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第6章

離開前，許識把自己的髒衣服從郁聆山浴室的髒衣簍裏拿了出來，并在客廳找到了自己的包。

出去後，許識都已經走到電梯門口了，也已經按下電梯了，但還是在電梯只差一層就到時轉頭回去。

微博上就能看到郁聆山的生日，她比許識大五歲，6月21生。

許識想了想，還是伸手摸了一下密碼門，把062122輸進去，滴的一聲，門開了。

許識突然慌張，馬上又把門關上，然後她突然一個激靈，俯身看密碼鎖，好似有攝像頭的樣子。

應該，不至于吧……

到了公司開完晨會，許識知道為什麽昨天媽媽會發來那條消息了。

她的電腦微信上，此刻都是薇薇發來的消息。

薇薇：醒了嗎？在哪呢現在？

薇薇：上班了嗎？

薇薇：你不夠意思啊，什麽時候和郁大美女關系那麽好？昨天還和她去喝酒？

薇薇：不叫我就算了，還讓我給你媽媽打電話，讓我給你打掩護？！

薇薇：你晚上還住人家家裏？這才幾天啊小識！

薇薇：我直接話筒塞你嘴裏

薇薇：趕緊給我說！

薇薇這幾句話，許識直接猜到了昨晚的來龍去脈。

許識：在上班

許識：沒和她關系好，昨天工作不太順利自己去的酒吧，碰到她了

許識：喝多了被她帶回去了，應該是沒問出我家地址

許識：沒發生什麽，就借宿了一晚

薇薇：？？？

薇薇：你？自己？去？酒吧？

許識：嗯

薇薇：那你确實是很有壓力

許識：那不然？

薇薇：還好吧？又月末了

許識：就這樣吧，混混就過去了

薇薇：話說回來

薇薇：哇！你是不知道，我昨天接到郁聆山的電話，我有多驚訝！

薇薇：她有多溫柔！

薇薇：她一開口就叫我，薇薇

許識：？你難道不叫薇薇？

薇薇：不是！你不懂！

薇薇：怎麽跟你說呢，她那個聲音啊，就是那種，不管她說什麽，你一定會好好好，做做做！

許識：……我确實不懂

薇薇：我還以為你們怎麽了呢，打電話的時候你還在她後面說話

許識：我說什麽？

薇薇：你問她還要打多久，她說打完了，就把我電話挂了

薇薇：所以那個時候你已經記不清了？

許識：是的

薇薇：你這酒量你喝什麽酒啊？笑死，還不叫我

許識看着這句話很久，意味深長地回了個：确實

今天正好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和薇薇聊完，主管的客戶回饋表就已經發了過來，許識意思性地下載下來，丢在桌面。

這就是許識說的他們每個月需要完成的業務，內容是在他們的“叮咚咚”軟件上随機加十個好友，和他們混熟後讓他們填問卷調查，少一張扣50元。

那個問卷調查又臭又長，還都是和叮咚咚相關的事，普通網友根本沒有耐心幫你做。

而叮咚咚又是實名認證的軟件，一個身份證只能填一次問卷，難上加難。

許識剛來這個公司第一個月時，勉強讓同學親戚混了十張，第二個月混到了五張，第三個月根本一張沒有。

把晨會布置的雜事做完，許識又打開了叮咚咚。

叮咚咚這個人軟件只能添加附近的人，最多不會超過50km，而軟件的文案叫，這個城市每天你來我往這麽多人，你總能遇見一個你的知己。

這句話好像能觸動很多人的心，自從改了這個文案之後，用戶上漲得特別厲害，軟件附着力也變高了，所以即使用戶少，這個軟件也能運營得很好，也因此她們公司的工資也相比其他同行的高。

把今天的一個推廣廣告發出去，許識又開始盯着自己的好友列表發呆了。

她的好友列表裏有593個人，除了當初加的親朋好友，剩下的她一個不認識。

她也很想像其他同事一樣，在鍵盤上噼裏啪啦打字，和網友談笑風生，然後勾引對面做問卷，但她好像沒有這種能力。

半月前她加一個小妹妹，兩人看似相談甚歡了很久後，最後卻是許識慫了。

小妹妹特別好，但她不想麻煩小妹妹做那種沒營養又浪費時間的問卷，她和小妹妹的對話也不走心，全來自于公司發的話術本。

她本人很無趣，嘴也不甜，更不喜歡聊天，而小妹妹那邊卻在說很開心認識她。

許識特別愧疚，後來她好幾次沒回複後，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主管說的對，她确實不适合這個工作。

今天30號，許識照常點開附近的人，第一頁一列下來十個。

頭一個點頭像是個油頭的大叔，許識沒有任何想法，緊接着下面一位頭像空空，簡介也沒有，看起來像是剛注冊的，名字叫“聽見”。

許識不往下翻了，直接添加聽見為好友。

不到五秒，對方就通過了申請，許識看着桌面上主管發來的表格，頭腦發熱，直接打三行字。

言烏烏：你好

言烏烏：不好意思可能有點冒昧，請問一下你有空嗎？我有份問卷調查想麻煩你幫我填一填

言烏烏：我急需

這三段發過去，許識尴尬得想直接把軟件退了，一點也不亞于她當初在商場門口發傳單時，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冷漠走過去的感覺。

許識煎熬地等待對方拒絕，或許還會罵她神經病。

但幾秒後。

聽見說：發過來

許識整個人都坐直了，立馬把問卷鏈接拉過去。

然後她說：很長，非常長，內容也很多

言烏烏：你先看一看，不填也沒關系

言烏烏：非常感謝

言烏烏：打擾了打擾了

這麽一件破事，對方還是陌生人，竟然搞得許識十分緊張。

但是對方就沒有聲音了。

一分鐘沒有聲音，三分鐘沒有聲音，五分鐘也沒有聲音。

許識緩緩嘆一口氣，也感知到結局了，她退出了這個人的聊天框，再出去刷新了一下附近的人，然後又刷出了那個油頭大叔。

許識想把範圍擴得更大一點，就在她準備加下一個有眼緣的人時，那個叫聽見的網友，發來了消息。

許識趕緊點進去，見聽見發來的消息是許識給她的問卷表鏈接，打開看，滿滿當當的已經填完了。

許識倒吸了一口冷氣，緩緩捧住自己的臉，驚了好幾秒才曉得在框裏打字。

言烏烏：謝謝謝謝，非常感謝！

聽見問：一份夠嗎？

“不是吧。”許識直接驚訝出聲。

她猶豫半晌，還是咬牙發了過去：不夠

聽見：還需要幾份？

言烏烏：八份

聽見：等我

言烏烏：好！

言烏烏：謝謝你！

聽見：客氣

聽見：爛好人罷了

許識又再次感謝了好幾句，趕緊先把聽見回答好的問卷填進主管給的反饋表裏，接着她什麽都不做，只停在聽見的對話框裏。

放最大，等待。

十分鐘後，聽見一次性發來了八條鏈接。

許識就差直接暈過去了，她先給聽見打了整整兩行的謝謝，才一個一個去打開下載。

聽見：我忙一會兒，半小時

言烏烏：好好，你忙你忙

正好許識要整理反饋表，她趕緊快速把剩下八份整理了，全部填進去，檢查一遍沒有問題，趕在半小時內發給主管。

然後掐着時間回到聽見的條件框裏，等她回來。

十點三十二分。

聽見說：回來了

說半小時就是半小時，分針對得十分準。

言烏烏：我在我在

聽見：心情不錯？

許識此刻怎麽能用心情不錯來形容，她心情簡直太好了，工作這麽久，她第一次這麽快樂，這個月的壓力瞬間沒有了。

言烏烏：很好，特別好

言烏烏：特別謝謝你小姐姐，你幫了我很大一個忙

聽見這會兒大概是真的閑下來了，頭像換了，換成了一個女生抱着貓貓的照片，不過沒有露臉。

簡介也還是沒有。

聽見：不客氣

要是以往，這樣的對話在這裏就能結束，許識也根本不知道要怎麽繼續聊下去，但今天這個情況，許識不再說點什麽，總覺得愧對自己，有點無情。

于是她想了想，憋了半天，發了句也不知道妥不妥的話。

言烏烏：小姐姐你人向來這麽好嗎？

發過去後，她想了想再補一個誇獎：樂于助人

言烏烏：特別好，好善良哦

許識不能想象，那邊那個叫聽見的人看到這個話是怎麽笑出來的。

聽見：我是算命的，昨夜子時給自己把了一卦，卦象說今日适宜随機抽取一位路人，無條件幫她做一件事

聽見：這樣我也會轉運

許識頓時疑惑，但她還是回複了句：哇，好神秘

言烏烏：好厲害

言烏烏：祝你轉運

聽見問：信命嗎？

許識對佛神從來敬而遠之，也沒什麽多大的想法，但現下她還是知道的，要說好話。

言烏烏：信

聽見：信緣嗎？

言烏烏：信

聽見：信我嗎？

言烏烏：信

聽見：我是你的命還是你的緣？

許識頓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是什麽東西？

這麽一會兒，聽見又發來了消息。

聽見：開個玩笑

聽見：我要忙了，你好好上班

言烏烏：好

言烏烏：小姐姐再見

許識沒有馬上離開這個頁面，而是上上下下地又看了一遍。

她的組長總說她是話題終結者，确實是這樣，這裏的每一段對話落腳，都沒有想讓人聊下去的欲望。

而且看來這個聽見小姐姐好像真的信卦？神神秘秘的。

因為這個陌生網友，許識晚上的總結會議輕松了許多，回家的步伐也輕了。

吃完飯，她又點開了聽見的聊天框，在界面上糾結了好半天，鼓起勇氣發出問好。

言烏烏：小姐姐飯吃了嗎？

才發過去，聽見那頭就立馬正在輸入了。

她說：今天很忙嗎？

言烏烏：還好，今天準時下班的

聽見：原來只是沒想起我

聽見：我知道了

許識頓了一下，明明界面上都是文字，但不知道為什麽，她耳朵裏竟然對這個文字處理出了聲音。

莫名其妙的，還是郁聆山的聲音。

慵懶的低聲，帶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