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到家,已是傍晚。那佳洗個澡,點了外賣,簡單吃完,睡了一個安穩覺,這是自生父出現以來,最平靜最泰然的覺。
第二天,工作間隙,那佳拿起手機,點開短信,給她生父發了一段話:
爸,我知道您現在跟我聯系,是想彌補或者讓我原諒。其實談不上什麽原諒,因為我對過去已經釋懷了,沒有怨恨,我有一雙愛我的養父母,已經健健康康的長大,命運并沒有薄待我,但是讓我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的來面對您,我現在還做不到。我感謝您和我媽給了我生命,我現在工作、生活都很好,我已經長大了,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好,您不用擔心我,您也照顧好自己,祝好~
點完發送,那佳松一口氣。這是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喊養父以外的人“爸”,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秋天是一個理性的季節,也是一個收獲的季節。經歷了夏天的炙熱和奔放,秋天有一種收縮和清靈的美。就像一個人,二十多歲時想的是要多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多經歷多體驗,盡情地揮霍生命。到了30歲,他開始做減法,開始反思,不在去盲目地追求,更多的是理性地選擇。這個時候的他,開始收獲歲月的沉澱,這個時候的他,開始煥發出一種智慧的人格的魅力和光芒。
做人如是,做事又何嘗不是如此,無論你從事哪個行業,懂得多,不算行家,什麽時候不僅懂得多,而且懂得控制,才算到了一定境界。
那佳開始關注有關資助失孤兒童的信息。她在網上查了不少的報道,近距離的接觸或者撫養都不适合她,她理想的狀态是:通過一個機構,她定期給失孤兒童打錢,她可以不時了解孩子的近況,孩子可以間接給她寫信。她覺得有必要時,會給孩子回複。這一切都通過機構進行,她可以看到孩子,孩子看不到她,但知道她的存在。這有點像調查公司的FOCUS小組。
那佳之所以想這樣安排,是因為她覺得在一個孩子成長過程中,心理健康是非常重要的,她想通過錢財資助,首先讓孩子物質上不再匮乏,同時也建立和孩子之間的信任。給孩子留一個寫信的渠道,是希望孩子有心理煩惱時可以向她傾訴,假如有必要的話,她會介入,對孩子進行心理疏導,這樣,讓孩子從小感受到一份來自遠方的陪伴和愛。
那佳加了一個公益機構工作人員的微信,對方是一位女士,姓陳。當那佳告訴陳女士自己的訴求以後,陳女士沉默片刻,說能夠滿足那佳這許多要求的公益機構,目前國內還不多。接着問:你為什麽不願意直接和孩子取得聯系呢?那佳想了想,決定敞開心扉:我做這件事情,其實有我自己的私心的。因為我自己就是從小被領養的。所以童年的經歷并不是那麽美好,我想幫助被領養的孩子,希望她感受到一份來自遠方的關愛,而不是錢財方面的施舍,二則,我希望在這個過程中自我治愈。我擔心的是,假如直接聯系我的話,我怕出現什麽情況,我應付不了。
陳女士回複:那沒事的,我們這邊有經常做公益活動的老師,還有專門的心理咨詢老師,出現任何情況,我們都可以提供免費咨詢。
那佳想了想,不妨試試。
好,我這邊先為您留意着,有合适的偏遠地區的失孤兒童,我會和您聯系。陳女士回複。
秋去冬來,春節臨近。北方的冬天很冷,但住在北方的人也很幸福,因為有暖氣。當在外面被寒風摧殘後,回到家中,猶如回到母親溫暖的懷抱,脫掉羽絨服,換上輕薄睡衣,喝一杯熱茶,躺在松軟的被窩中,真真是惬意。
還有一個多月,那佳公司就放春節假了,臨近放假,公司事情不多,散發出一股濃濃的回家的氣息。有的在搶票,有的在準備買年貨帶回家,一個小姑娘愁容滿面,因為過年回家就面臨着被催婚、各種相親。每當同事跟她聊起過年這個話題時,她總是用“沒什麽特殊的安排,在北京過“,簡簡單單地打發了。家裏的情況,她從不在公司多談,這只是一個工作賺錢的場所,她不會把自家的事和盤托出。還有,她心裏也籌謀着另一件事,她準備過年後,發完年終獎就辭職,全職去做外彙。當然,這些都是幾個月之後的事,目前當務之急,是搬家。
生父的出現,讓那佳對養父更加感恩。這個和她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男人,和媽媽從茫茫人海中,張開雙手,接納了她,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家,陪伴她成長。這是多麽神奇的緣分!媽媽早年去世,她還沒來得及回報,每想到此她深感痛心和遺憾。她在心裏總是深深緬懷養母,她的音容笑貌,她的一颦一笑,充滿一種歲月娴靜的美好。媽媽一周年忌日之後,她感到自己可以平靜面對媽媽的去世了,從老家回來的時候,她帶回了一張媽媽和她的合影,裝裱成框,放在卧室桌上。甚至,常年模仿媽媽氣質的她最近鑽研出了新的心得——媽媽的氣質的精髓是恬淡。于是她收斂起自己有些咋咋呼呼、偶爾犯二的性格,由內而外向媽媽學習,改造自己。
現在生父的出現,讓她的心離養父更近。世間之憾事,莫過于’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她感到報答養父,一刻都不能再等了。她打算今年春節,讓養父來北京,父女倆在北京過年。
之前那佳和別人合租了兩室一廳,那佳住次卧。現在她準備換房子,自己租一個兩室一廳,她和養父一人一個房間。在北京,年後是換房子、換工作的高峰期,年前市場相對冷淡,那佳這個時候換房子剛好,房東一般不會漲價。租兩室一廳的話,費用一下子漲不少,那佳決定往外找找,遠一點沒關系,費用能降低不少。那佳最終選定了北五環的一間房子,兩室一廳,約45平,房東要價一個月5500元,押一付三。
選好了房子,搬家也是一個大工程。那佳買了很多大紙箱子,準備把所有東西打包,聯系了一家搬家公司,要價200元,時間定在周六。
搬家是個力氣活,如果有個男人在就好了,那佳決定找個免費勞動力。平時那些男同事、男客戶啊,不乏有想追那佳的,那佳都和對方打太極,化骨綿掌一般既不搞僵關系,也不給對方機會。現在搬家需要一個男勞力,那佳心裏像翻通訊錄一般,數着人頭,最後敲定了一位相貌、人品都過關的男士,裝作無意間說出搬家事宜,男士主動說出周末來幫忙。
這個男士姓萬,是那佳的一位客戶給那佳介紹的客戶。那佳和萬先生一共見過兩次面。第一次是加了微信後,萬先生決定買一款保險産品,那佳帶着保單、印章等簽合同所需的東西去萬先生辦公室。萬先生發來地址,那佳依循過去。
萬先生的辦公室在N環以外,從事鋼材生意。市場面積有幾十畝,放着圓鋼、角鋼、H型鋼等。那佳到單位開完早會,9點出發,到達萬先生辦公室,已是11點。為了省點路費,那佳選擇坐地鐵,繞了點,不過還好在中午飯點之前趕到了,那佳舒了一口氣。萬先生辦公室布置的很考究,全套紅木家具、待客廳擺放着一套青瓷青花瓷茶具,古色古香,萬先生坐在老板椅上,一身西裝革履,噴着淡淡的法國香水。這一張年輕的面孔和偌大的辦公室的環境有些不般配,像一個小孩子貪玩,偷偷坐在爸爸的椅子上。
寒暄後,開始辦手續,填保單、簽字、蓋章……一切搞定之後,那佳起身告辭。已到飯點,萬先生挽留那佳吃午飯,并準備打電話給助理訂飯了,那佳執意要走,萬先生送那佳到市場門口,那佳不好在客戶面前再省錢,那樣顯得寒碜,就打了滴車回公司,這是第一次見面。
中間萬先生發過幾次微信,想深入了解,那佳一直打哈哈,把倆人關系僅止于客戶關系,萬先生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