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分!”
“哎那個不算,他軋線了!”
“打野球還講究這麽多啊,就是玩兒呗。”
“嘿——”
聞玙坐在長椅上仰頭灌水,脖頸上都是汗。
陳柏學給他遞了包紙巾,側頭看那幫黃毛小子在吵什麽:“晚上吃個飯繼續?”
“不打了,我晚上有約。”
陳柏學推了一把他的肩:“诓我呢,你一個萬年寡王有約?”
“咱兩怎麽也是十幾年的交情了吧,別蒙人,我還沒打爽呢,晚上再來,三對三。”
聞玙一句話沒說,眼裏都泛着樂。
陳柏學瞳孔地震:“你真有約了?千年守望不作數了?”
聞玙笑眯眯又喝了一口。
“草,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溫郁不會回北京了吧?”
陳柏學意識到什麽,匆匆拿出手機看高中微信群,翻了半天沒找着線索。
“溫郁約你了?你們兩成了?”
聞玙還在暗爽,慢悠悠講了幾句。
他太寶貝他,以至于講太多了都舍不得。
“……所以現在,我住在離他十分鐘車程的地方,而且低頭不見擡頭見,是名正言順的同事關系。”
陳柏學呆了幾秒,拿手機敲他腦袋。
“你傻啊你,這是當舔狗的時候嗎?!”
聞玙反手把他手機擋住:“放你爺爺的屁,我找人家喝湯天經地義。”
“真沒跟你開玩笑,”陳柏學自顧自戴了個狗頭軍師的帽子,瞪着眼睛道:“舊情人重碰面,魅力值從哪裏來,你拿你高考六百四的腦子好好想想?”
聞玙思考片刻:“回憶?”
“……談吐?”
“……十八厘米?”
陳柏學奪回手機,滿臉恨鐵不成鋼。
“神秘感,高冷的神秘感!”
“遠香近臭你懂吧,貼的越近你越不吸引他,得反着來啊。”
“我問你,現在你巴巴地湊着他,閑着沒事調戲來調戲去,他能把你當回事麽?”
聞玙若有所思。
“我覺得沒必要玩套路,”他正了下衣領:“郁郁看到這麽迷人的我,根本把持不住。”
“我繼續打球了,您慢慢自我陶醉吧。”陳柏學拔腿就走:“愛玩不玩。”
聞玙一個人坐長椅上吹了會兒涼風,身上的汗漸漸幹了。
他低頭嗅了下身上味道,還是拿出了手機。
[如是我聞]:晚上有事,不來了。
溫郁一覺睡到下午四點,醒來時吓一跳。
完了,湯還沒炖。
他手機都顧不上帶,拿了個零錢包沖出去出門,右拐三百米找到菜市場買了只雞。
票子是新的,光鮮靓麗五十塊整。
守鋪子的老太太皺着眉頭對着光看票子,揉了下鼻子道:“有支付寶麽?”
溫郁伸手掏兜,拍了下腦袋。
“……沒帶。”
老太太像是看了個稀罕:“現在年輕人還有不帶手機出門的?”
回到家之後,等雞炖進鍋了,溫郁才在床底下翻着自己的手機。
三小時前有條未讀消息,點進去還是鴿子在放屁。
溫郁看完手機臉直接黑了,消息都懶得回,直接把電話撥了回去。
第一個沒接。
第二個響了半天接了,接的時候男人還在喘。
聲音又低又啞,聽得人心裏發酥。
“打球呢,什麽事。”
溫郁笑眯眯心想您現在是在日誰呢,一開口聲音平淡随意,切換得很自然。
“晚上不來了?”
“嗯,哥們上周約了打球,我忘了。”
溫郁聽着他還在低喘,轉回廚房慢悠悠地攪着湯,尾音失落的恰到好處。
“剛才燙着手了。”
“我下午一直在做湯,沒看見你消息。”
他這會兒肚子裏壞水上來了,變着法子勾他。
綿軟又平靜,像是什麽都無所謂,但又要流露出那麽一丁點的讓人心疼。
聞玙打球打到一半沖去旁邊接電話,場上哥們直揮胳膊喊他回來。
嘶,怎麽就燙着了,我打個車過來親親?
騷話都到嘴邊了,他掐了把自己沒說出口,平淡道:“沖下水。”
溫郁輕輕應了一聲:“我挂了。”
“等下,”聞玙叫住他:“你姐不是在嘛,喊她陪你喝湯呗。”
“她出差了。”溫郁笑了下,不以為意:“多大點事,拜。”
電話挂斷。
“快點回來——”陳柏學被怼地直伸胳膊:“我他媽要被蓋帽了!”
“進了!牛逼!”
“噢噢噢耶!”
聞玙披了外套往出口走:“你們繼續玩,我先走了。”
“幹嘛去啊?”
“跟我老婆喝湯。”
“靠!”
溫郁挂了電話,心情相當好,哼着歌拿刀背嗙嗙拍黃瓜。
另一邊聞玙直接開車回家沖澡,三分鐘洗完頭發胳膊胸背雞兒,看着表去挑衣服捋發型。
四合院的門虛掩着,他輕敲兩下走了個程序,見廚房方向飄來香味,伸手按住了臉。
得先把嘚瑟的笑容抹掉再進門。
笑容一抹,變作忙碌狀态裏從容冷漠的樣子,照了眼水缸才往前走。
溫郁倚着牆拍黃瓜,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也不回頭,伸手摸了一塊兒嘗味道。
聞玙用指節敲了兩下廚房門,皺眉看他:“怎麽門都不鎖?”
溫郁聽見他聲音時心裏有種得逞的樂,別過頭瞧他一眼,低頭撥弄鍋裏的勺子。
“得,沒做你的飯,又欠你一回。”
男人一走近他,他後背就像是冒了細密的汗,本能般被引誘到想戰栗。
聞玙沒碰他的手,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鍋裏的雞。
面上在看雞,其實在瞧他的脖子和鎖骨。
這時候湊過去咬一口,郁郁得連夜搬家。
溫郁攪弄着雞,心想我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神經病。
都喜歡裝,偏偏誰都玩不過誰。
孽緣啊。
聞玙在仔細評估自己今天可以惡劣到哪一步。
是啃脖子呢,還是直接上手捏一把腰。
穿着個松松垮垮的白襯衫在這給自己煮湯,這不是勾引人是什麽。
溫郁揚起頭,眼睛清澈又漂亮。
“玙哥,我今天沒放多少鹽,就一點點。”
聞玙嗯了一聲,摟着他的腰就咬了下去,一口啃在細長白淨的脖子上。
口感又軟又彈,還帶着股奶香味。
溫郁差點拿湯勺揍他,一巴掌把人掀開:“你——靠!”
腰真細,脖子真軟。
聞玙還在細品,喉結一動:“你這兒有套嗎?”
溫郁作勢要抽他,後者立刻收到信號:“不鬧了不鬧了我保證。”
聞玙不僅點到為止,還深谙從哪個角度會特別好哄,沒等溫郁瞪他,自己麻溜後退在餐桌旁邊坐好,跟小朋友一樣翹着腳等湯喝。
溫郁深吸一口氣:“你啃我我還給你湯喝?”
聞玙眨巴眼:“你昨天答應我了。”
溫郁心想再演就太矯情了,唰唰舀了一碗端他面前,把自己最不樂意吃的雞胸肉雞大腿全丢了進去。
聞玙看着人模狗樣坐在那,背後像是總有個大狼尾巴搖來搖去。
兩個人面對面一塊兒喝湯,喝完聞玙碗一推說了聲謝謝,沒等他趕自覺走人。
溫郁等到聽見院門吱呀一長聲關好了,才端起兩個碗回廚房洗。
洗到一半發覺自己在樂,又有點嫌棄。
真矯情啊,完全是兩大傻子。
這一頓湯喝完,兩個人像是又走回平行線,連吃飯的時間都恰到好處的錯開。
沒有偶遇,沒有遠距離的對望,早上升旗時站得很遠,誰都瞧不見誰。
聞玙等了大概半個月,等得狼尾巴不耐煩地開始抽凳子了,給發小兼老同學打電話。
“狗頭軍師,咱們溝通一下。”
“開黑呢,有話快說。”
“您教我得放長線慢慢等,”聞玙改着卷子慢慢道:“下一步呢?”
“他沒反應?”陳柏學夾着手機EWQR一頓摁:“他這麽穩得住氣?也沒來主動撩你?”
聞玙笑了起來。
“再冷處理能冷到南極冰櫃裏。”
“不過,溫郁性格真變了。”他圈畫着卷面上錯誤的算式,手頭工作和談話兩不幹擾。
“高二那年,你記得吧,體育老師故意罰男生站,他敷衍着站了五分鐘就強行昏了過去,讓我給扶去醫務室,痛痛快快吹了一節課空調。”
“溫郁以前的性格,是能不吃苦受罪絕對不忍着,除非是遇到姓趙的那個瘋子。”
陳柏學嗯了一聲,邊推塔邊跟着他往後說。
“我那時候還羨慕你們,拿胳膊戳我同桌讓他也昏一個,人家罵我傻逼。”
“他後來出車禍,你也知道,腿都撞斷了,根本吃不住力。”聞玙停下筆頭動作,聲音略沉:“可是今天藝術節,他一個人陪領導站了一下午。”
像是變了一個人,把矜貴又自我的性格都剔了幹淨,變得隐忍堅強。
“你過去看了?”
“沒,我同事也在旁邊,累得不行來着,還誇他身體好。”
聞玙笑了下:“開什麽玩笑,他那條腿差點連累他沒法去高考。”
陳柏學一局打完,眼瞅着水晶被推爆了,舒爽地長出一口氣,倒在沙發椅上動腦子。
“光冷處理也不行,我想想我是怎麽追我家小蕊的啊……你們兩有什麽共同的遺憾嗎?”
“想舊情複燃,得找到一個線頭,理所應當地把這根線拉長。”
“遺憾?”聞玙合上筆帽,仔細思索。
“記憶最深刻的……應該是一只鳥。”
我和他,曾經一起救過一只喜鵲。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