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晉江獨家連載
苦橙葉、檀香和廣藿香的味道在書房內緩緩浮動,清越的古琴絲弦之音悠悠長鳴。
祁容穿一身暖白寬松的家居服,慢悠悠地彈着不知名的古調。
書桌前,秦君晏摘了金絲眼鏡,放松地向後靠在絲絨椅背上,淩厲的雙眸半阖着,指尖一點一點在膝蓋上合着拍子。
端是惬意安然。
一曲彈完,祁容淨了手保養琴弦,而古琴餘音尤在繞梁。
秦君晏則戴上眼鏡繼續辦公,只是他的視線總不自覺被祁容所吸引,手頭上的工作斷斷續續,進度慢了許多,但是看他臉上沒有半分不耐,唇角微勾、眼底帶笑,就知道他正樂此其中。
祁容不經意視線移過去的時候,多次對上秦君晏的眼,每次對上,秦君晏就迅速移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只是等祁容收回視線,他又暗戳戳地盯回來。
幾次之後,他祁容心下頗為無奈,随手撚了顆抛光後的玉珠扔他,道:“好好辦公。”
玉珠落在他的發頂,被他笑着攏到手心,說:“如君所願。”
圓潤的玉珠撚在手指尖,慢慢沾上人體的暖意,手感太好,他都舍不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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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學校發的音樂會門票是下周六晚上那場吧?”秦君晏辦了會公,突然想到這茬問起來。
祁容挽袖烹茶,聞言輕嗯一聲,說:“對,晚上八點,怎麽,打算陪我一起?”
說着他擡眼對上秦君晏微微躲閃的眼神,一語道破他的小心思。
“記得買兩張鄰座的。”
秦君晏心跳有點快,聽到祁容漫不經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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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張口,微微磕絆地說:“好。”
“過來喝茶。”祁容低頭沒看他慌張的表情,烹好茶,水汽氤氲柔和了他的五官。
至于學校獎勵的那張……徐竹也要跟進來,就給他吧。祁容心下想到。
在音樂會開始之前,祁容大部分時間都在法器店待着,偶爾跑去隔壁的古董街撿漏。
別說,還真被他發現了一件好東西——墨精。
墨精的記載例如“唐宮有禦墨,曰龍香劑,墨上或有小道士如蠅而行,自號:墨之精黑松使者”,或如張岱所寫“書法何人見墨精,右軍池上竹風清,興來得意行兼草,滿紙雲煙筆下生”。
說來也巧,祁容去古董街的時候常聽到寶林齋的名聲,但是總是有各種意外遲遲沒有拜訪過,前幾日興致來潮,直奔寶林齋過去。
一番相看之下,祁容意外發現了一塊“龍香墨”。
所謂龍香禦墨,此墨是古往今來久負盛名的名墨之一,制作工藝成熟,品質極佳,也是寶林齋收藏的佳品之一。
而對于祁容來說,這塊墨比衆人所知的還要珍貴的多,因為這塊墨上孕育了一只世間罕有的墨精。
墨精者,鐘天地之靈氣孕育而生,得之自可提升筆下行文書法,而有它在,祁容畫符書法,乃至畫藝都添了若幹靈性,也大大減少了祁容畫符時對精力的消耗。
以前他一次畫二十張符就精疲力盡了,但是現在有了墨精輔助,他畫五十張都不帶喘粗氣的,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一個半指節大小的墨精梳着道士髻,穿着件藍色道袍,眼睛上還與時俱進頂着副單框眼鏡,每次祁容畫符的時候就抱住祁容的符筆,随着他的動作一颠一颠的,頗為可愛。(1)
這天,祁容在法器店裏逗着小墨精,壞心眼地将它戳倒在桌面上,撲騰着小胳膊小腿像只小烏龜一樣起不來。
門外突然響起一道急促的剎車聲,門口鈴铛響得淩亂,一臉焦急的馮正大步闖了進來。
“祁顧問能跟我走一趟嗎,有急事請你幫忙!”他說話聲很急,祁容注意到他眼眶有點微紅,嘴唇幹得起了死皮。
馮正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多麽異樣,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人,祈求地希望有人能夠拉他一把。
祁容立刻起身從櫃臺後走出,徐竹默默幫他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裝着應急物品的背包。
“小黃,店裏交給你了。”祁容匆匆道了句,直接跟着馮正上了外面的車。
上車後,馮正才跟祁容詳細說這次的事情——
原來是這段時間專案組頻頻出手,使幕後之人察覺到了異樣,對面設局引專案組入內,而專案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打個正着。
現在組內受傷的人就安排在市軍醫院,但是因為對方用得是邪門的法子,所以醫生們一番搶救後只能吊着性命,卻無能為力。
事态緊急,馮正得知消息後,直接改道來請祁容,因為他記得徐玄然曾經開玩笑說過,祁容比他要強,也更神秘。
車輛快速穿過車流行人,一個急剎停靠在急救樓門口,一個年輕的小組成員蹲在門口,一見幾人立馬彈起來帶路。
搶救室的大門“滴”一聲打開,監護儀此起彼伏的警報聲沖進幾人耳中,随着大門“咯噔”一聲關緊,仿佛進入了無聲的戰場中。
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小跑着,這裏在進行心髒按壓,那裏在急救插管,痛苦的呻、吟聲、慘叫聲,醫生急切的喊聲,除顫儀充電的電流聲,與搶救車車輪辘辘的聲音交雜在一起,令人瞬間頭皮發麻。
“馮組長!”在現場指揮的林副院長扯着他直奔一個角落。
那裏有一張熟悉的面孔無知無覺地躺着,祁容眼皮一跳。
是徐警官,他整個胸膛暴露在外,面色煞白,随着除顫儀在他的胸口一按,整個身子“砰”一聲彈起來,床旁的監護儀上,心電圖的線終于有了起伏。
只是不等醫生們慶幸,心跳由零一路拔高,直接到了一百六!并且還在繼續升高,再升高心髒無法耐受就會再次發生室顫和心搏驟停。
知道事情嚴重的醫生們背後瞬間就濕了,而看到他們的表情,所有人的心都提的高高的。
“張主任。”林院長喊了聲主持搶救的急救科大主任。
頭發斑白的張主任此刻卻緊皺着眉,苦澀道:“我們找不到病因,只能用各種方法維持着他們的生命體征,我已經緊急聯系了北京的軍總醫和其他醫院,但是都沒有辦法。”
行醫三十五年的張主任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茫然和無措過,他蒼老的眼掃過搶救室內十多個年輕的面容,無力極了。
徐警官床旁一時間吓人的寂靜,只有飙升的心跳聲和警報聲讓人心跳逐漸加快。
祁容沒有和衆人沉默,他跨前幾步,凝神注目徐警官全身,鼻尖微動,聞到一股異香。
視野中各種信息紛雜錯亂,祁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在各種顏色的氣運和因果線中,他終于抓到一絲異樣的黑色,那黑色充斥在徐警官的血液之中,密密麻麻,最集中之處是心髒。
他伸出手,五指張開搭在徐警官的心髒上方,因為剛剛到心髒按壓,徐警官的肋骨有輕度的骨裂,他細細感知,在搏動的心跳中,他逐漸感覺到細微的顫動。
馮正攔住了想要阻攔祁容的醫生,見他收回手,連忙問:“祁顧問有辦法救他們嗎?”
林副院長和張主任同時皺眉,嘴動了動想要說什麽。
祁容卻不等他們說,表情凝重道:“是蟲。”
“蟲?!不可能!”他們很确定在B超和X線片中沒有這種東西。
而馮正經過這段時間點洗禮,倒是想到了什麽,面色難看地問:“蠱蟲?”
“差不多。”不僅僅是蠱蟲那麽簡單,應該還摻雜了國外的邪術,使蠱蟲擁有了一部分“鬼”的特性,在機器下無法探知。
他沒有多解釋,跟徐竹要過自己的包,拉開拉鏈提着包底一提,裏面的東西全部被弄出來,祁容眼睛一掃,迅速找出自己需要的黃表紙、朱砂和符筆,直接蹲在地上畫起來。
墨精好像也知道此刻的緊急,從祁容肩上一躍落到朱砂液中滾了一圈,正紅的朱砂染上深紅,如流動的岩漿,墨香味傳出。
符筆筆尖蘸滿朱砂液,重重落在黃表紙上,靈力從祁容手心傳到筆尖,和已經抱住符筆的墨精一起,揮毫潑墨。
一符寫完,墨跡未幹,祁容直接拍在了徐警官的胸口處。
在場的人在那一瞬間仿佛看到徐警官全身,尤其是胸口處,出現一道道黑色的線,在符紙落下的一剎那,那黑線如有靈智一般鼓動凸起像是要與符紙對抗,一聲嗡鳴。
祁容打眼瞧了一下,在其他人還在震驚地揉眼睛的時候,他已經繼續下筆刷刷刷開始畫起符來,直到在場的人都貼上,他才撐着膝蓋站起身來。
搶救室中,不知何時此起彼伏的警報聲已經停了下來,血氧飽和度的搏動聲規律的響着,心率也恢複了六十左右。
“這是救回來了?”張主任最先茫然問道。
祁容在衆人希冀的目光中搖搖頭,說:“沒有,我只是用一種鎮邪符暫時壓制住蠱蟲,讓它們陷入休眠,但是只要不把它們取出來,戰士們還是會有危險。”
“那怎麽取?手術行嗎?”林副院長提議道。
祁容搖搖頭:“手術損傷太大,而且根本取不出全部,這些蟲子以寄主的血肉滋養,迅速繁殖,已經随血侵入了他們體內各個器官之中,不僅有蟲還有蟲卵,機器都看不到,如何手術?”
“那你是有其他辦法?”馮正對祁容還是比較了解的,看祁容還給他們解釋,就說明他心中大概有底。
祁容點點頭,沉吟一下說:“辦法是有,但是我需要時間去準備一些東西。”
“你要什麽盡管跟我說,我派人去找。”馮正肯定道,有國家做後盾,什麽東西找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PS:沒有任何看輕醫生的意思,我也是學醫的,文中這裏是不同體系的原因。
(1)墨精的形象來源于杉澤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