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大學時,我曾問過皓書,喜歡什麽樣的女孩?他說有眼緣的。那你談過戀愛嗎?沒有。有喜歡的女生嗎?沒有。後來據證實,他最後一句是在撒謊,我通過林林了解到,皓書在高一的時候就把自己第一封情書奉獻出去了,他當時暗戀我們班的班花洛洛,曾經趁晚自習後,裝作路過,偷偷給洛洛桌角塞情書,有一次,恰巧被林林看見了。林林是我和皓書的高中同學,後來我和林林在同一所大學讀書。那天晚上,這個新發現讓林林倍感驚喜,激起了林林濃厚的好奇心。林林在皓書離開後打開看過,上面是一首情詩:
人生苦短無常 春秋輪回不息
你的美,在時間之外,永不凋零
你的笑 彈指之間 俘虜了我的靈魂
不羨繁華 不奢永恒
願傾我一世才華 為你作注
這滿紙的深情,加上這一手剛健潇灑的字跡,頗為賞心悅目。林林看完又偷偷放了回去。後來連續幾天看見皓書以同樣的方式放情書或者取回信,沒想到洛洛竟然有回應!這樣一個大美女居然看得上五短身材的皓書!大家看林林那段時間總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以為林林在努力學習,發憤圖強,其實林林是為了等皓書走後,偷看他們的情書。偷看別人情書是一件多麽刺激有吸引力的事情啊。
只是好景不長,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皓書的第一份愛情萌芽在“尋找臭腳”事件後戛然而止。當時林林在班裏當着40多人的面叮囑皓書“勤洗腳、注意個人衛生”後,皓書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幾天沒有心思再寫情書,當再鼓起勇氣給洛洛寫情書後,洛洛回信非常冷淡,并語重心長地教育皓書要以學習為重,不要早戀。
林林跟我在同一所大學讀書,是老鄉又是同學。後來每次提起這件事,林林都有些愧疚,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壞了皓書的一段佳緣。我說如果這樣算的話,那罪魁禍首應該是我,是我整蠱皓書的。不過高中戀情有幾個能經過畢業季的考驗呢,即使沒有那件事,他們說不定也早分了。我會再給他介紹一個跟洛洛差不多的美女的,我拍拍林林肩膀保證。
我敢這麽保證,不是在說大話,而是我發現了一些端倪:那佳和洛洛是同一類型的美女,都是長長的頭發,瓜子臉,大眼睛,身材高挑,前凸後翹。雖然那佳的頭發是油性的,需要每天洗頭來保持飄逸的美感,但這點小瑕疵無傷大雅,尤其是整容後,整個面部變得更加完美,而且那佳并沒有在整容的路上走太遠,導致積重難返,而是及時收手,微調之後,對她整個面部來說是一個提升。當我和林林聊到這兒時,我突然恍然大悟,難怪我每次在朋友圈發和那佳的合照,皓書的評論就很積極。我終于知道原因了。
我和田子、皓書是高中同學,我和田子、那佳是初中同學,我們讀高中時,那佳已經去市裏讀中專了。鑒于我們經常通信、一起玩耍,皓書和那佳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只是沒見過面。
我和那佳在北京工作時,皓書正在讀研。那佳媽媽去世後的一段時間,那佳情緒非常低落。我周末有空的時候,就去那佳的小出租屋陪陪她。我跟皓書說了那佳媽媽去世的事情,皓書也很替她悲傷。我每次給皓書說那佳的事情,他都很耐心的聆聽,有時也主動關心問起那佳。我也會跟那佳說起皓書,那佳也很期待見一見這麽一個正在讀研的哲學才子。一天,皓書告訴我,導師派他去參加北京的一個學術交流會,到時候來看看我們。我說這麽巧,不會是為了來看那佳主動請纓的吧?
皓書說:“哈哈,來看看你們。”
過了一會又加了一句”一切皆有可能。”
可見縱然是哲學才子也逃脫不了重色輕友的俗套!
我和那佳在火車站迎接皓書,出站口一批批人走出來,等到皓書所坐的列車到站的時候,我倆開始在出來的人群中尋找他。可是皓書那點身高,在人群中想發現他實在太難了,随便一個人就可以把他擋住,我們不知道該踮着腳尖仰着頭從人群上方切入,還是彎着腰讓目光從人們的腰部縫隙進去穿梭,尋找了一會我們就放棄了,主要是太費眼神了。這時看見一對有趣的小情侶從我們旁邊走過,我拍拍那佳,我倆的目光便追随這對小情侶而去了,這對小情侶可有趣了,男生女生高度都差不多,都170CM左右,但寬度差別可就大了,女生像圓規,走路的時候,白花花的肉在晃,像一塊豎着的面板,男生細的像竹竿,走路的時候,黑黑的衣服挂在竿上晃,女生把頭靠在男生肩膀上撒嬌,男生右手從後面摟住女生,像一根牆壁上的攀援藤。女生在半撒嬌半委屈地訴說着什麽,男生在努力支撐着倆人的身體平衡,并認真傾聽着,我倆看的津津有味,偶爾竊竊私語,倆人哈哈大笑,那佳笑完擡頭撩了一下頭發,這時我才發現旁邊杵着一個人,不是皓書又是何人!
他饒有興趣地盯着我倆看,等我們發現他,他才開口:“你們倆看什麽呢?笑成這樣。”
“你啥時候站在這裏的,吓我們一跳。”我給了皓書一拳頭。
“哎哎,你是來接我的,我走到你身邊了你都沒發現,也太不專業了吧?”皓書抗議,繼而轉向那佳,滿臉堆笑:“這是那佳吧,久仰大名,能有大美女來親自迎接,真是榮幸之至。”說完彎腰做出一個紳士動作。
那佳憋住笑,這種恭維她見多了,同一個動作,皓書和別人的區別是更生疏和拙劣,好在看得出很真誠,透露出幾分可愛。
“走啦走啦,去吃飯啦,快餓死了。”我催他倆。
這時已經晚上9:30了,從車站到住的地方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我們就簡單地去附近吃了一碗牛肉面,皓書去預定好的酒店,我和那佳回她的小出租屋,并約好了周末一起去爬香山。皓書堅持先送我們坐上車,三個人站在車站等公交車。那一晚月色如水,溫柔皎潔,灑在那佳臉上,比鎂光燈更能襯出那佳的美。皓書借月光凝視着那佳的臉龐,有些出神。我本想打趣他,卻不忍心打斷他,就作罷了。我能感覺那佳被他看的很不自在,這時候公交車來了,那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迅速上車道別了。
路上我主動挑起了這個話題:“皓書好像喜歡你哎”
“別說了,剛才我的尴尬症就要犯了。”
“你喜歡啥樣的?”
那佳用手托住下巴,充滿向往地細細數來:“高的,帥的,要有北京戶口,資産至少的1千萬。”
額……這幾條中沒有一條和皓書有一丁點關系,倒像是專門和皓書反着來的,皓書是矮,不帥,農村戶口,靠得獎學金過活的。
但皓書也不是一無是處,他是未來的博士,**的學術之星,他的精神世界的高遠足以使一切物質相形見绌,但這些不在那佳的擇偶考察範圍之內。
“那過兩天我們還能愉快地玩耍嗎?”我有些擔心。
“當然能啦。”那佳覺得我的問題很奇怪,她不是天天幹這種讓異性以為有希望,卻一直在希望的邊緣徘徊的事情嗎
我想起那些圍着那佳團團轉,心甘情願被那佳利用的可憐Boys,面有憂色:友情之上,戀人未達,難道這也是那佳給皓書未來的定位嗎?
“放心啦,我會打消他不切實際的想法,跟他成為好朋友的。能和一位哲學才子交朋友,我也是很榮幸呢。”那佳的讀心術越來越精湛了,難怪最近銷售業績越來越好呢。
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北京的秋天很美,能展現北京秋天之美的地方尤屬香山。周六,我們依約去爬香山。在山下彙合時,只見皓書西裝革履,頭發如狗舔了一般光亮,腳上的皮鞋還未受到灰塵的侵染,一看就是占用昨晚睡眠時間打理的,皓書這一身打扮,站在香山腳下,熙熙攘攘叫賣聲、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這哪是來爬山,簡直是去相親嘛。昨晚剛下過一場大雨,雨後的香山也別有一番風韻,迎着臺階舉目望去,老樹蒼虬,青草野花,都展現出一種浸潤後由內而外的蓬勃與茁壯,人行走在漫山遍野的綠色中,仿佛自己也得到一種生長的力量。為了防止滑倒,我和那佳一人撿了一根粗粗的、比較直的樹枝當拐杖,皓書為了顯示自己的男子氣概,當然沒有撿,他還意圖充當護花使者,時不時幫那佳攔住穿過石頭護欄、竄到石頭臺階上空的枝丫,為那佳努力撐起一片天空。當然為了顯示他的紳士風度,偶爾也會潦草地顧及到我,那佳走過後,輪到我的時候,他的手雖然還在擋着,眼睛卻已經追随走在前面的那佳而去了,在我還沒有走過枝丫處時,他已經急不可耐地松手了,匆匆地追趕那佳而去,以至于那枝丫狠狠地抽打在我臉上他都沒有發現。我捂着火辣辣疼的半邊臉,心裏暗罵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
那佳信步疾走,一會兒甩了我們一大截,皓書在後面呼哧呼哧地追着,明顯已經有些力不從心,我在後面悠悠地走着,看風景,目前有兩種風景可以欣賞,一種是大自然的風景一種是這倆人的風景,大自然的風景有一種純乎天然坦蕩于天地的美,這倆人的風景有一種盡力表演矯揉造作的美,坦坦蕩蕩的直白可貴可贊,刻意立懸拙劣的表演也有一種喜感。
那佳回頭俯視遠遠的小小的我們,找了一塊比較幹的石階坐了下來等我們,秋風吹過,石階現在已經半幹了。皓書和我也陸續坐下來休息。在走臺階速度上落敗的皓書決定在才華上扳過來一局。此時我們正坐在半山腰上,往上看往下看風景都很美,大片大片的楓葉紅黃相間,甚是好看。皓書詩興大發,起身站在臺階中央,面對山下的叢林丘壑,萬裏城樓,吟誦起**的《沁園‘長沙》:“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
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
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這時從上方有行人走下來,皓書擋住了去路,我們看着吟得慷概激昂的皓書,想提醒他卻無處插嘴,那佳拿起手中的棍,去戳他,可皓書是移動的,恰好戳到了皓書的屁股上的癢癢肉,皓書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抑揚頓挫,詩興正濃,這一戳太突然了,他觸電一般,身子一挺,伸手往後背去夠,結果腳下打滑,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蹲坐在石階上。
我和那佳笑的不行,那佳笑的捂住了肚子,我笑趴在石階上,行走的路人也發出爽朗的笑聲。皓書坐定,發現也沒那麽疼,只是想裝酷是再也不能了。他拍拍屁股起身,發現我倆依然笑個沒完,就和我倆擺擺手,兀自上山去了。
我倆也收住笑聲,接着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