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虛假的關系
“刻意支開我……原來是走了另一條路。可真讓我好等啊——”艾瑟拉長了調子，“讓我看看來的是誰——”
“我的金絲雀，還有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他皺着眉，臉上帶着厭惡，“精靈。”
“艾瑟·羅德尼，”精靈放下了渾身僵硬的小公主，抽出僞裝成腰帶的軟劍将西莉娅牢牢護在身後，“既然已經被你發現，那我就不必躲躲藏藏，精靈向來不會放過殺害同族的家夥——”
他舉起劍，面對着漆黑地牢裏的暴君。
黑甲騎士們同樣抽出手裏的利劍，劍刃在火把的照射下閃着冰冷的寒光。
精靈戰士毫不退縮，他曾在金薔薇的城堡裏一個人阻攔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黑甲騎士且全身而退，現在只有區區四個人而已。
“來吧暴君，我将用你的人頭祭祀尤金的亡魂——”
“克裏斯——不——”
艾瑟最不怕的就是武力威脅，和他讨價還價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原本是這樣想的，但是西莉娅卻沒辦法告訴克裏斯。
精靈把她護在身後，游刃有餘地打倒了兩個騎士。
“真不錯，不愧是精靈的戰士，這個實力得有八階了吧？”艾瑟甚至還吹了聲口哨，像個流/氓，他揮揮手，剩下的兩個騎士對視一眼，上前又與克裏斯纏鬥在一起。
他看起來完全不想插手戰鬥，甚至還朝西莉娅勾了勾手指：“現在過來的話，說不定我會放過他。”
西莉娅深知艾瑟的無/恥，他是個無恥的騙子。
可是只要克裏斯沒事……
她擡起腳。
卻被精靈擋住。
Advertisement
克裏斯挑飛了騎士的劍，手中看似軟綿綿的劍卻鋒利無比，可軟可/硬，細劍準确地從黑甲騎士面罩的縫隙裏穿了進去，然後從腦後穿了出來。
重甲騎士倒了滿是髒水的地上，鮮血混合着海水流了一地。
“下一個是你。”精靈的劍指着艾瑟。
“精彩，”艾瑟又鼓了鼓掌，“他們都是六階的戰士，果然拿來對付你還是有點勉強啊。”
他靠在那張與地下囚牢格格不入的華麗椅子上，漫不經心地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
西莉娅像是感應到什麽，大喊一聲：“小心！”
漆黑的毒蛇從水裏突兀地冒出，迅速變大纏住了克裏斯，尖銳的毒牙眼看就要咬上精靈的脖子，然而精靈只是手腕一個翻轉，就輕松地用風魔法切斷了毒蛇。
毒蛇化成黑霧散開，西莉娅剛松了一口氣，就看到精靈臉色大變，一陣天旋地轉後，她被精靈牢牢護在了懷裏。
“克裏……斯？”
少女臉色慘白。
僅僅只用一秒鐘她就搞清楚的狀況，能讓精靈戰士都慌亂的情況，無疑是艾瑟把她當成了靶子，而克裏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失去判斷。
那根漆黑的箭帶着不祥的詛咒，狠狠地穿透了精靈的胸口。
“對……不……起……”精靈的綠眼睛溫柔地看着她，下一秒卻咳出了漆黑的鮮血。
那上面帶着見血封喉的劇毒，只要沾染必死無疑。
“你不要說話！”西莉娅打斷了他，轉過頭用懇求的眼神看着艾瑟，“艾瑟，你放過他……你放過他吧……”
她顫抖地對暴君懇求：“你放過克裏斯……放過他你讓我幹什麽我都願意。”
“不不不，”他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惡劣地咧嘴，吸血鬼尖銳的獠牙若隐若現，“他和同夥殺死了我親愛的傑羅，我可是損失慘重。”
“你偷襲，無恥！你真不要臉！”西莉娅罵道。
“真是任性的公主，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艾瑟挑眉。
“金薔薇……的公主，不應該向敵人乞憐……”克裏斯的手搭上了西莉娅的肩膀，在帶着黑暗詛咒的直接攻擊下，即使是八階戰士的他也只能勉強撐一會。
好可惜啊，明明只差一步。
漆黑的鮮血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精靈的臉色迅速灰敗下來。
“克裏斯！”西莉娅捧起他的臉，“克裏斯，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你不能死，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
她抱着精靈，無比痛恨自己為什麽連個治愈術都放不出來。
“請聆聽我最真摯的呼喚
風從大地而來穿過生息荒野
光明驅散邪惡
治愈傷痛
神明啊
請回應我的祈禱——”
她一遍一遍地念着治愈術的咒語，可神明卻沒有回應她的呼喚。
“西莉娅，”精靈已經暗淡的綠眼睛看着她。
“你不要說話……”西莉娅閉着眼睛，心裏卻已經開始恐懼神明為什麽不再回應。
“已經夠了，西莉娅。”精靈用最後的力氣擡起手，最後一次溫柔地擦幹她的眼淚，“對不起，以後不能再陪着你了。”
“你無須自責，我希望你能忘記我，忘記仇恨快樂地活下去，願聖光與你同在。”
精靈笑着看着她，黑色的血水開始從他的眼睛耳朵裏流出，西莉娅想像他無數次幫她擦幹眼淚那樣，可那雙溫柔地綠眼睛卻已經失去了神采。
艾瑟皺着眉走過去，像是看夠了這出戲碼。
他提着少女的後頸把人拎起來，不顧她的拳打腳踢，他念了個小小的魔法就把少女的手腳禁锢住，然後掐着她的臉頰強迫她看着精靈。
“看，他是因你而死。”
惡魔貼在她耳邊輕聲道。
“是因為你的偷襲！無恥的混/蛋！”西莉娅咒罵。
艾瑟挑了挑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昨天教給你的話竟然一個也記不住，難怪連個治愈聖術都放不出來。”
他的語氣裏滿是嘲諷，“感受到了絕望嗎？當年教廷不顧我的懇求在我面前殺死我的母親時，我也是一樣的難受，她說讓我忘記仇恨，現在這個精靈也這麽跟你說。”
“我怎麽會忘記教廷做的一切？”他冷哼一聲，“你看，你現在跟個廢物一樣，我連下手殺了你都提不起勁。”
“曾經不可一世的金薔薇公主，到頭來也只不過是一個軟弱的家夥。”他“啧啧”的咂嘴，“你還要多少人因你而死呢？”
這樣的話，讓西莉娅一瞬間冷靜下來。
她仿佛置身永恒冰原，絕望和寒冷一瞬間淹沒了她。
父皇，母後為了保護她逃走留在皇宮，克裏斯為了保護她死在艾瑟手上，她還要多少人因她而死？
淚水順着蒼白的臉頰流下，艾瑟嫌惡地将她扔在地上。
那頭變黑的頭發浸了血水和地上的髒水，在水牢裏變得惡臭不堪。
她曾經那麽潔癖的一個人，可以為了自己那頭寶貴的金發打理一整天，一點點髒污都會讓她崩潰尖叫。
現在卻毫無所覺，眼裏只有漸漸冰冷死去的精靈屍體。
明明不久前他們還在計劃要去哪裏隐居。
艾瑟……
她握緊拳頭從地上爬起來，下一秒一陣水花澆了過來。
人魚少年滿身傷痕，他看起來是剛睡醒，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看着欄杆外的兩人。
那陣水花被艾瑟彈開了，卻淋了西莉娅一臉，顯得她更加狼狽。
梅洛清醒了，他尴尬地撓了撓頭道：“對不起，準頭不太好——瑪麗？你怎麽了？你的金發呢？”
“瑪麗？”艾瑟饒有興致地看着西莉娅，“小騙子。”
“喂，你這個滿身黑暗的家夥，你對瑪麗做了什麽？”人魚少年尾巴焦慮地拍了拍水花。
“她可不叫瑪麗，”艾瑟毫不客氣地戳穿了西莉娅，又提起西莉娅的胳膊讓她站起來，“你不和你的人魚朋友解釋一下嗎？”
“……”
西莉娅側過臉。
“逃避無效，”艾瑟說，“他将變成下一個精靈——”
“住手，艾瑟·羅德尼！”西莉娅猛地轉過臉，“放過他！你還要無恥到什麽地步？”
“憑什麽？”艾瑟反問。
西莉娅搖了搖嘴唇，轉過身對人魚少年道：“對不起。”
人魚少年有些搞不懂，他天真地仰起頭，歪着腦袋看着西莉娅：“為什麽要道歉？”
“我欺騙了你，我不叫瑪麗……”西莉娅擦着眼淚，“我是西莉娅。”
大概是不知道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人魚少年茫然地“哦”了一聲，“我還是覺得瑪麗這個稱呼比較可愛，瑪麗，告訴我這個滿身黑暗臭味的家夥是誰？你怎麽和吸血鬼在一起？”
他顯然是不清楚大陸上的狀況，西莉娅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黑暗臭味……”艾瑟皺着眉“啧”了一聲，擡起了手。
波動的黑暗元素讓西莉娅瞬間警覺，她生怕人魚少年再惹怒艾瑟導致他又殺/人，連忙掰下了艾瑟的手。
“不是誰，”她看着人魚少年，不敢把他的名字喊出口，“他是我的……”她咬了咬牙，還是沒能找到一個合适的關系。
“未婚夫。”艾瑟接了下去。
西莉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人魚少年有點懵，他苦惱地游了一圈，然後道：“聖光體和吸血鬼……好吧，顯然我睡了一覺錯過了很多，但是作為朋友我還是支持你的瑪麗。那麽瑪麗你們這是吵架了嗎？”
“是的，我們吵架了……所以我才在這裏……”她順着少年的話接了下去，勉強地扯出一個微笑，“讓你擔心受驚了，我讓他放了你，你回海裏去吧，不要再被捉住了。”
西莉娅擡頭鎮定地看着艾瑟：“你會放了他的，對嗎？”
她在賭，賭艾瑟的底線到底在哪。
“當然。”艾瑟輕笑一聲，他只是伸出手一個彈指，水牢的牆壁就炸開了一個大口子，外面是陽光下波濤洶湧的大海。
“瑪麗，你真的沒事嗎？”人魚少年擔憂地看着她。
西莉娅搖了搖頭，催促道：“你快回去吧，我沒事的。”
她怕艾瑟反悔。
“好吧……”人魚少年甩了甩尾巴，躍出了洞口，又轉過身對她喊道：“你永遠都是我的朋友！記得以後來深藍海域我帶你玩啊！”
“好！”西莉娅對少年揮了揮手，見他一頭紮進海裏，這才松了一口氣。
轉過頭就對上了艾瑟似笑非笑的臉。
“現在，我放過了一個。”洞口裏露出的陽光只有一部分，他的臉一般在光裏一半在黑暗中，那張俊美無比的臉笑得像天使，黑暗的那部分卻宛如惡魔，艾瑟笑着看着她，“那麽？你要拿什麽來交換呢？”
克裏斯的屍體還在陰暗處，那最後的叮囑讓西莉娅的悲傷只能用掐住自己的手臂緩解，她咬住了顫抖不已的嘴唇，仰起頭。
“只要我有的。”
“可你一無所有。”艾瑟豎着指頭搖了搖頭，“金薔薇的榮光不複存在，光明神沒有回應你的祈禱，財富？身體？不，我不需要。”
西莉娅的臉色更加慘白，抱着胳膊的手指掐進了肉裏。
是啊，她早已一無所有。
“不如這樣吧，”惡魔似乎很喜歡在她耳邊低語，“我做個虧本買賣，你還是當金絲雀吧，不過這次我不會讓小鳥輕易飛出籠子了。”
他冰涼的指尖擦過少女雪白的脖頸，尖銳的獠牙猝不及防地刺進了少女淡青色的血管。
西莉娅感到渾身冰冷，她掙紮起來：“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這點力道不會讓吸血鬼放過嘴邊的食物，艾瑟感覺足夠了後，黑暗的氣息早已深/入少女的身體裏。
西莉娅捂着脖子，嘴唇也變得慘白。
“不愧是聖光體的血，昨天只有那麽一點都能讓我興/奮不已，比那些殘次品好多了，”他舔幹淨嘴角的鮮血，冰涼的手掰開打着顫的少女的手，為她止住了血，深深的牙印卻留在了上面。
“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是我的所有物……”他咧嘴笑道，“我可以輕易操控你的生死，當然，只要你聽話就能活得好好的，無論你逃到世界的哪個角落，黑暗的眷屬都能找到你，你将離不開鮮血，除非光明神駕臨。”
“但很遺憾，光明已死，世界屬于黑暗。”
“在鮮血的渴望中，慢慢變成我的眷屬吧……”他看着臉色慘白的少女，“直到，變得和我一樣。”
西莉娅蒼青色的眼睛一瞬間變得和艾瑟一樣猩紅，她掙紮地捂住頭，嘴裏喃喃着“不要”“住手”，身體內的光明能量排斥着吸血鬼帶來的黑暗，引起渾身上下的劇痛，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最後滿眼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比想象中要難搞。”艾瑟自言自語地說了一聲，他想了想，還是把少女抗在了肩膀上，在離開地牢時，看着腳下黑甲騎士和精靈的屍體，厭惡地皺起了眉。
一聲響指，五具屍體被突然出現的黑色的火焰迅速燒成了灰。
在上面等候的黑甲騎士問也不問怎麽沒有回來的同伴以及地牢內的巨響，忠心耿耿的他們心裏的一切都只以艾瑟為主。
布雷·羅利匆匆從走廊盡頭跑了過來，他擦着頭上不知是因為熱的還是恐懼造成的冷汗，對出來的艾瑟跪下：“陛下開恩，臣不知府裏混進了刺客……”
“你嫁禍別人的本事令朕刮目相看，”艾瑟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走開，“賬本也不用送過來了。”
這句話宛如宣判死刑，布雷羅利的求饒并沒有傳到艾瑟耳朵裏，他已經被黑甲騎士的劍捅了對穿。
艾瑟扛着昏迷的西莉娅走到大堂，把她扔給了其中一個騎士，然後活動了一下手腕。
“三天後新的執政官會來接管羅利港，”他對着大廳內的仆人和其他官員宣布道，又頓了頓，“潮汐城堡是個不錯的地方。”
留下這樣意味深長的話，鮮紅的披風被海風揚起嚣張的弧度，他徑直超外走去。
八匹夢魇拉着的馬車早已在門口等候他們的主人。
大廳內的官員戰戰兢兢，沒人敢問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潮汐城堡內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們看着遠去的夢魇馬車，只能在心裏祈禱。
至于是向哪位神明祈禱呢？這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