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Chapter29
那天見完文懿回來，打開家門，尹茗也已經回家了。看着尹茗，淩熙雯一時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只好指着浴室的方向說：“出了一身汗，我先去沖個澡。”然後逃一樣地從尹茗面前消失了。
是讓自己冷靜，才不是逃避——淩熙雯這樣解釋自己的舉動。
尹茗聽到開門聲便起身走到浴室門口，拉着出浴的人兒走到鏡子前，讓淩熙雯坐在凳子上，拿起剛剛找出來的吹風機，打開開關，執起淩熙雯的頭發，溫柔地吹幹，就像那次一樣。
淩熙雯看着鏡中的尹茗，他的表情溫柔而認真，心無旁骛；
她也看到了鏡中的自己，她的表情糾結而倔強，透着哀傷。
“晚上想吃什麽？”淩熙雯用最沒創意的話題打破沉默。
“你說呢？”尹茗在鏡中和她眼神交彙，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停下來。
淩熙雯微微挑眉：“恩，我知道了。”
出現在桌子上的自然是那盤西紅柿炒雞蛋，做了那麽多次，多少還是有點長進的，尹茗覺得至少看起來賣相是有了——能吃就行，他要求的不多。
一點點一口口，細嚼慢咽，在淩熙雯看來，他之所以這麽慢是因為沒什麽咀嚼的力氣，可是只有尹茗自己知道——他是在銘記。記住這個味道，這個感覺和那些往事，那幾個人。
以後，就吃不到了。
不，尹茗忽然就覺得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他的以後又能持續多久呢？
洗完碗收拾好廚房，淩熙雯轉身，便撞進了一個懷抱中，尹茗輕輕地将雙手環上他的腰，嘴唇貼到她的耳邊，柔聲開口，用着淩熙雯難以抵抗的聲音：“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若是別人，聽到這句話的人下意識都會有些不好的聯想，但此時——
尹茗連飯碗都端不起來，還有力氣對她不軌嗎？當然不。
心中一道傷口悄然劃出，淩熙雯若無其事地眨了眨眼：“恩，走吧。”
卻是對于他們二人來說最平凡不過的姿勢，尹茗側着身，胳膊輕輕環上她的腰，抱着她，睡着。
淩熙雯忽然一改平時的姿勢，也側過身，和他相擁而眠。
如果能一直這樣，該多好？
淩熙雯終于睡着，尹茗卻在月色中慢慢睜開了眼睛，用視線細細描摹着淩熙雯，一點點記住這世界上唯一讓她留戀的臉。
手機鈴聲終是破壞了早晨的靜谧。
“小雯，馬上到店裏來一趟。”淩熙雯接到媽媽的電話，接通之後還沒等她說話，媽媽就挂斷了。
自從那天和文懿見過之後，她就知道能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三天，不，現在只有兩天了，所以在這種非常時期淩熙雯是不願意離開尹茗半步的，但是媽媽的語氣、打電話的時間，如此反常，讓她不得不在意。
可是當她争分奪秒地感到店裏，看見媽媽放在眼前的東西之後，便控制不住地顫抖。
“這都是什麽東西？”過度壓抑的心情讓她的語氣聽起來是那麽地不友善，即使聽者是她的媽媽。
“房産證明和車鑰匙，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淩媽媽看着淩熙雯的眼睛說，“尹茗都轉到你名下了。”
轟……淩熙雯覺得自己腦袋瞬間被什麽擊中了，因為眼前的東西讓她想到了一個詞——遺産。
雖然從文懿那裏知道尹茗很快就要離開，但是當她面對尹茗的時候她不想讓他們的聊天內容與“離別”有關。不願意正面面對，這個時候，她也只是想着過一天算一天。
可是，現在。當這些屬于尹茗、應該被稱作“固定資産”的東西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終于要面對一件事——尹茗就要死了。
她瘋了似的抓起面前的東西跑出門，不顧後面媽媽的大喊，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回到尹茗身邊。
她要告訴他，他這麽做讓自己很生氣，這算什麽？精神損失費嗎？随便玩弄別人的感情，最後不負責任地拍屁股走人？
她要讓他知道，這叫做始亂終棄。
她分秒不停地跑回家，開門，出現在眼前的卻是——葉凜。
“小雯……”葉凜開口，卻沒法再說下去，因為淩熙雯現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沒有問他為什麽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淩熙雯尹茗的卧室，憤怒地打開門，卻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
卧室幹淨整潔——床鋪得平整，床單和之前的不一樣，顯然是被換過了；床頭櫃上原來擺着的照片也沒有了；原來書桌上面的筆記本電腦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尹茗一直用的手機，它靜靜地被主人遺棄在那裏……她飛快地走向衣櫃，裏面，尹茗這個季節的衣服都不在了……
淩熙雯吸了吸鼻子，仍不死心地出門，挨個房間找。可是——
客房，沒有……
書房，沒有……
廚房，沒有……
衛生間，沒有……
客廳，沒有……
哪裏都沒有……
葉凜看着眼前腳步停不下來的人，聽着在淩亂的腳步聲中一扇又一扇的門被推開……他走上前，看着終于安靜下來，癱坐在儲物間門口的淩熙雯，也跟着蹲了下去。
伸出手臂把淩熙雯攬進自己懷中，輕輕拍着她的頭，用着無可奈何的語氣說：“小雯，別找了，他已經走了。”
走了？什麽叫走了？是死了還是離開了？
“他說他沒法當着你的面離開，所以……”
尹茗确實在害怕，他知道當他面對淩熙雯的時候，再見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他害怕他會心軟，會舍不得離開，可那樣只能讓他們更痛苦……
“呵……所以三天後離開也是騙我的是嗎？”淩熙雯喃喃自語着。
尹茗啊尹茗，你還真是用心良苦。
先找文懿，破罐子破摔告訴我那些對現在來說已經無所謂的曾經，告訴我錯誤的時間；然後再找自己的媽媽，讓她在你前往機場的時候把自己叫過去；最後甚至找上葉凜，讓他現在看着我不讓我亂來……你動員了這麽多人，只為了讓你能潇灑地離開。
呵……尹茗，你從來都是只想着你自己，這麽做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呢？你說的真沒錯，你确實自私。
可是她卻恨不起來，他對尹茗的感情很複雜，但是那些情感中卻不包括恨。
如果重來一次，如果沒有葉凜，她覺得自己會更早一步地陷進去；如果愛下去，她甚至覺得自己再無愛別人的可能。
可是……那不過是假設，現實沒有如果……
“小雯，你還有我……”她聽見葉凜溫柔地對自己說，語氣不乏心疼的成分，可更多的，是乞求。
終于，輪到葉凜向她乞求，乞求她正視他的存在。
“葉凜……”淩熙雯開口，聲音慢慢平靜下來，“對不起……”
“不要……”葉凜哀求着，“你不要拒絕我，我是愛你的，相信我！”
“葉凜，我現在沒有心情戀愛。”淩熙雯看着他說。
葉凜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如果說世界上還有誰是真的對尹茗抱有些許“恨意”的，那一定是葉凜。
倒不是說葉凜對尹茗搶走淩熙雯而懷恨在心，他還不至于那麽小心眼兒，像葉凜這麽自信的人，心愛的人被搶走再搶回來就是了。可是更多的，他擔心的是淩熙雯會不會因為尹茗的離開而抗拒愛情，拒絕戀愛。
終究逃不過，他也只能淡然地接受。
葉凜絲毫不在意，直視她的眼睛，一臉嚴肅，語氣沉重，就像在發誓一樣：“沒關系，我等你。”
我等你……這是淩熙雯最喜歡的三個字，剛剛從葉凜的口中說出。在她看來，這三個字遠比“我愛你”來得更深情——因為它有承諾的成分在裏面。
素不相識的兩個人可能就那麽相愛了，向對方說一句“我愛你”來表達自己的愛意；可又有幾個人會願意等下去呢？無論有期或無期……
等待，這是淩熙雯數十年來一直在做的事，所以她比誰都清楚等待的意義；現在，輪到了葉凜等她，就像這些年的她一樣。
尹茗就這樣招呼都不打地離開了，在這期間，盡管葉凜已經正式宣布退出娛樂圈，但仍有不死心的狗仔堅持窺探着他們的隐私。
緋靛現任男友與其他女子并肩現身機場——葉凜出現在緋靛現男友小區，每兩天出門去附近超市采購食材……這些自然又成了狗仔們不會放過的素材。
錦爺終于出面，将消息壓了下來，并對某些無良的記者和媒體人員進行了相當嚴重的警告。
楚念瑾偶爾會聯系淩熙雯，只是催稿，對其他事絕口不提——這也算是楚念瑾特有的溫柔，她不會直接去問淩熙雯現在怎麽樣，還好嗎，而是通過語氣來判斷。
就這樣，尹茗離開後的第三十七天下午，有人按響了門鈴。淩熙雯忽然呼吸一窒，一種糟糕的情緒從內心的最深處湧出。
門鈴聲音再次響起，淩熙雯邁着僵硬的腳步走過去，顫抖地打開們，看到來人，神情瞬間變得黯然——該來的終是來了。
勉強扯了扯嘴角，卻扯不出一個笑。
怎麽能笑得出來？
葉凜從後面輕輕環住淩熙雯的肩膀，對着來人說：“請進。”
文懿淺笑着走進門，在客廳的沙發坐下，等着淩熙雯變正常。
葉凜在他對面拉着淩熙雯坐下，說實話他不想問關于尹茗的事，但此刻，不得不問。
“你回來了，也就是說……”
文懿是作為随行醫生和尹茗回故鄉的，現在她回來了，這代表什麽，不言而喻。
文懿從包裏拿出了一張紙片遞給淩熙雯，淩熙雯只看一眼便認出上面是什麽，然後一把搶了過來。
這是一張明信片，可上面的風景——是淩熙雯。
她記得這個畫面，那是她那時候和尹茗一起在橫店照的古裝照。明信片上的淩熙雯穿着鳳袍，在欄杆處凝視着遠方。其實這只能說是側面照，但那種被禁锢的感覺簡直要破紙而出。
淩熙雯甚至都快忘記這套寫真的事了，橫店的這套，還有前陣子拍的婚紗照，現在想想，她從來沒見過成品，連樣片都沒看過……
翻過去另一面，字跡不如從前那般剛勁，卻看得出寫得很是認真，上面只有六個字：
小雯，遇到你真好。
在文懿看來，淩熙雯對尹茗并沒有尹茗對淩熙雯的感情那樣強烈，可是，淩熙雯現在哭得那樣悲傷。
她覺得淩熙雯那樣的人，應該不會當着外人的面哭，可此刻，她卻哭的那樣卑微。那拼命壓抑的哽咽，更顯得絕望……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葉凜，此刻的前明星，顯得那樣多餘。她對他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和葉凜相比呢？就像她前幾日問尹茗，符曦和淩熙雯，哪個更重要。
她清楚地記得聽到這個問題的尹茗難得皺起了眉，像孩子般一樣困擾着：“我不覺得她們兩個有可比性。”
“可萬事萬物總應該有個‘最’”文懿并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
“符曦是把我從萬丈深淵中拉出來的人；而淩熙雯，是照亮我未來的人，你覺得哪個更重要呢？”尹茗到底沒忘記自己是律師。
困擾的表情終于轉移到文懿的臉上，尹茗輕笑着繼續說：“就像可樂雞翅和草莓，大多數人都愛吃，可是很少有人會給他們排個第一第二，因為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淩熙雯終于将心情平複，看着明信片上自己的背影，對着她說：“尹茗，你真自私。”
文懿愣了一下，只有她知道這三十多天裏，淩熙雯的那些照片給了他多大的毅力。可只能活在回憶中實在太過于殘忍，她不想告訴淩熙雯。
随即緩過神來，用着公式化的口吻對淩熙雯說：“雖然沒什麽必要，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一聲，尹茗在蘇州的茶莊和房産都轉到張姨名下了。”
張姨，是之前那個啞巴阿姨。
淩熙雯了然一笑，點了點頭，尹茗果然是尹茗，還是有分寸的。
至此，文懿覺得已經再沒什麽好說的了，起身毫不留戀地走向門口，在手搭上把手的時候，低下頭，用着哽咽的聲音說：“尹茗，最後捐獻了眼角膜。”
沒等身後的二人給出反應，她便決然地打開門離開了。
淩熙雯終于扯出了一抹微笑，尹茗，你選擇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獻出自己的眼角膜，給人希望之光……
和符曦一樣……最後的最後，你也在救人……
現在你到了更接近符曦的地方，願你們在那裏，可以相遇……
葉凜伸手揉了揉淩熙雯的頭發，淩熙雯含着淚的眼凝視着他，拉過他的胳膊，與他十指相扣，微笑着對葉凜說：“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定會的。”葉凜同樣微笑着，那是淩熙雯最愛的表情。
“可是我需要時間。”她需要時間，從尹茗帶給她的難過中走出；她需要時間接受葉凜；她更需要時間，迎接愛情。
“我說過了……”葉凜滿眼真摯，“我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2012.4.13——2014.7.4，兩年多的時間，從大二寫到大學畢業一年；從國內寫到國外再到國內，拖延症大抵就是如此拖法吧……
其實之前還設想過比較虐的情節沒寫進去，因為我已經亂了……
不管怎麽樣，這篇文的正文部分到此算是結束鳥~
之後會寫兩個番外，一個寫尹茗和符曦的故事，另一個寫淩熙雯和葉凜的後續，算是給他們二人一個正式的happy ending吧~然後就告別BG文了，因為我覺得腐得太深之後就寫不下去BG了……
大家想先看哪對的呢？
在此感謝所有看過這篇文的文章，更感謝那固定的十位讀者，你們的支持是我完結的動力，沒有你們，這文現在依然還處于深坑之中。
番外可能也是明年的事了，因為我近期真的很忙。
感激不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