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從北方出來南下到了運河之上, 坐上龍舟之後一路順風順水,天氣在這個時候變得暖和了起來。
因為這次要路過揚州,田蜜以前從來沒有去過揚州, 再加上是春天去的, 頗有一種“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感覺。
田蜜的病情也有了緩解,在天冷的時候田蜜恨不得把自己的肺□□,用手擠一擠。到了天熱,呼吸才算是平緩了下來, 田蜜也有心情游山玩水了。
每次龍舟到一個地方停下來, 就會有當地的官員士紳前來拜見。男人去龍船拜見皇帝, 女人就來拜見田蜜。
越往南去, 田蜜越是聽不懂方言, 這些深閨女人當中有很少的人會說官話,特別是到了南邊兒說的吳音軟語, 田蜜自認為走南闖北,見識過無數方言,也要半蒙半猜,幸好總會有知道官話的女眷在旁邊兒替自己翻譯。
女人在一起, 如果沒什麽交情,聊的東西就是一些吃吃喝喝的玩意兒。如果交情深了, 聊的話題可能是女人特別關心的後院。
可是根據安排,路過揚州沒有停歇,龍舟直接去去蘇州,位蘇州停留就好去金陵,在金陵住一段時間之後,北上到揚州,從揚州乘船離開江南往被返回。
這裏面的考量是, 因為當日多爾衮下令曾在揚州十日不封刀,致使城中流血漂橹,官民死亡至少八十萬,因此江南百姓對清庭恨的咬牙切齒。
聖駕要先在金陵祭拜過前朝朱明皇室陵墓之後再去揚州,為的就是要消除揚州當地對滿清的恨意。
田蜜到了蘇州以後,得知要在這裏休整兩天,蘇州的官員結伴前來拜見。
如今住的地方是蘇州一個富商的園子,都說南方的園林比較美,田蜜帶着宮女太監在這個園子裏面逛了一圈,發現建得特別精巧。
“咱們暢春園大氣是大氣了,但是沒有江南這些小園子更有意味。”
江南這些園林講究一個亭臺樓閣的搭配,而且不必中正堂皇。但是北方的園林卻講究一個莊嚴隆重,這裏面是南轅北轍的兩種風格。所以根本沒辦法在一起融合的完美。
青魚就在一邊兒說着自己聽來的消息,“聽說皇上也喜歡這裏的園子,将來暢春園周邊兒還要擴建呢。”
想擴建園子就要花錢,田蜜心裏面知道将來少不了還要找自己要錢,但是這個時候眼前的美景手邊的美食更重要,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如果真有這一天,田蜜自然有辦法把事情處理的恰到好處。
田蜜剛把一塊點心塞到自己嘴裏,就聽見宮女禀報,“佟太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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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請。”
這位佟太太是一位族姐,父親是庶子,祖父在家中又不給力。所以輪到她的時候,婚姻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最後嫁給了一個六品官,經過娘家婆家一番運作之後,來到蘇州成了一個五品官。
這回就是憑借着親緣關系,這位佟太太在蘇州官場的女眷當中出了一回風頭,在田蜜留在蘇州的這幾日,天天來這裏作陪。讓這些官夫人呢羨慕的眼睛發紅。
“姐姐來了,快坐快坐。”
“國禮不可廢,奴婢先拜見娘娘。”
田蜜讓青魚拉着她坐到自己身邊,“昨天我跟姐姐說的事兒,姐姐想的怎麽樣?咱們姐妹也不過是賺一點脂粉銀子。姐姐要是答應我這裏立即給姐姐派人手過來,如果姐姐要是覺得不合适,或者姐夫覺得不妥當,這事兒咱們就不說了。”
“娘娘提這件事兒我這心裏是一萬個答應,昨天之所以說要讓娘娘再等等,實在是嫁人了之後身不得已。必須得回去跟孩子他阿瑪商量一下。”
“這是人之常情。”田蜜拿了一個橘子,把自己的護甲褪下來之後剝開皮兒分了一半給她。“那我姐夫怎麽說。”
“自然是同意,他昨天聽了之後罵我為什麽不當時就答應下來。所以今兒一早我就趕過來給娘娘個準話。”
別看是佟家女,她的日子似乎也不好過,臉上特別愁苦,既然田蜜惦記的事兒已經落到了實處,免不了就在旁邊兒悄悄的問一下,“姐姐怎麽這個表情?家裏出事了。”
“看我臉上挂着相讓娘娘擔心了”她把橘子接過來在手裏捏了捏,頗有些煩躁,“倒不是什麽大事兒,只是京城裏傳信了,說我們兩口子這幾年在外邊過得太太平平的,全靠家裏面上下打點。如今聖駕到蘇州了,又說我跟娘娘乃是同族姐妹,要讓我們兩口子在您或者皇上跟前多說說家裏面的好話,給小叔子撞木鐘,讓他早點升職。”
畢竟都姓佟,這位佟太太又因為在外地,這麽多年沒和別人沒說過心裏話,一時把不住門兒,所有的委屈像是洪水決堤了一樣倒了出來。
“……家裏面大伯子納了一個妾,花了3000兩銀子,我們老爺寫信想找家裏面要500兩銀子打點一下上官,給上官的老娘送一回壽禮,結果家裏面的老太太寫了信過來,将我們老爺罵的狗血噴頭,一兩銀子沒要過來,又惹了一頓罵。……前幾天收到了信兒,說是我那留在京城的大兒子生了一場病,瘦的脫了相,我這心裏面跟刀切的一樣,恨不得現在回京城把他帶過來……”
“你給娘家送一封信,讓娘家的人把你孩子接過去放在你額娘很少照顧,是老人家都脫不了偏心,你們兩口子還是要想辦法把孩子接過來才行。”
“我想把孩子接過來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每一次去了信,婆婆都說兒子是留在那裏替我們兩口子盡孝的,又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們在外邊過的窮酸成這樣了,孩子能學了什麽好?這話說的紮心紮肺。”
說完忍不住哭了出來,周圍的宮女剛要勸,田蜜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趕快伸手拍着她的後背兒,“姐姐呀,按道理來說你們家的事兒我做妹妹的不該多插嘴,我至今在這個位置上多插一句嘴好像是壓着你們家必須按我說的話辦一樣……”
“娘娘千萬別誤會,今兒不是要找娘娘求着辦事,實在是這些話沒法和人說,又沒辦法跟奴才說,在蘇州了幾年認識的人都是官場上的,這些話哪能說出來,說出來之後就是把柄。”
“知道知道,”田蜜伸手摟着她的肩膀拍了拍,“所以這事兒你得答應我,無論怎麽樣,你手裏有銀子比什麽都重要?咱們兩個合夥賺點錢,回頭你把孩子接過來,也給他在江南這個地方找一個名師,讓他早日有出息。你在江南這幾年難道不知道嗎?江南的讀書人比北方的多太多了,這麽多年科舉狀元榜眼探花有多少是江南的,幾大書院都在江南,如今咱們旗人裏面武夫多文人少,往後皇上肯定重用旗人中的讀書人”。
這位佟太太趕快擦了擦眼睛,“對對對,娘娘說的對,咱們佟家雖然是靠戰場殺敵得了功勳,但是老太爺早就說過不能放下筆杆子,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你記得就好。”
“娘娘,您說咱們第一步怎麽辦吧,萬事開頭難,這事兒得好好合計合計。”
田蜜點了點頭,趕快摟着她的肩膀,把自己的計劃悄悄的說了出來。這個計劃也特別簡單,先讓這位族姐做一個二道販子,将江南的絲綢收集起來,“根據成色厚薄全部分開,第一次咱們量不大,先來五千匹,人手和銀子我來出,你盯着一點。”
關于這個兩個人說了一上午,田蜜把聯絡辦法運輸時間以及關于對成本的控制跟她說了。又留她在這裏吃了一頓中午飯,才讓人把她送出去。
把人送走之後,田蜜只覺得自己手中的人太少,但是做事不能太着急,太着急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反而得不到。
田蜜一直悄悄的跟自己說別着急,慢慢來。
一邊又把自己的計劃從頭到尾細細的思慮了一下,果然如這位族姐說的那樣萬事開頭難,蘇州這邊算是有人替自己管理着這一攤子事情,金陵那邊作為江南的中心,必須要有一個更可靠腦子更靈活的人替自己在這裏把關。
田蜜思來想去,只好等着合适的人上門了。這個人不一定是官夫人,只要有堅毅的女子,自己都可以給她一個機會,男子也行,具體要看品行。
先把一個一個的站點建起來,然後慢慢連接,用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來打開局面。
不着急,千萬不能着急。
田蜜坐在湖邊對着自己囑咐了好幾遍不着急之後才緩緩地睜開眼睛。今天的運動量太少,還需要多走走,她扶着宮女的手,在湖邊圍着這個人工湖溜達了三圈。
就在這個時候,四阿哥跑了過來,“額娘,額娘今兒去哪兒了?”
“一直在這兒呆着呢,哪裏都沒去。”
四阿哥有點為難的抓了抓自己頭上的幾根毛,“額娘,正好兒子有幾道題不會,來找額娘看看。”
前幾天在龍舟上田蜜看到四阿哥寫作業,拿過來一瞧,這不就是二元一次方程嗎?實在是坐船太無聊了,就拿着顯擺了一通,這也不算驚世駭俗的學問,畢竟皇上喜歡這些東西,早些年高位的娘娘都研究過。去世的孝昭皇後在幾何方面就是一個高手。
而且田蜜對于代數和幾何的知識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這種淺顯的還能在兒子前面顯擺一下,如果再高深一點的根本是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
四阿哥這個時候拿着這些東西來找田蜜,田蜜也沒有多想和他一塊回去了。
其實四阿哥心中七上八下,心裏把曹寅這個家夥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曹寅就是蘇州織造,江南三織造的肥缺他們父子兩個占了兩個位置,都說他們是天子家奴,所以在拍皇帝馬屁這一點也比其他人更能拍的龍心舒坦。
事實也确實如此,康熙剛上岸,曹寅就送了他一個絕色美女,這美女角色到哪種程度?
四阿哥就看了幾眼,見她一低眉,覺得有七分像額娘,擡頭一笑,光風霁月如八弟的額娘衛貴人,撒嬌的時候像老五的宜妃娘娘。
這還了得,這女子太美了,連老三都為他額娘擔心了起來。
四阿哥更想說:“你額娘早就不得寵了,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但是實話實說,四阿哥很擔心自己的額娘。
要是額娘生悶氣了怎麽辦?她的肺疾最怕生悶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