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些人,見面時對人家愛搭不理,私底下卻在偷偷翻人家照片。
說的就是許識。
淩晨一點了,許識還沒有睡意,而手機上,小青的微博就要被她翻到底了,她明天還要上班。
小青真的很喜歡拍郁聆山,不管是微博還是朋友圈,都有許多郁聆山的影子。
當然,她也拍很多其他人,只不過許識眼裏好像沒有其他人。
此刻房間裏就只有被窩裏手機的那一點亮光,屏幕上的照片是綠白相間的格調,照片中的女主人公一身近黑色的長裙,身體微微傾斜靠着樓梯,目光看着鏡頭以外的東西。
許識把這張照片放大又縮小,縮小再放大,最後她盯着郁聆山的臉,不自禁地抿了抿唇。
據小青的文案,郁聆山這張照片是拍攝于她參加的一個活動。
翻了這麽一晚上,再依據郁聆山微博的圖紙,和小青經常拍的郁聆山那些紅毯照,許識大概能猜測出郁聆山是個珠寶相關的設計師。
或許是專業的敏感度,許識第一次看到郁聆山畫的圖紙時,在頁面上多停了幾秒。
但也不太久,手是想打開放大好好看一下的,不過她的腦子卻阻止了她這個動作,并催促她不該再看此類的任何東西。
而後她就瘋狂在小青微博裏看郁聆山的照片。
接着就到了現在。
手上已經是小青微博裏關于郁聆山的最後一張照片了,但許識還是有些意猶未盡,明明人還是這麽個人,只是變換了場景變換了衣服,但許識就是怎麽看都看不膩。
還好小青和郁聆山才認識了兩年,照片也就那麽百來張,不然許識不知道自己要翻到什麽時候。
直到手上的這最後一張照片,許識才終于忍不住按下保存鍵,圖片進入她手機的那瞬間,許識的身體像是收到了某種訊號,一下子就垮了。
所以沒等她把手機鎖屏,就直接睡了過去。
而她聰明的大腦,在她入睡後不久,直接把照片裏的那個人,活生生地送進了她的夢裏。
她的大腦在夢境裏給她搭了一座很美的宮殿,郁聆山是這座宮殿的女主人,她是郁聆山的客人,不誇張的華麗此刻特別适合郁聆山,而許識坐在椅子上手腳局促,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
郁聆山給她倒酒她微笑,郁聆山給她遞水果她微笑,郁聆山做什麽她都微笑。
最後郁聆山終于不開心了,她推了一下許識的肩,突然鑽進了許識的懷裏。
許識尖叫了一聲,吓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夢境裏切到現實中,不過她還是停在了夢裏。
她懷裏的郁聆山變成了一只小狐貍,軟軟的趴在她的腿上,用那雙眼尾上挑的眼睛對許識笑。
狐貍會笑的嗎?
許識第二天醒來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問自己這個問題。
然後在迷糊之際,她摸到了枕頭底下的手機,想查一查狐貍會不會笑。
好笑的是,點開手機解鎖,郁聆山那張趴在沙發上看鏡頭微笑的照片就這麽映入眼簾。
許識心裏頓了一下。
不用查了,狐貍是會笑的。
這周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周,每多上一天班,許識就多感受一天的壓力,因為她預感到自己的業務肯定又完成不了了。
已經第三個月了,連主管都在有意無意地暗示她換工作,說她不适合這裏,她的才能不在此,大可不必做這樣的工作。
果然,早上的晨會,主管報組員業績的時候,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許識一眼。
許識除了躲避主管的目光并不能做其他事,而後煎熬地等開完會了,再拿起自己的小本本坐在辦公桌前,重複電腦上的工作。
不知道在忙什麽但就是很忙的一天又過去了,加了點班,下樓後天已經黑了,許識回了手機裏媽媽的消息,告訴她已經吃過了,然後在街邊的蛋糕店裏随便買了個面包和牛奶。
然後她去了酒吧。
這麽說好像很自然很習慣,好像經常泡吧的樣子,但其實不然,她今天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所以第一只腳踏進去的時候,許識心裏就怵了,下一秒就想把腿收回來。
“您好裏面請!”
門口服務員飛起來的熱情直接把許識退縮的心情打散。
來來都來了,進進進進去坐坐吧。
許識對服務員笑了笑,走了進去。
酒吧的裏面和外面仿佛兩個世界,一進去就能感受到熱鬧了。
歌聲,叫喚聲,笑聲,屬于這一類的氛圍一下子就湧進了許識的耳朵裏。
再走進去一點,許識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等點完酒,許識手機一放,才漸漸的感覺到後悔,和尴尬。
不知道誰騙的她,來酒吧能放松心情,可以暢所欲言,可以說許多不負責的話,可以抛去許多煩惱,可以被簇擁被關愛。
現在的許識,看着周圍的一切,更感覺到孤獨了。
怎麽弄啊這個……
怎麽搞得她壓力更大了……
才想着接下來是不是該做點什麽好不讓自己這麽局促,許識眼尖地看見一個人了。
許識怕認錯,再認真一看,才确認。
前方三點鐘方向,在吧臺邊上和身邊的人說說笑笑的,不是郁聆山是誰?
許識下意識挑了一下眉,而她的身體在這一瞬間的反應是,趕緊跑。
想是這麽想,但眼睛卻一直盯着人家看,看她喝酒,看她講話,看她身體随着臺上的音樂随意輕輕晃動。
許識覺得這個人好奇怪,當初在咖啡館見到她,覺得她氣質文藝很适合咖啡館的環境,後來看了小青拍的照片,時而覺得她高貴,時候覺得她鬼馬,時而覺得她妖媚,此刻放在酒吧裏,許識仍舊覺得好合适,好像随意和別人碰個杯,都能品出她流氓的氣息。
許識想,郁聆山這個狀态才是來酒吧放松的正确狀态吧,不像她,找了個根本沒人會過來的偏僻角落,話不敢說,屁股不敢挪,服務員過來送酒了,她還因為人家擋住了她看郁聆山的視線,扭個身體,也能把桌角勾住,把放在桌上的杯子晃倒。
“哐當”一聲,許識的視線被迫收回。
“不好意思。”服務員趕忙道歉。
許識看着撒滿桌子的酒也和服務員道歉:“不好意思。”
服務員拿毛巾擦了擦:“我再給您送一杯。”
許識擺手:“不用了,沒撒多少,不用了謝謝。”
服務員走了後,許識下意識地又往那邊看,但是……
诶?人呢?
許識拿紙巾的手頓了一下,眼神立馬開始尋找。
好像就這麽錯開了幾秒,郁聆山突然就出現在了另一個路口,并走了過來。
是的,朝她走了過來。
許識瞬間手都不利索了,又抽了一張才想起來手上這張還沒擦過,于是把兩張一起按在了桌上。
不是吧,別過來啊。
沒多久,她對面的椅子被拉開了。
“小姑娘,你一個人啊?”
不是郁聆山,是一個陌生男人,許識還沒開口,郁聆山就站在那個男人身邊了。
“兩個。”
郁聆山說完,那個男人擡頭看了眼。
郁聆山語氣很低:“還不走?”
男人連忙把位置讓出來:“不好意思。”
于是郁聆山就坐下了。
許識下意識咽了一下口水,對郁聆山笑了一下:“好巧。”
郁聆山不說巧,也不說話,看看許識,再看看桌上的那杯酒。
許識莫名的緊張,連忙開口解釋:“沒沒喝,才剛剛上的,撒了一半,我一口沒喝。”
郁聆山終于開口了:“一個人?”
她點頭:“嗯。”
郁聆山眉頭一皺:“自己來喝酒?”
許識抿嘴。
面前這個人一下子就變了,和剛才那個談笑風生的判若兩人,态度也一副質問的樣子,許識一下子就虛了。
許識小聲:“是吧。”
郁聆山用那個能看穿被人的眼睛,直接問許識:“發生什麽事了?”
許識假裝若無其事:“沒事啊,就過來玩玩。”
郁聆山點點頭:“好,不告訴我。”
許識頓了一下。
郁聆山把桌上那杯稍稍往自己那邊挪了一下:“這杯酒不适合你,別看名字好聽,太烈了,”郁聆山把手機拿起來:“我給你點一杯。”
不等許識拒絕,郁聆山直接掃碼點酒。
整個過程不到半分鐘,點完她手機吭的一聲把手機放旁邊,又擡頭看許識了,還把那杯不适合許識的酒拿了起來,自己喝一口。
許識頂不住了。
“工作不太順利。”許識招了。
郁聆山把酒杯放下:“怎麽了?”
許識說:“業績沒到。”
郁聆山問:“會怎麽樣?”
許識:“扣錢。”
郁聆山眨了一下眼睛,眼神裏不知道是同情還是什麽,整個人終于看着比剛才溫和了些。
這次服務員上酒很快,幾乎不到一分鐘就送過來了,正好許識心情郁悶,她直接把杯子拿起來。
不過在下嘴前她還是瞄了一眼郁聆山,見她沒什麽反對的意思,她仰頭就是一大口。
“慢點。”郁聆山說。
幾乎一口就是半杯,酒穿腸而下,喝完因為不太适應,許識皺着眉打了個哆嗦。
“所以來酒吧解悶了?”郁聆山又問。
許識放下杯子:“嗯。”
郁聆山無奈:“誰教你來酒吧可以解悶的?”
許識搖頭:“不知道,忘了。”
郁聆山:“你也不找個人陪你?”
許識小聲:“就想自己來。”
郁聆山:“就你兩杯啤酒的酒量,自己來?”
許識不敢說話了。
郁聆山也喝了一口,然後問:“你上次說你是做推廣的,為什麽去做推廣?”她想了想問:“專業對口嗎?”
這幾句,和酒一樣的戳到了許識的心口。
她搖搖頭:“不對口。”
她好像知道郁聆山接着要問什麽,索性自己全招了。
“這個工作好找,專業對口不好找,找不到,不讓我找,卡我,”許識邊說邊喝:“而且這個工作業務是業務,日常工作是日常工作,不管你做得好不好,都能拿到底薪,挺好的。”
許識說完對郁聆山笑了一下,可能很難看,不管了。
郁聆山沒有回應她的笑,這會兒看起來好像比許識還要愁,喝得也比許識多了。
許識也繼續喝。
再喝。
漸漸的,許識覺得她不該相信郁聆山的,也不該相信自己。
還沒見到杯底,許識就已經開始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只感覺她一張嘴挺能講的,叭叭叭叭的沒停。
在酒吧裏說,出了酒吧還在說,一路都在說,也一路被帶到不知道哪裏。
她好像還哭了。
是薇薇沒有告訴郁聆山的事,她一喝多就容易哭。
等到聽到關門聲,許識才有點清醒:“我在哪?”
她面前的人對她說:“我家。”
許識皺眉:“你家?”
然後許識又問:“你是郁聆山?”
郁聆山拉着她的手腕,語氣很無奈:“是。”
郁聆山看似要把許識扶進去,但許識卻別扭得不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別扭,她好像突然因為知道了身邊這個人是郁聆山而害怕了起來。
郁聆山大概感覺到了她的抗拒,轉身站在她面前,對她說:“乖一點好嗎?”
許識看着郁聆山的眼睛,反問:“你能不能乖一點?”
郁聆山疑惑:“我?”
郁聆山才問完,許識突然反拽住她的手腕,一拉,轉了個方向,把郁聆山壓在了門口。
力道沒有控制好,郁聆山的腦袋直接撞在了門上,吭的一聲,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許識對郁聆山的痛覺毫不在乎,她只在乎她自己。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許識說。
郁聆山:“什麽?”
許識突然湊了過去,用一個幾近危險的距離看郁聆山的眼睛。
郁聆山本是蹙着眉的,但不知道從哪一秒開始,她的眉毛放松了,還對許識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對她笑。
許識的心髒很緩慢也很重地跳了一下。
不知道看了多久,許識聽見郁聆山問她:“我的眼睛好看嗎?”
許識沒有回答,因為她的視線被郁聆山的嘴吸引了。
這個東西剛才動了,一張一合的。
許識湊得更近了,兩人周圍散發着還沒散去的酒香。
她聽見郁聆山又問:“我的嘴好看嗎?”
許識這下回答了,她說:“好看。”
郁聆山又問:“湊這麽近,想幹什麽?”
許識感覺到了,郁聆山的聲音變輕了。
很輕很輕。
許識老老實實:“就想看看。”
郁聆山突然伸手,勾住了許識的衣領,接着腦袋一歪,下巴一擡,往許識的嘴邊湊。
許識失去了後退的技能,這一下子,她聞到了郁聆山的溫熱的呼吸了。
她還聽見郁聆山問:“會接吻嗎?”
許識盯着郁聆山的唇看:“不會。”
郁聆山說:“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