第50章 晉江獨家連載
婆婆混濁的眼睛變得深邃神秘,她用這樣一雙眼睛望向秦君晏,卻只是微微看了一眼,就仿佛被什麽灼傷一般,掩目再不敢輕易窺視。
祁容被婆婆道破了秘密,卻絲毫沒有驚慌,他從頭到尾問心無愧,經得起任何質問。
婆婆低下頭阖目,松垮的眼尾流出一道淚痕,祁容對上她的眼睛,見再次睜開,那雙混濁的雙眼已然一片紅血絲彌漫,右眼甚至有一處出現了一塊血斑。
“冒犯了。”婆婆對上祁容那雙清淩淩的眼,欠欠身道歉。
“我知道,那是你的秘密,我不該冒冒然說破,只是我有不得不說明的理由。
我保證不會跟任何人說起,并且我有一法,可以掩飾您身上的這種異象,以後也不會被其他人識破。”婆婆低聲恭敬說道,看起來很誠心。
祁容不動聲色地扶着她,腳下沒有半分淩亂,低聲問道:“你是怎麽發現我的情況的?”
祁容與原身交換是自願的,所以他的身上沒有被奪舍的怨氣和不和諧,後來他又用功德之力做了掩飾,按理說這個世上沒有人能看出異樣。
婆婆見他臉上沒有怪罪,只有濃厚的不解和好奇,心中的大石悄悄放下了些,語氣微弱道:
“我有一蠱,對生死最為敏感,你身上有死氣,肯定是亡人。還有一個原因,現在不方便說,等方便了,我再詳細與你說。”
那也是她為何來此的原因。
乘上車,很快幾人到了安置傷員的醫療點,此時,醫療點外已經有五百多個血氣方剛的士兵如标杆一樣端正地站着,現場寂靜,氣勢卻如虹,撲面而來的都是滿滿的陽剛之氣。
“怎麽樣,需不需要再找些人來?”馮正一臉驕傲的看着眼前的士兵,與有榮焉一般跟祁容炫耀道。
祁容瞄過士兵們堅毅的臉龐,恍惚間仿佛看到當年跟他們一起打天下時的同袍,也是面容黝黑,也是氣勢沖霄,不同的是現在已經現代化,不會再有從前面黃肌瘦、傷殘年邁也要上戰場的情況。
“完全夠了,早知都是如此血氣方剛的兒郎,我就說要三百個了。”祁容肯定道,聽出他語氣中的贊揚之意,馮正哈哈一笑。
“我們先進去了。”祁容道,帶着婆婆入了醫療點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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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點內,十幾號傷員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穿着白色隔離衣的醫生正在傷員中來回穿梭,不時調整一下藥物。
婆婆一進來,便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木杖,雖然有鬼魅之法掩飾,作為此世最精于蠱術一道道她來說,還是能夠感覺出異常。
“我解了表面的那層皮,婆婆有把握給他們驅除蠱蟲嗎?”祁容問道。
婆婆一揚眉,當仁不讓道:“沒問題!”
“那好。”
祁容将婆婆交給旁邊的醫護,回頭與秦君晏默契地對視一眼,大步走向一側,秦君晏心照不宣地跟上他。
千年雷擊桃木、無根水、陰陽磁石……諸多材料已經準備好,在這種現代化的醫療點內,顯得格格不入。
祁容手下動作如蝴蝶穿花,流暢敏捷又有一種特殊的韻律感,原本只是好奇打算看一眼的人,不自覺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愣愣的瞧着,好像他手底下是某種玄之又玄的大道至理。
火焰騰躍,噼啪之聲不絕于耳,在神秘的儀式術法開始後,祁容動作微停,手腕于虛空一抓,與此同時秦君晏放松身體,配合着祁容。
如日的氣運乍洩而出,被祁容引導着沖擊着傷員身上濃重的陰邪之氣,不需要知道解法,一力降十會。
監護儀上的數值随着他的動作猛然發生變化,心率如陡崖一樣升高,傷員們身體抽搐着,皮膚之下的蠱蟲抵抗着、嘶鳴着,一道道血管凸起,甚至有皮膚表面溢出血來。
醫生們面對如此詭異的變化,哪怕被提前告知,此刻也驚疑不定,手指蠢蠢欲動,想要做些什麽,但是又礙于命令不敢輕動。
到達某個臨界值,蠱蟲的抵抗如潮水般退去,憋悶的醫療點突然之間仿佛有陽光落入的感覺,暖融融的很舒服。
祁容将秦君晏的氣運還回去,自己又用手頭的材料和外面的陽氣收了下尾,這才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
那邊,見祁容動作一停,婆婆緊接着上手探查徐警官的情況。
殷紅的血從血管內流出,肉眼看不清的蟲和蟲卵出來了,婆婆用各種大家都看不懂的手法捯饬着。
祁容湊到她身側好奇地瞧着,突然聽見旁邊床上一聲驚呼,一回頭瞧,原來是醫生推了超聲機器在看,黑白色的屏幕之下,密密麻麻的小點占據了血管的位置。
“真的有蟲啊!”醫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這些能讓密恐症患者暈厥過去的蟲子,他卻迸射出極大的探究欲和想要知曉它原理的求知欲。
不愧是醫生,跟市軍醫的兩個老醫生想一塊去了。
祁容收回視線,而這時,婆婆已經讓人去取了塑料盆,掏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調配,給徐警官灌了下去。
等了五分鐘,她眼也不眨的在他的手腕腳腕各割一道,血迅速流入準備好的容器內,能夠看到裏面芝麻粒大小的蟲子在血裏翻滾,婆婆見狀撒了些異香的藥粉在裏面,肉耳可以聽見那容器內發出滋滋聲。
等蟲都随血液流出後,床上的徐警官臉色已經蒼白無血色,婆婆首肯後,醫生取了溫好的血給他吊上。
監護儀的數值平穩下來,醫生用超聲機挨着給他查看全身血管和器官,确定裏面沒有蠱蟲殘留。
婆婆依樣畫葫蘆将其他傷員也料理好了,這才徹底放松下來,腳下不禁一個踉跄,被祁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唉,年紀大了,不中用。”婆婆佝偻着腰,緩緩捶打自己的腰部,看起來十分疲憊。
後續的療養需要現代化的方式,婆婆婉拒了馮正的邀請,以切磋交流為理由跟祁容去了秦家大宅。
婆婆比較中意秦家的玻璃花房,奇花異草對于苗疆的人來說比較有吸引力,于是祁容自然而然将地點定在了此處。
“這位秦先生也留一下吧。”婆婆在秦君晏打算避嫌的時候叫住他。
秦君晏愣住,他不知道兩人要談什麽,祁容沒說,他也沒問。
“坐下吧。”祁容挪了挪地,給他讓出身旁的位置,秦君晏貼着他坐下,祁容才想起來可以讓他自己搬凳子坐的。
祁容感覺有點擠,抿抿唇想讓他一邊去。
而貼着祁容的秦君晏見到他眼中的拒絕,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狀似委委屈屈地往旁邊靠了靠,努力隔開,高高大大的身體看起來縮手縮腳。
祁容皺眉望了他一眼,秦君晏眨眨眼,搖搖頭,十分堅定的表示擠擠就好。
祁容無奈,嘆口氣,将他扯過來,主動靠着他。
秦君晏悄悄攬住他的腰……
……
婆婆視力不是很好,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喝了口茶組織好語言,好一會兒才道:
“你們知道這個世界曾經毀滅過嗎?”
她語氣低微,話中的信息量卻讓兩個正黏在一起的人心中一驚。
他們的印象中完全沒有這回事,祁容是重生的,他在死後看到的那本書裏也沒有看見世界毀滅的劇情。
秦君晏沒有未來的記憶,他知道現在正是兩個世界争鬥的時候,但是哪怕是毀滅也該是在未來,為何婆婆卻說世界曾經毀滅過一次呢?
相比較于一頭霧水的祁容,秦君晏最先冷靜下來,提出疑惑:“什麽時候毀滅的?因為什麽毀滅的?”
婆婆嘆口氣,不知何時,她的掌心出現了一顆金色的晶粒,祁容細看,感覺有些像是蟲卵。
“這是我苗疆鎮族之寶——生死蠱,它沒有殺傷力,但是有一個十分特殊的特質——傳承記憶。
我們苗疆人将自己的記憶封印在它身上,上一任主人死後,繼承人得到它,那些記憶就會複蘇。而我說的世界毀滅就是我從它身上看見的。”
“現在不是有種說法叫做世界重啓嗎?我們現在的世界就是重啓之後的世界,而之前的世界已經毀滅了。”
婆婆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蟲卵,眉宇間有絲絲病氣。
“半年前,我于夢中驚醒,發現生死蠱奄奄一息,将我上一世的記憶傳輸給我後,它就寂滅了。從我上一世的記憶中,我看到幾年後,山岳崩碎、江河斷流,我看到蒼穹之巅有另一個世界的倒影,看到鎮國之器和昆侖祖脈為抵抗它崩塌離析……”
婆婆喃喃道:“我曾一度以為那些都是我的幻想,直到記憶中的事件一個個被證實,我明白,如果世界的軌跡繼續複刻,我們終将再次迎來滅亡。我很着急,但是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麽去挽救。直到我聽見你們的消息。”
她混濁的雙眼突然炯然地望向祁容和秦君晏,道:“你們是異數。上一世,你明明在這個時間段已經死了,你們兩個都是。但是你們現在活着!”
“不可思議,國師那老家夥曾說你是這個世界的支柱,既然你還活着,一定是有什麽發生了變化!”
婆婆的目光從秦君晏身上轉移到祁容身上,這個她之前曾問“你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的人,之前她只是感受到不該常人擁有的死氣,試探了一下,沒想到居然猜對了。
她曾懷疑祁容可能和她一樣有世界毀滅的記憶,或者是從毀滅後重生的,如今看祁容一臉茫然的表情,她又感覺不像。
婆婆看着祁容,面露糾結。
而被她盯着的祁容卻終于聽明白了婆婆的意思,不禁望向秦君晏。
秦君晏沉吟許久,不确定道:“我知道的信息是我們的世界正與另一個世界戰鬥,以掠奪彼此的氣運為主,哪方失敗哪方就被對方吞噬。想必婆婆所說的世界毀滅就是我們這個世界失敗了。”
可是,為何會世界重啓呢?
作為失敗方,贏的那個世界為何此刻還規規矩矩跟他繼續來一輪争鬥呢?
還有,婆婆為何說在這個時間段,他和祁容都已經死去?
秦君晏的手指顫抖着,低下頭,眼中是久違的暗沉,他最迫切想知道——為何祁容會死?!
他珍而重之,護在手心的珍寶,居然死了?
秦君晏一想到這裏,胸口仿佛有刺延伸而出,穿破血與肉,把他紮穿紮透,肌肉撕扯,神經崩斷,鮮血淋漓。
數不清的疑問湧上心頭。
玻璃花房中,鮮花開得格外嬌豔,但是此刻面向而坐的三人卻心口涼透、毛骨悚然。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4-28 00:34:20~2021-04-29 00:13: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葵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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