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滅門
牧酒之在山崖上吹了幾乎一整晚的風,莫離淵果然沒有來。牧酒之想,自己和莫離淵拜在同一師門,親如兄弟,如果這龌龊的心思被人知道,還不知師門裏的人會怎樣議論,自己倒是無所謂,可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污了他的名。
第二天,第三天,莫離淵都沒有再來,好似前兩天是一個夢一樣,一覺醒來,他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牧酒之發現自己得了一個毛病,或許是因為重傷的時候傷心過度,現在一心痛,他整個頭就如撕裂般疼痛,還容易昏倒。牧酒之想,如果這個毛病是因他落下的,那也挺好的,至少,他不但刻在自己的心裏,還時時刻刻的影響着自己的這副身軀。
牧酒之終是抑制不住思念,偷偷溜下山去,沿着熟悉的路,走到一座庭院前。這是一座極清幽的院子,潑墨般的夜,竹影淡淡,苔痕清淺,牧酒之踏着月光,走進去,行至木門前停下。心跳得有些快,迫不及待的趕來,只是想要看他幾眼,哪怕他在熟睡,哪怕他在如豆的青燈下捧一卷書,只是想看看他。牧酒之輕輕推開房門,潮濕的黴氣與大量塵埃順着縫隙逸出,顯示着這間屋子的主人已久不來住。牧酒之皺眉,緩緩将門推開,真的空無一人。他的心漏跳了一拍,順而直接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屋裏陰冷潮濕,牧酒之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濕嗒嗒的,師兄,你是搬到了新住處嗎?
山下師兄弟衆多,如果再貿然去找人,恐怕會被發現,牧酒之嘆了一口氣,翻身上了莫離淵的床榻,不一會便沉沉睡去。模糊間,感受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頭頂的人嘆息:“小酒,是不是沒有我,你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牧酒之懷疑自己聽錯了,這聲音裏,分明更多的是疼惜。他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他,奈何無論如何都醒不來,待懷疑這是一個夢時,那溫暖的懷抱卻又如此清晰。牧酒之又漸漸沒了知覺。
再睜開眼醒來時,自己已經回到了擦耳崖,躺在自己的榻上。牧酒之更加确定昨夜是莫離淵抱自己回來的,可他,為何不願意一見?牧酒之突然覺得這屋子如此憋悶,他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深吸了一口氣,牧酒之出了房門,坐在懸崖邊上,天還沒有大亮,只幾抹白從黑夜中掙出,懸在天上。牧酒之輕輕閉上眼睛,仰起頭。牧酒之封閉自己的五感,唯留聽覺。耳邊的聲音愈發的清晰了起來,雛鳥的啁啾,燕雀的振翅,山泉的叮咛,崖邊的細風。這一切都和以往有所不同,師父常說,練武要講究心法,做到心神通達,如入化境,天地無我,我卻在天地間。牧酒之饒是武功高強,從前也根本不能理解,現在似乎有點明白了。他閉着眼,折下一根木枝,專注的沉浸在武學裏,戳、劈、刺,一躍,一縱,一轉身,果然比往日來得更加輕盈,習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覺疲累,反而渾身舒暢,頭腦也清明的很。最後一式,回風流雪,曼舞在清晨的薄霧裏,吸氣,收劍。牧酒之唇邊發起微笑。
在習習的山風中,忽的傳來一聲‘好’,分明是他的聲音,牧酒之感覺聲音就在前面,忘了自己站在懸崖邊上,就上前幾步伸出手去。身體直線下墜,來不及開啓自己的其餘四感,憑着聲音,牧酒之飛快的縱身踏向崖壁,手腳并用,起躍數次後,終于又回到了崖頂。剛剛真是太驚險了,要在平時,自己一定摔死了,牧酒之感覺自己很好笑,只一個聲音,就讓他瘋癫至此。
坐在崖邊小憩,忽聽得山腳下有刀劍搏擊之聲,牧酒之飛身下山,到了山腳下,只見屍體遍地,鮮血觸目驚心,活着的人還在不斷的戰鬥。牧酒之随意撿起一把劍,就加入了戰鬥,看見同門的師兄弟急急問道:“這怎麽回事?”“我們,我們被騙了。先前與恒山派等各大門派聯手去攻打金頂崖,害我們損失了好些師兄弟,以為邪教被滅,各大門派都放松了警惕,這些日子都各自休整。誰知,那只不過是魔教的障眼法,他們趁我們不備攻上了山,現在向別派求救已是來不及,看來,我們是要葬身于此了。”牧酒之一劍向對方刺去,被濺了一臉鮮血,他用衣袖一擦:“就算今日我門派被滅盡,也要戰到最後一刻,讓世人看到我們的铮铮傲骨。”“是,謹遵師兄教誨。”周圍的師兄弟們有了牧酒之的助力,比剛才稍稍輕松了一些,齊聲答着,又恢複了些氣勢。魔教的人一波又一波湧來,牧酒之等人的體力卻漸漸耗盡,眼看着同門師兄弟們一個個倒下,牧酒之只有咬緊牙關,拼了命的出劍,直到這裏只剩他一人,身上早已被鮮血浸透,別人的,自己的,大腦也一片空白,只有手中的劍還在不斷的刺出去,收回來,再刺出去。直到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眼中天旋地轉,他仰着身倒下去,身邊便有無數把劍刺過來,他眯起眼睛,第一次覺得陽光如此刺目。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