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寒假短暫, 眨眼就過。
臨回學校前一天,林晏晏還被林晨拉去當苦工,給他們講解地層學, 幫助他們游樂室的地下探秘項目真正地做到好玩又科學。
她原本以為張超是在玩票,想起搞這個項目也是因為看多了盜墓小說,誰知道一問才知道,還真不是。
張家的産業大,十幾年前就已經涉及到了房地産,買了好多塊地皮,只是還沒建。
這幾年房地産如火如荼, 張家也開始開發地皮。
結果,就發現他們家在豫章拍的一塊地皮,在地皮區域內, 竟然有一座老牌坊。
張家人是有文保意識的, 張超又和褚雲是朋友,知道這件事,當時就選擇了停工, 請了專家來看, 一看不得了, 牌坊五百多歲了, 是明清時候的, 而且保存的相當完整,非常有研究價值。
張家立馬就找了文物局, 文物局當時提出兩個處理意見,一個是整體搬遷,一個是原址保護。
後來經過各方的努力,張超拍板, 決定把牌坊留在原址。
他們多花了兩百多萬,對牌坊做了硬化處理,鋪了地磚,将牌坊那一塊空出來,在停車場內搭建起了一個半開放式的下沉廣場,讓古代的牌坊成了現代樓盤裏的一部分。
這件事情,前年還上過文保雜志。
林晏晏聽了直挑眉,“這個現代房地産開發和古遺址保護完美結合的優秀案例,竟然是你決定做的?”
張超得意一笑,“是不是很佩服哥哥我?這可都是我堅持的。”
林晏晏低笑,“是謝謝你。”
你的堅持,讓我願意去相信,有的努力看似微薄,卻有意義。
回到宿舍,喬潇和林晏晏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同寝的學姐都去實習了,四人宿舍被她們獨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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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上學期都鬧着要轉系的人,這回又在宿舍裏碰了頭,不免會有尴尬。
喬潇看着林晏晏,嘴唇哆嗦了一陣,才忐忑地說;“我不轉系了。”
林晏晏想笑,面色卻是一冷,板着臉問:“怎麽,你還真好意思繼續混啊?”
喬潇連忙擺手,“不是混,是想認真讀。我和我爸媽分析了一下,學什麽都不能發大財,與其朝三暮四,不如踏踏實實學好本事。”
“那你爸媽不失望啊?”
“我承諾了我會努力考進故宮博物院,他們一想,鐵飯碗,倍有面,暫時平靜了。”
“你這可不是放長線釣大魚麽?故宮博物院那麽好考的啊?你本科生學歷不夠啊親!”林晏晏都驚了,喬潇這目标不得了啊!
“我知道啊,我努力學啊,不行再讀個研究生呗。”喬潇聳肩,似乎已經接受了前路漫長。
林晏晏樂了,“那你不怕吃苦了啊?考古實習那會你不是快瘋了?”
喬潇往床上一癱,癟癟嘴,“你還別說,我怕不是個抖M吧?我當時覺得都快要累死了,看到江洋學長都有點生理性厭惡,打死都不想再來一次了。可是回家以後,還挺想念那時候的,覺得挺有意義,特別是看到劉教授關于通古斯巴西的考古報告,看到因為我們的實習把古城斷代推前了,與有榮焉。”說完,她又推了推林晏晏,“你看到報紙上我們的合照了麽?你特別美!”
林晏晏斜眼看她,“你看一個學術新聞,最後發現我特別美?”說完直接笑開了,特自戀的模樣,“我什麽時候不美?”
喬潇哭笑不得,拿起手裏的抱枕就扔她,“要臉不?”忽然也反應了過來,斜眼看着林晏晏問:“哎!你怎麽回事?你也不走了啊?”
林晏晏點頭,“我也不走了,所以你害臊個什麽勁啊?”
喬潇歪頭問她,“你又是為什麽?是因為還沒想清楚轉去哪裏?”
林晏晏連忙搖頭,“不不不不,是因為我不再與傻逼論長短,只與自身論成敗。”
喬潇沒太聽懂,也不再糾纏,想起林晏晏得了第一,從床上跳了下來,撲向林晏晏,“你快把你的考古筆記拿出來,給我看看牛逼哄哄的滿分作文是什麽樣子的!”
林晏晏給她吓一跳,好歹站穩了,吐槽,滿分作文什麽鬼?但還是乖乖給她把筆記找出來了。
日子過得有條不紊,下定決心好好學習的林晏晏與喬潇,再沒有任何猶豫,全心全意地投入了知識的汪洋大海之中。
說實話,知識的海洋又深又廣,一頭紮進去半天都出不來。
等她們緩過勁來,才愕然發現,他們學院好幾個人都轉系了,蘇琪也轉系了。
曾經對考古系充滿愛,後來因為現實充滿疑惑,又因為同學老師的鼓勵重拾信心的蘇琪,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考古系。
她們得知這個消息已經有點晚了,如果不是正好在教授辦公室裏撞見了來給公共課成績單蓋章的蘇琪,她們真的是傻傻不知道。
劉淼當時也和她們在一起,林晏晏和喬潇都沒有說話,劉淼卻沖了上去,攔住蘇琪,問她:“你真的不後悔麽?好不容易考進來的,考古系并不是誰都能進的。”
蘇琪被他攔住路,并不示弱,冷冷地表情看着劉淼,“你以為考古系很好麽?前幾年還是二級學科,從屬于歷史學,學位證發的都是歷史學學士。”說着,她僵着臉又道:“而且,你知道麽?孟婕學姐還沒找到工作。”
說完好像還覺得不夠,又加重語氣,像是為了說服別人,卻又更像是在說服她自己,“考古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才玩得起的,我玩不起,我不能讓夢想毀了我的人生,本該光明的人生。”
她的話,讓劉淼愣了一瞬,不過,也真的只是一瞬而已。
他只恍惚了一下,就抱着胸退後一步,聲音比蘇琪更冷,用特別堅定的語氣說:“我有個哥哥,考了新疆警察學院。我們學校出院士,你知道他那裏出什麽麽?他們學校出烈士,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道理一套一套的,其實就是不愛了罷了!何必玷污別人的光榮與夢想。”說完,他負氣就走,也不等等立在原地的林晏晏和喬潇。
蘇琪被他怼得發蒙,沉默了一下,就哭了。
她立在原地,眼淚和珠子一樣落,哭得楚楚可憐。
林晏晏看她那個樣子,沒忍住走上前,拍拍她的肩,安慰了一聲,“他說的沒有錯,你也沒有錯,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都是成年人了呀,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了。
到了下午,他們上歷史課,教授講到淞滬會戰。
說是當時,18軍14師赴蹈火線,42旅曾粵漢臨陣脫逃,任師參謀長中共黨員郭汝瑰被臨時任命為42旅代理旅長。郭汝瑰率八千健兒抵擋日軍師團,守住陣地七天七夜,然而42旅傷亡殆盡,師長霍揆彰怕郭汝瑰失守後無法擺脫敵人咬尾,命其退守,但郭汝瑰誓死不退。
他給霍揆彰寫下遺言,“我八千健兒已經犧牲殆盡,敵攻勢未衰,前途難蔔。若陣地存在,我當生還晉見軍座。如陣地失守,我就死在疆場,身膏野革。他日抗戰勝利,你作為抗日名将,乘艦過吳淞口時,如有波濤如山,那就是我來見你了。”
他日抗戰勝利,你作為抗日名将,乘艦過吳淞口時,如有波濤如山,那就是我來見你了。
當教授說道此處,教室裏一片寂靜。
良久,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接着,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掌聲。
教室裏不過二十幾個人,掌聲卻是如雷的。
他們都沒有去過吳淞,未見過波濤如山,但他們想這聲音應該可以傳去很遠,傳去當時當日,傳進英雄們的心裏。
我們或許并不能改變世界,更也無能力改變現狀,一生颠簸而過,都難以在宇宙長河裏砸出一個坑。
但哪怕化為塵土,堅韌的精神不變,大無畏的選擇不變,它們會化作雲,化作水,化作山濤,護佑後來人。
下課之前,老教授看着在座的同學們,聊起了考古系,文博系這段時間的轉系潮。
他說,“聽說,中午有同學和轉系的同學吵起來了?為什麽要吵架呢?換句話說,為什麽轉系的同學就不對了?做學問,最重要的就是思維邏輯訓練,不要一味的将所謂的準則認為是準則,無條件接受所謂的标準化。文博學院的同學,能夠一以貫之,堅持學習,以專業為終身事業,自然很了不起。但能夠有勇氣中途轉系,也很了不起啊。他們內心一定有過一段很艱難的思辨過程,就像人類沒有思考,就不會有發展和進步一樣,他們也是在選擇自己進步的路,只是路和你們不同了而已。選擇不同,道路不同,有什麽問題麽?有什麽高下之分?我想,文博系的同學們更應該有廣度和深度,更不應用自己所謂的原則去漠視和壓制旁人的選擇。換句話說,不論你是誰,如果想要更加廣闊和明亮的人生,都請努力打破那些固執己見的傲慢與自大。”
下課後,喬潇整個人神清氣爽,抱着林晏晏的胳膊,走路都帶蹦,“這節課上的好啊,我本來因為自己想過轉系,還挺愧疚的。教授這麽一說,愧疚之心,一掃而空。”
林晏晏低笑,“你還有愧疚心啊,我壓根不愧疚啊,我和教授想的一樣啊!褚雲也和說我,不想學就不要學,不想學還強逼着自己學才是造孽。”
喬潇愕然,懷疑的目光審視着林晏晏,“褚神不會這麽說話吧!”
林晏晏低笑,“藝術加工,藝術加工。”
兩人嬉嬉笑笑,正巧劉淼從她們身邊經過,好像是聽到了她們說的話,扭頭就瞪了她們一眼。
林晏晏都懶得理他,他偏執的毛病真的需要改。
喬潇氣不過,也瞪他:“你瞪什麽瞪,老師說什麽沒聽見啊!請你努力打破那些固執己見的傲慢與自大!”
劉淼被氣得吐血,嘴巴動了又動,愣是沒說出話來,扭頭走了。
喬潇見他走了還在嘀咕,“你看看他,屢教不改的!和誰欠了他錢一樣。”
林晏晏其實也覺得劉淼不太對,但她不喜歡多事,有的事點到而止,點不通就誰也不能怪了。
扭頭就用空水杯敲了敲喬潇的頭,“你就不許人家憤世嫉俗啦?那你是不是也要努力打破那些固執己見的傲慢與自大?”
喬潇被她一句話說得癟了氣,“我是對事不對人。”
林晏晏伸手摸摸她的頭,“走啦,我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短信啦,我們的床頭櫃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