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很多事情, 發生起來自然而然。
林晏晏曾經無數次凝視過深淵,深淵令她恐懼,即使回望也充滿戰栗。
然而, 當這個夜晚,她像一尾被抛在岸上的魚兒,一次次看見星空,望見深海,當她在極致的喘息中再次看向深淵,忽然,就變得無所畏懼了。
她的生命在無限的孤獨與驕傲之後, 終于迎來了一個名叫褚雲的男人。
他們幼時相見不相識,如今,卻成為了一體。
褚雲摟着她說:“我曾無數次想過, 我要如何擁抱你呢?我對你滿腔赤誠。”
她就在他懷裏哭, 也不知道是在哭什麽,又哭又笑,她忽然覺得, 愛情的美妙在于, 即使我老了, 我這老胳膊老腿還有人愛着。
兩人更親密之後, 林晏晏發現自己變得喜歡撒嬌了。
她好像變成了一只愛撒嬌的兔子, 總喜歡往褚雲身上蹦,要褚雲親親抱抱才肯起來。
賴在褚雲背上的感覺也很幸福, 堅實又柔軟,有溫熱的溫度,熟悉的體香。
他整個人,簡直就是她的伊甸園。
實習中固然也會看到一些看不慣, 或者讓林晏晏不舒服的事情,但只要握住褚雲的手,望見他的眼睛,林晏晏的世界就重歸美好。
實習終歸會有結束,日子過得很快,幾天後,揮別了脾氣古怪的段琴琴小朋友,再沒有多久,林晏晏也要回家了。
短暫的實習,讓她受益匪淺,也讓她清楚地了解,在博物館裏大概是怎麽工作的。
可偏偏就在林晏晏要結束實習的前一個星期,館裏出事了。
這事,偏偏還與她和褚雲有點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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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座城市,大多都有博物館或是古玩街。
聽過褚雲曾經在潘家園的打假經驗後,林晏晏也躍躍欲試,于是,閑來無事,就喜歡拉着褚雲去逛市裏的古玩街。
其實也知道大概率都是假貨,但頂不住造假産業鏈也在日新月異地進步,太好奇,就想上手去看看。
哪知道,他們有意去搞假的,卻搞到真的了。
說實話,現在青銅器的造假工藝真的有點絕,褚雲拿着高倍放大鏡,挑了幾個都沒看出來真假。
專業知識一流棒的褚大神也因為隔行如隔山陷入了懵逼的境地,林晏晏看他的神情,竟然透着囧。
褚雲這樣子,林晏晏也算是見所未見,不由就覺得,他可真可愛啊!
有時像個大人,有時像個小孩兒,有時是爸爸,有時是哥哥,有時是男朋友,有時是二哈?
她像撿了便宜似的嘿嘿笑,就出言安慰,“文物鑒定本來就很難嘛,又不是懂點文物常識,熟悉出土類型學,有點美學鑒賞基礎就可以下定論的。老馬還失蹄呢,94年故宮博物院的老專家們不還是抱着好心在地攤上買了一大批假陶俑麽?當時用了儀器都說是真品,誰知道竟然是高火旺師傅做的贗品。也好在高火旺師傅棄暗投明,投身于文物修複工作中去了,不然這樣的熱鬧可就多了。”
她說話的聲音已經很小了,但攤販是個小年輕,耳力好,還是聽了個正着,眼睛一亮,竟然湊過來,先說:“甭看了,攤子上都是假的。”
林晏晏給他這做生意的套路給驚了,大眼睛眨巴眨巴,脫口而出,“我們覺得是真的呢!”
“那你傻了吧?真貨會在攤上?城管來了砸了怎麽辦?”那青年高高瘦瘦的,有點幹癟,眼睛卻有神,想當然地說:“我看你們也算懂一點,家裏搞收藏的吧?可不敢懵你們。我家壓箱底的好貨都在別處呢,不多,就兩件,脫手了就回老家蓋房。不然,二位去瞧瞧?”
這一套一套的,林晏晏看他都和看猴似的了。
這話怎麽有點耳熟啊?這不是潘家園的套路麽?
與褚雲對視一眼,果然兩人眼中都是滿滿的只有對方能看得懂的嘿嘿嘿嘿不可說。
當年,褚雲第一次逛潘家園,就獨自跟着個陌生的攤販老頭去了小黑屋。
如今還帶着林晏晏,他卻不想冒險,剛想說不用了,卻見小姑娘躍躍欲試,竟然問:“在哪兒啊?遠麽?要是去黑乎乎的房子我有點怕的啊。”
那青年聽她這麽說也樂了,笑道:“沒看出來啊!行家啊!家裏還真是搞收藏的吧?”
林晏晏點頭,這事兒她點頭還真不算騙人。
青年樂了,問她:“家裏長輩愛收藏什麽啊?”
林晏晏笑了一下,“青銅器。”心裏又道,傳承有序,都躺博物館裏了嘞!
聽她這麽說,攤主笑得更是熱情,“帶房子裏看貨那一套,咱們這早不興了。”說着,就指了指一輛被遮了牌停在路邊的大衆車,說:“您看,就在那輛大衆車裏呢,您要是害怕擔心咱們不地道,您就開着門上車,門也不用關,一只腳卡外頭,保準安全着呢。做生意嘛,要的就是真心實意!”
這還真是與時俱進!不放走任何一只膽小的肥羊啊!
林晏晏聽他這麽說,頓時覺得大環境比褚雲當年要“好”了許多,也沒猶豫,抱住褚雲的胳膊,一臉的撒嬌樣,“那就去看看呗?”
林晏晏都發話了,想去見識,褚雲能說不麽?
他拉着林晏晏的手,先上了車,讓林晏晏坐在了門邊。
林晏晏真沒把門關死,車門留了一條縫,把一條腿懸在了門外。
車裏的比外頭的年紀稍微大一些,見了林晏晏的動作也沒說什麽,笑笑,就問:“兩人是真心買貨?我這有兩樣,都是祖上傳下來的,絕對的保真,一面古銅鏡,一面玉璧,您二位想瞧哪一個?”
“不能都瞧麽?”林晏晏問,反正也就兩個。
“不能,咱們有規矩的。”那男人搖搖頭。
聞言,林晏晏與褚雲對視一眼,兩人異口同聲:“看銅鏡。”
他們說完,那人就從座位底下摸摸索索摳出一個素色花紋的布盒,盒子打開,就見正中平放着一面銅鏡。
銅鏡鏡面朝下,鏡背朝上,形态美觀,圖紋華麗,林晏晏一眼就認出了,這形制是戰國時期盛行的雲雷紋地蟠螭紋鏡。
更讓林晏晏驚嘆的是,鏡背中心作圓形成矩形,竟然加鑄了銘文,“長相思,毋相忘。”
林晏晏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她什麽鑒定知識都沒有,更不懂出土類型學,但是,她在看見銅鏡的那一瞬就被銅鏡吸引住了,好美,就覺得這是塊真的。
她這一瞬間全憑直覺的認定,頗有些國寶幫的風範。
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這麽瞎認不妥,暗自搖了搖頭。
褚雲也愣了一下,不過他沒有被鏡背上的銘文吸引,而是注意到了隐在銅鏡側面的一個非常非常小的油墨标記。
他心下一擰,面上卻不動聲色,裝作不經意地又看一眼,才從口袋裏掏出高倍放大鏡,也不動銅鏡,就是端着高倍放大鏡滿是懷疑地對着銅鏡看了一會,邊看邊說:“我和我女朋友來,是為了給我奶過壽尋壽禮。老太太就好這一口,家裏人就讓我們來打頭陣。您這東西我看着好,但現在造假技術太厲害了,它到底真不真,我也看不太出來。”
說到這,他真真頓了一下,因為,他通過高倍放大鏡清楚地看到,那油墨标記标記的是,“陳倉1047”。
心中的猜測似乎被坐實,褚雲面不改色,繼續說道:“您不妨給我報個價,要是價格合理,我就打電話叫我叔來,我叔看了可以,咱們就成交,立馬轉賬?”
車裏那人聽了,眸光一亮,再看褚雲這模樣,笑了一下,“我這肯定是真的,祖傳的。”說着,又精明地看一眼褚雲和林晏晏,“你們不是本地人吧?口音不像啊。”那親戚怎麽随叫随到。
“當然不是。”褚雲淡定自若,編故事一套一套的,“我們家人為了尋好物件,才特意找來這邊的。”
說着又道:“真不真且不定,您先報價。”假的說的和真的似的,風輕雲淡。
林晏晏見他這态度,心裏有點打鼓,但面上分毫不現,嬌滴滴摟着褚雲,見風使舵,陪他把戲唱足,“我看這就是真的,你快把叔請來。叔來了就是叔掏錢了,你的錢就可以留給我買包包了。”
她這模樣嬌蠻又任性,全是想得挺美的樣子。
褚雲無奈看她一眼,扭頭又看向那人,“您報個價吧,如果還價的餘地都沒有,我叔也不必白跑這一趟了,我就再尋別的。本來這上頭的銘文就有點不妥,長相思,毋相忘,我送我家老太太這麽幾個字,說來也是挺怪乎的。我女朋友又不好這口,就愛買包。”
什麽叫我就愛買包?你這人設加的?林晏晏內心吐槽,全忘了這是她自己給自己立的人設。
還就巧在林晏晏剛才下意識搖了搖頭,還就正圓了他的話。
“這有什麽怪乎?這話好啊,親人間不也要常想念的麽?”說着,那人根本就不看林晏晏了,只盯着褚雲,忽然又道:“我和你報個實價?”
“您說。”褚雲面上帶笑,還真像個買家的樣。
“您看這銅鏡,鏡體呈漆玄色,俗稱黑漆古,鑄造工藝也很是細膩,紋飾和銘文的清晰度更屬頭模水平,品相之好猶如新品。”男人見褚雲真心問價,正了神色,這才将銅鏡從布盒裏拿出,說着,又用手輕輕敲了敲鏡面,“您聽,聲音也清亮柔和。這品相,佳士得年初才在香港拍過一個,一百八十萬港幣。我這是傳承有序,真是我太爺爺手裏傳下來的,要不是日子難過,也不會拿出來賣。價格嘛,取個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百五。”
林晏晏心裏翻了個白眼,心說:“你怎麽不說二百五呢?”
就聽褚雲說:“能讓我上手看看麽?”
那男人看他一眼,将銅鏡遞了過來。
褚雲小心接過,放在眼前細看,邊看邊說:“有些貴了。”說完就又看了一會,才說:“我看着挺真,但您這也不是個小數目,我把我叔請來,我們再談。”說着就拿起電話,當着男人的面撥了出去,不等對方開口,就說:“叔,我在古玩街這邊,看到一面銅鏡,怕是個大漏,正是奶奶喜歡的,還請您親自過來掌掌眼。不然買錯了,回去奶得空歡喜一場,白得一頓收拾。”
他這話太溜了,不光車裏那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林晏晏也是一愣一愣的。
她心裏捏了把汗,她剛也看清楚褚雲打出去的電話號碼了,哪是什麽叔,明明就是徐老師。
好在褚雲這人習慣好,備忘錄裏都只寫人名不寫關系身份,不然這戲還真演不下去。
可即使這樣她也有點佛,萬一徐老師蹦出一句不好的話,整場戲全崩。
可褚雲為啥要演這戲呢?林晏晏的目光又落在銅鏡上,心裏打着鼓,一邊看一邊小聲和那男人說:“你便宜十萬,我就多一個包啊。”她這是故意分散男人的注意力。
那男人果然給她逗樂了,“這可比包保值啊?”
“那我也不能天天拎出去顯擺啊。”
“呵。”男人低笑,“這你就傻了吧?奢侈品也就你們買的時候值錢,轉手你再賣出去試試,折一半都不一定賣得掉,背個假的玩玩就行了,各個是真包,那不是傻麽?你男朋友買古董就不一樣了,買回家放個一天都可能漲翻番,只要買到了真的,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那也得是真的啊?你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啊?是真的還好說,是假的還不如給我買包呢!買包還能裝逼,還能回一半本。”林晏晏的邏輯也很逼死人。
那男人還真給她套進去了,主要是她說的話太氣人了,這不脾氣也上來了,“嘿,我給你講講我這面銅鏡,你說它是假的,那是你不懂,你要是懂,你還這麽說,我分分鐘和你幹架。”這麽一來,還真沒仔細聽褚雲打電話了。
也好在,電話那頭,徐老師頓了一頓,并沒有說不該說的話,而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順着褚雲地話說道:“這麽快就尋着了大
作者有話要說: 漏?你可以啊!在哪兒?我現在就去。”
再之後,徐老師來了,公安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