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後來田子在日本找到了一個對象,也是中國人,倆人一起在日本結婚生子。
轉眼間,田子女兒快一歲了。這是田子帶女兒第一次回國。她老公沒回來。所以我和她老公的大姨和表姐都來接機了。
在這個航班人出來的差不多的時候,田子姍姍來遲,她身上綁着兒童背帶,女兒被固定在媽媽身上,只有頭和手是自由的,忽靈靈的大眼睛到處看。田子跟姨媽談笑着走了過來,姨媽幫她拖着大箱子。我和田子一陣寒暄,本來想擁抱的手無處安放,改成了握手。田子還是很瘦,一副少女模樣,不像生育過的,齊耳短發烏黑亮麗,額前留着劉海,一個粉雕玉砌的胖娃娃牢牢綁在前面,真不敢想象她一路奔波,且沒有疲倦的樣子,為母則剛形容的也不過如此吧。
表姐取了車,我們坐上,去往表姐預定好的飯店。表姐一家人早早在飯店等着了,她老公還有孩子。等大家坐定之後,姨媽似乎對田子和婆婆的關系了然于心,開門見山道:“天下婆婆和兒媳是天敵。”一句話拉近了她和田子之間的距離。姨媽說多年前她和她姐去飯店吃飯,她姐的大嗓門,能把飯店的所有服務員招來,都以為有人在吵架呢,她總是跟在她姐後面給人道歉。田子說,登機之前,她婆婆特意打電話過來說:“別忘了給我孫子帶上口罩,北京霧霾太嚴重了。”
一頓飯,幾乎變成了姨媽和田子對她婆婆的吐槽。我偶爾點一下頭,或賠笑一下,其實我對婆媳矛盾還不太感興趣,還不如看娃表演好玩呢。
夜半闌珊,吃完了飯,我們準備回酒店了,表姐很貼心,安排的飯店和住的酒店很近,雖然只有約10分鐘的路程,表姐還是開車送我們去酒店了。送完我們,表姐姨媽就回去了,
我陪田子和她女兒,留宿酒店。
這時,那佳正在趕往酒店的路上。她們公司離這邊有點遠,今晚又不巧加班,加完班她就匆匆往這邊趕。
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夜晚。我和田子3年沒見面了,田子和那佳則是更久了,我和那佳雖然都在北京工作,但離得很遠,也很少見面。
10:30,那佳到了。那佳優雅地跟随服務員進來,進來摘下帽子,卻滿頭大汗,氣虛喘喘,她說她下了地鐵跑過來的,在這冬日裏,能跑出汗,運動量可見不小。我和田子正在給小公子洗澡,那佳也吵着要洗澡,幾近急不可耐。
洗完澡,那佳甩着她那一頭短發出來,高挑的身材,緊致的皮膚,這是生活自律才會有的樣子。那佳一個大字癱在沙發裏,似乎吸了一杯仙氣一般享受。
“那佳越活越年輕了啊,連臉上的痘痘都不顯老。”田子開玩笑。那佳是油性皮膚,經常會起幾個痘痘,包括頭發,隔一天不洗就打绺,這對愛幹淨愛美麗的那佳來說不無煩惱。
“你還說我,你這身高不行啊,還是容易暴露我方軍隊位置,15年了也沒見長”。
大家一陣哈哈大笑,之後無限感慨,是啊,初中那個“玉蘭樹下三結義”之夜,已經15年了啊!
初中我們都是住校的。晚自習後,給半小時洗漱時間,9:30熄燈鈴準時響起,非常刺耳。之後老師會在外面查房,吆喝,哪個房間有說話聲,就會挨訓,如果再止不住,老師們就會用腳踹門,我們就不敢再說話了。
一天蹲着吃飯時,我們覺得有必要給我們的友誼一個儀式,就約好了晚上熄燈後去院裏角落的玉蘭樹下結義。
那晚老師查完房,又等了10分鐘,我們悄悄開門,确認沒有老師以後,蹑手蹑腳地出去。記得那晚月亮特別圓,不是十五就是十六吧。明月高挂,月色如水,照耀着院裏的地面有一種銀色的質感,院裏只有角落裏有一棵玉蘭樹,此時恰逢玉蘭花開,白色的花朵與皎潔的月光相映成趣,月色透過枝丫投射地面,形成漂亮的圖案,随風移動,錯落有致。
我們到齊後,彼此相視,微微颔首,儀式就開始了。我們每人把自己吃飯的筷子倒插在土地裏,飯缸子放在前面,裏面盛了一個饅頭,這是我們最貴重的食糧了,雙膝跪地,合掌,開始念我們準備好的詞:
“我,馨儀”
“我,田子”
“我,那佳”
“今日義結金蘭,生死不渝,願月老為證,天地可鑒。”
我們說好了,要小聲,很小聲,剛開始大家聲音都很小,像竊竊私語,可能是越說越激動了,到“天地可鑒”的時候大家都說的铿将有力,仿佛怕老天聽不見似的,老天聽沒聽見不知道,反正查房老師是聽見了。
“誰!”只聽見一個男聲低吼。
我們吓得一個哆嗦,一手拔筷子,一手拿缸子,撒腿就跑,慌亂中那佳和田子的缸子還碰一起了,聲音那叫一個脆,簡直比熄燈鈴還刺耳。
“誰在那兒?!”
我們迅速跑回寝室,蹲地上一陣大喘氣,門外有腳步聲來回踱了幾圈,就走了。我們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誰知好戲還在後頭。
第二天,班主任把田子叫出去了,我們感覺不妙。回來問田子老師叫她說什麽了?田子支支吾吾:“我昨晚把一根筷子落下了,不過我別的什麽也沒說。”
原來老師看到三個身影,嗖的跑回宿舍,沒看清楚是誰,但田子的身高,很好認,老師就撿起那根筷子,第二天把田子叫出來,問:“這是不是你的筷子?”
田子嘗到了一根筷子吃飯的難處,着急拿回筷子,就招了。
後來老師把我們三個叫出去,嚴肅問:“你們是不是在搞什麽封建迷信活動?”
“沒有沒有,老師,我們就是覺得好玩,就是鬧着玩的。”
最後,鑒于我們三個成績良好,又沒有前科,讓我們每人寫了一封檢讨書,此事算了結了。
回憶到此,為了那段青蔥歲月,為了我們之間的純潔友誼,此處應有酒,滿上,一切盡在不言中,幹了。或有煙,點上,眼睛望向窗外,眼神深邃,深吸一口,回憶綿綿之感如餘煙袅袅。可是因為有娃,煙、酒都不合适,借元稹的詩一用吧,“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古人歌頌愛情的忠貞,其實友情何嘗不是如此,人生匆匆,過客何其多,但真正能走進心裏的能有幾何?話說過來,人一生中知己可遇不可求,但求心靈相通,身在天涯心相伴,不求數量之多。從這點來說,友情和愛情還是有區別的,愛情追求彼此唯一,情深自縛,稍有不慎,容易反目成仇;友情則不然,只求情感慰藉,不在意是否唯一,給足了雙方自由和空間。友情的這種包容性,為未來一位男性加入我們的友情小圈提供了可能。
“來來,下面到了送禮物環節。”田子吆喝。
田子打開她的皮箱,滿滿一大箱子,幾乎要吐出來,田子送給我倆一人一個Tiger水杯,我和那佳每人給小公主100元見面禮。她指給我們這個是送給誰的,那個是送給誰的,可見一大半東西是送人的,千裏迢迢帶着娃從日本人肉托運回來,這“代購”真是有心了。
田子摟着小公主,我和那佳睡另一張床,躺聊,從初中,到後來每個人的戀愛,經歷的人和事,如果不是心疼田子坐飛機太累,我們估計會聊上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