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梨花香
魏紅玉過去送食籃的時候,士兵們都在休息,他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正在低聲讨論些什麽。
唯有黎成七,一個人孤零零的站着,目光看向遠方的山脈,不知在想些什麽。
神情還有些落寞。
看到她過來,衆人連忙站起來和她打招呼。魏紅玉擺擺手讓他們繼續,然後走到了黎成七的身邊,“怎麽樣,還适應嗎?”
黎成七反應過來,又恢複了那股高傲散漫的狀态,他瞥了魏紅玉一眼,自信道,“當然,這天下就沒有本世子辦不成的事情!”
旁邊的人群中傳來看似‘小聲’的議論聲,“看,世子就是世子,少将軍都來看他了,果然啊,和咱們這些小喽啰不一樣。”
魏紅玉也聽到了,不過她并沒有制止,而是對黎成七挑眉示意他們,打趣道,“還沒搞定?”
黎成七不屑地道,“一群沒見識的小雀兒而已,才不值得本世子放到眼裏。”
“哼,就你是鴻鹄!”魏紅玉被他的自大氣笑,“軍營是團體生活,講究的就是和戰友的合作配合,只逞個人英雄的話,将來你會死的很慘。”
看着朝兩人走來的三娃和栓子,黎成七炫耀道,“這不就來了嘛,本世子的戰友。”
三娃并不認得魏紅玉,但看她在軍營這副裝扮,身後不遠處還是軍中有名的戰馬金雕,便扯了一下栓子的衣服,“這個是不是少将軍啊?”
栓子那天是去了校場的,但那時候魏紅玉剛從關外巡邏回來,身上還穿着铠甲,整個人閃着冷冽的光,讓人不敢直視。這次卻是換了一身裝束,雖說顯得有些普通,但她通身的氣質卻依舊引人注目。
“應該是吧。”
魏家軍裏的女子本就不多,白亦副将活潑,看誰都是笑盈盈的,夏容副将則是冷冰冰的,被她瞄一眼讓人吓得小肚子都打顫。
可眼前此人,黑發高高豎起,簡潔利落。雙眉修長,兩眼通透有神,臉上膚色微暗,但卻擋不住她身上那種自信沉穩,精神煥發的的狀态。
看兩人呆在原地不敢過來,魏紅玉朝他們招手,“你們倆,過來!”
三娃和栓子這才同手同腳的跑過來,聲音高昂激動,“少将軍好!”
“嗯,叫什麽名字!”
三娃僵着身體,大聲回答道,“回将軍,屬下叫聶三娃,這是俺的..屬下的老鄉,叫聶栓子。”
旁邊黎成七皺着眉頭看他,心中有些不滿,當時見到作為侯府世子的自己,他們兩人都沒有這麽激動。而魏紅玉不就一個小小的少将軍,看他們這樣子好像連路都不知道怎麽走了。
明明是他地位更高一些!
魏紅玉伸手拍拍他的肩,“不錯,精神頭很好,好好訓練吧!”
兩人挺直身體,一起行禮,“是!”
魏紅玉這才轉首對黎成七道,“方才在門口碰到李季了,他怕你不适應過來看看。不過營裏沒有這種規矩,我給否決了。這是他給你帶過來的酒菜。酒我就扣下了,菜你留着吧。”
黎成七用眼神示意三娃去接。
可是三娃光顧着沉浸在被少将軍誇獎的喜悅中,沒有看到他的動作。黎成七沒辦法,只得伸手接過,“告訴李兄,他托我的事情,我會辦好的,讓他耐心等待。”
“好。”魏紅玉應了一聲,反應過來又突然問道,“他托你辦什麽事情?”
黎成七臉色微紅,“管你什麽事!”
想到前世那個被他‘偷’走的邊關布控圖,魏紅玉嚴厲道,“我不管是什麽事,黎成七,做什麽決定之前,首先要記得你是大興人!你要為大興的未來和子民着想,不準做任何可能危害到大興的事情,明白了嗎?”
看她反應這麽大,黎成七還以為她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心想這魏紅玉還真小題大做看得起她自己了吧,不過協助李季和她見面而已,能危害到什麽!
不過這李兄還真識趣,自己剛到營中沒多久,他就循着蹤跡找過來了。如此下去,他和魏紅玉見面次數多了,要麽兩人有戲,要麽他早點識破魏紅玉的真面目,棄了她去喜歡其她人。
不管哪樣,都是自己希望的。
黎成七嫌棄道,“知道了知道了,絮叨什麽!”
說着看她依舊盯着自己,心虛道,“你作為少将軍,都沒有事情做的嗎,還不趕快走!”
魏紅玉威脅了他一通之後,又暗中找了徐守備讓他找人多看着黎成七。
徐守備點頭保證,末了嗅了嗅鼻子,問道,“少将軍,你喝酒了?”
魏紅玉這才想起腰間懸挂的葫蘆。
是她從李季帶來的食籃中拿出來的。
軍中不許飲酒,一時又找不到地方放,她幹脆就挂在了身上,準備在黎成七休息的時候,再給他。
後來過來的時候,她隐約聞到酒香,打開聞了一下才确定,那酒是梨花香。
梨花香是朔州特産,口感清香綿軟順滑,又因在梨花盛開時釀成,所以才有此雅名。此酒濃度低,只适歡欣小酌,一般為女子所飲,不像是黎成七會喜歡的東西。
但是,卻是她最喜歡的酒。
這是個秘密,除了她身邊的夏容和白亦之外,沒有人知道。
李季這時候拿它過來,而且還是用方便攜帶的葫蘆包裝,好像提前料到她會把它截下來一樣。
“少将軍?”看她陷入沉思,徐守備叫道。
魏紅玉反應過來,道,“沒喝,我還有事,先走了。對了,黎成七那邊,還要麻煩你多看着一些,只要把他困在這裏,別讓他出去惹事就行了。”
徐守備道,“少将軍放心吧,屬下會看着的。”
把事情都安排好,魏紅玉這才帶着金雕,一路出了軍營,直往父親駐紮的軍營趕。
她一個人無所顧忌,只管速度,天色剛暗的時候就到了百裏外的天金城。
只是還未靠近城區範圍,她就看到了城外平坦處大片的,零散的火光。
那是有軍隊駐紮,才會出現的景象。
魏紅玉剛開始還以為是父親帶着魏家軍駐紮在此,可是走了一會卻沒有發現空中飄着的魏家軍旗。
軍旗,是一個部隊的象征。不管是不是在戰中,旗在人在,旗倒人亡一向是所有人所秉持的信仰,眼下如此大的軍營駐紮在這裏,不可能一片旗幟都不立。
她悄悄下了馬,靠近了軍營的外圍。
真正靠近了,魏紅玉才發現空中飄着的旗幟,是黑底白狼。
此旗魏紅玉很熟悉,是太真族首領阿蔔得勒的人。
太真族是個游牧民族,民風彪悍野蠻,不過它規模不大,最近這幾年一直夾在大興和勾陳中間存活,靠着兩邊都不得罪的方式,也能平安度日。可是現在,她看着亮着火光的營帳,這麽多人,絕對不可能是阿蔔得勒能召集到的。
那唯有一種可能,阿蔔得勒和勾陳聯合了!
天金城地處險要,易守難攻,所以父親才只放了小部分兵力在此。要想攻下天金城,除非有足夠的兵力能夠一舉拿下,否則就只能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她圍着外圍轉了大半圈,在下風口找到了他們圊廁之處。
圊廁處今日的排洩物還沒有來得及掩埋,魏紅玉大概估算了一下,發現人數和現在還亮着火光的營帳并不對稱。
營帳多,人數少,不知道這阿蔔得勒是學聰明了,靠這空城計來震懾天金城的守衛,還是他部下确實有這麽多人,只是部分人馬暗中撤離,去了別處。
查探完畢,魏紅玉又悄悄撤出了外圍兵力的監控範圍。
她回到金雕旁邊,割下衣服的衣角,咬破手指在上面寫下‘天金被困,盼救,悄行’之後,把布系在金雕的脖子上,然後輕撫它的腦袋,靠着它小聲道,“兄弟,靠你了,去找白亦。”
金雕小聲‘哼哼’了兩下,順着小道跑遠了。
目送它離開之後,魏紅玉沿着天金城的城牆,去了城東處。
她前不久帶兵出來巡視,天金城也是她的目标之一,城內各個重點布置都是她親自策劃的,所以也知道天金城哪裏固若金湯,哪裏可以用最小的代價潛進去。
一個半時辰之後,巡邏士兵會換班。趁着他們正在說閑話,魏紅玉翻過城牆,從後面用匕首挾持一名士兵,退到了黑暗處。
總要被最起碼一個人發現,還不如主動出擊的好。
身後抵着強,魏紅玉壓低聲音,威脅道,“回答我的問題,我就不殺你。城外的人是怎麽回事?”
那小兵有些害怕,但仍鼓着勇氣說,“是太真的人,他們趁大将軍剛走,就打過來了。”
魏紅玉冷蔑一笑,匕首靠近了他的脖頸,“你當我是傻的嗎,太真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也組不了那麽多人。”
察覺到脖間的疼痛,那小兵慌亂地伸手想去攔,又被魏紅玉呵斥住,“真的是太真的人,他想争奪城西金沙山的使用權,和闫大人沒有談好,一氣之下就帶兵過來了。”
金沙山在大興的西北部邊緣,山周圍環境惡苦,山下有不少的流沙地,稍有不慎就會陷入其中無法逃脫。
準确來說,不管是對于天金城,還是對阿蔔得勒的太真族來說,金沙山就是座廢山。
魏紅玉問道,“阿蔔得勒突然要金沙山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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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野外行軍,廁所很重要。除卻選址要不影響生活之外,每天還要掩埋掉排洩物,因為敵軍會通過排洩物查看到軍中物資是否短缺,和行軍的實際人數等。
注:圊廁(qīng cè),廁所。出自宋 延壽 《萬善同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