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隕落的帝姬12
雲悠聽不見這句話的內容,那股自幼年到老的相伴之情,如一股熱流湧入心間。當她從夢境中抽離,才發現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濡。
雲中師祖便是情動,也絕不應該是心魔所起。
雲悠伸出手,一手抵住身上越發進尺的動作,一手伸向旁邊的伏羲琴。
一串琴音響起,如昏暗中的幾縷星火,足以讓迷途之人看清方向。
心魔褪去,烏發散落,被汗水黏濕在臉頰邊,雲中師祖清醒過來。
入眼就是地上露着大片白皙肌膚,雙目半阖,單手正捂着胸前的女子。
他很快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自己正拿着扯落的一片腰帶,而身體的異樣欲念也未消退下去。
“雲悠...”
男子聲音有些暗啞,帶着未消散的情動。
他竟然被心魔侵蝕至此,一股脫離掌控的懊惱漸漸浮上來,就如一張白紙,初次沾染了名為情的墨跡,那墨跡便成了唯一的焦點。
“師尊,靜心。”
雲悠撈過衣物,遮住大片的白皙,從地上坐起身來,見對方眼中紅芒又現,出聲提醒。
弟子的淡定沒有讓雲中師祖有一絲安撫,反而加劇了那股懊惱,平添了一股煩躁,他不喜歡她這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雲悠剛坐起來,想拿回對方手上的腰帶,就被對方伸手鉗住了下巴,迫使她擡頭望向對方。
“你知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平日如高山遠雲,清貴至雅的雲中師祖此刻帶着濃濃的侵略之意,衣襟大開,露出精壯的胸膛,一縷黑發因方才的情動薄汗附在白瓷般的胸前,端的一副男色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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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話未說完,就瞧見了雲悠躲閃的眼神,和面上控制不住浮現的紅暈。
那股心底的煩躁突然無煙雲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奇怪的愉悅,這愉悅令薄唇浮現一個笑意。
鉗制變成了輕柔的安撫,他為對方系好衣物,在額間落下一個毫無雜念的吻。
一陣夜風吹拂而來,帶去滿室的暧昧,唯餘星色下的人影。
...
顧南宣失蹤了,九重天宮上傳來了一道傳召,六禦大帝召見六禦仙姬。
仙家無情,最以帝王尤甚,六禦大帝這個父親在雲悠的記憶中模糊得幾乎記不清樣貌,此人至女兒降生便未曾出現過幾次,六禦仙姬被送入雲中闕之後,更是再也沒出現過。
一列仙攆前來接人,雲悠登上仙攆,不多時,便入了雲霄深處,層層雲霧上,一座巍峨的九重宮殿直入太陽,金碧輝煌,透露着極盡奢華之美。
仙侍面無表情地帶着雲悠步入大殿,來往無一人,半點人氣也無,只有無盡的金玉大殿,顯得空寂又虛無。
若說人間煙火,雲中闕清幽,黃泉鬼魅,那九重天宮,卻是一種遙遠的孤寂。
天宮中不乏一心修道求仙,登仙之後,卻發現不過是步入了無盡寂寞中,便又屢屢神往起人間繁華來。可謂也是一種欲念輪回。
雲悠來到了一個大殿中,前方的九龍寶座中,坐着一個頭戴冕旒,垂首瞧不清面貌的人。
身後的殿門被緩緩關上了,殿內空無一人,雲悠生出一股詭異的不祥感。
寶座上的人擡起了頭,美髯俊逸,端的一派風流,但神色木讷,望向雲悠的目光中,絲毫不見一個父親的憐愛之情,盡是敵意與陰狠。
這目光過于熟悉,雲悠已經見過好幾次,與省城中的顧南宣一模一樣。
“孽女!堕身入魔!何其丢我仙家顏面!”
雲悠淡漠一笑,這話既是六禦大帝說的,也不是六禦大帝說的。
“父親,貴為五方之首,竟也被一妖媚邪物所惑了麽?可對得起六禦之名!”
座上大帝一拍龍案,目中怒意盡顯殺機。
“混賬!”
“染衣仙子,不如我們見面說說。”
雲悠話音剛落,六禦大帝就跟被人抽了氣力一般,垂了手,癱在了龍座上。
九龍寶座後,絕美的仙子披着浣紗踱步出來,與她一道出來的,正是青華帝君。
“為了一女子,不惜聯手謀害天宮六禦,青華帝君,你究竟還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吶?”
雲悠靜靜望着面前的一男一女,仿佛回到了來這個世界最初,兩人合夥将她抽骨毀丹,為了一己私欲,不顧他人性命,如今看來,連六禦大帝都被染衣所惑,在她絕美的容顏後,也不知還有多少累累血骨。
青華帝君握緊了腰間的佩劍,這把佩劍名為行芳,意取志潔行芳之意,曾經是一柄華光清冽,出劍懾魔的仙家寶劍。
如今,劍身已經蒙上了一層暗紅的灰色,包含面前的六禦仙姬在內,噬過太多無辜之人的血,不複行芳之名。
“青華待我如珠如寶,自然無愧于心!”
染衣抿了一抹笑意在唇,翦水眸中卻緩緩洩出殺意。
“那就好,執迷不悟我最喜歡了,省得旁人想些浪子回頭。”
雲悠冷笑一聲,仍舊站着沒動。
“六禦雲悠,原本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但你就是不死,實在令我心煩!今日我便親手解決你,我倒要看看,失去全部靈力,魔氣侵體,還怎麽躲過這遭!”
染衣依舊是那副美人憂憐的神姿,語氣平靜,話語間一絲起伏也無,仿佛雲悠就是那不肯乖乖按照自己安排死去的道具。
說完,白練成卷,飛身朝雲悠擊來。
雲悠也不再和對方掰扯,昨日種種,今日該算一算了!
白練到跟前,染衣露出得手的燦笑,下一秒,卻驚懼地凝固在面上。
但見對面一絲靈力也無的六禦仙姬,五指洩出黑氣,那黑氣凝聚在指尖,成了一個黑色陰爪,對着自己的白練輕描淡寫地淩空一揮,白練就被撕裂成了無數碎片,揮出的五道陰氣緊跟着拍上染衣的門面,染衣只覺得臉上一痛,整個就朝後飛了回去。
青華連忙接住染衣,就見絕美的仙子臉上五道森森的深痕。
然而令人驚悚的是,那五道抓痕不見一絲血,只有五個深褐色的似皮非肉的深溝。
看見青華的目光,染衣意識到什麽,伸手一摸,就尖叫起來。
“你竟敢毀我的臉?!”
說罷甩開青華的扶持,伸出手掌對着龍座上的六禦大帝,一股陰綠的氣息從垂首毫無反應的六禦大帝身上浮現,朝染衣湧去,被吸入掌內,只幾息,染衣臉上的五道溝痕就不見了蹤影,依舊是那副無懈可擊的絕美仙容。
做完這些,她面露陰狠,從袖中掏出一柄短劍。
“我要扒了你的皮!”
說罷對青華帝君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會意,提了行芳劍,也朝雲悠攻來。
與攻勢花架子居多的染衣不同,青華的劍氣才是真正致命的淩厲。
殺氣頓起,雲悠化作一團黑氣消失在空中,下一瞬出現在染衣身側,一腳将人踢了出去。青華帝君卻反應迅速,立刻察覺到對方的氣息變換,一個旋身改了攻向,趁對方踢人的檔口,劍芒帶着罡風到了雲悠的面前。
雲悠不慌不忙,聚起陰氣在手,伸出兩指,直接夾住對方的劍刃。
陰氣順着劍刃侵入劍身,行芳劍發出陣陣金鳴之聲,仿佛在嘶鳴。
青華大驚,想将劍抽回來,卻發現劍身不可控制地輕顫,接着劍身開始映出猩紅的光芒,黑氣遁走,一個陰靈從劍身鑽了出來。
那是一個仙童...年歲極小,是天宮中散仙的幼子,被送入東極宮中,對青華帝君十分崇拜,習讀刻苦,乖巧懂事。
染衣将他啃噬得奄奄一息,在他面前第一次化形成了女子。
于是他一劍結果了一息尚存的仙童。
青華愣怔地看着那陰靈,似乎想起來這人是如何死于劍下的。
接着更多的陰靈鑽了出來,浮在殿中,靜靜地看着青華帝君。
“可還記得,你自己是誰?”
雲悠靜聲問道。
行芳劍劍身突兀地浮現數條裂紋,接着,在青華帝君不可置信地目光下,斷成了無數碎片。
行芳劍自斷了。
仙家寶器有靈智,名劍亦有劍靈。
行芳嗜了太多無辜的性命,這些陰靈聚在劍內,于是寶劍蒙塵,雲悠只是用陰氣釋放出了劍內的陰靈,劍靈在陰靈釋放後,選擇了自斷毀劍。
寶物有靈,志潔行芳。
違背主人意志選擇自毀,等于不認青華為主。
劍身盡斷,唯餘一斷劍柄,雲悠一絲猶豫也無,在對方神思恍惚的間隙,欺身而上。
“當日你毀我金丹,剔我仙骨,今日便還你一二!”
說着,五指并攏,削入對方丹田之處。
青華帝君修行千餘年,已步入合體化神,丹田處,化神元嬰卻籠罩在一股渾濁的魔障之中,全然沒有化神元嬰的半絲清輝。
異物入體,化神元嬰本能運氣抵禦,然而随着異物侵入的不止雲悠的五爪,更帶着一股黃泉陰鬼之氣,陰氣與那渾濁魔障混為一體,化神元嬰露出拟人态的哀呼,元嬰之輝頓滅,漸漸石化,接着顯現出一縷一縷的黑色龜裂紋。
元嬰石化,乃心生魔障,化神元嬰一直在抵禦魔障,終于被陰氣破了防禦,主人若不能明悟,元嬰的裂紋便會日漸增多,元嬰裂損之時,就是主人堕下天宮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