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白啄,閉眼
對許厭來說, 除夕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只是賦予了個名字而已,和初一、初二一樣, 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許厭不過除夕的, 要是他沒在這天看見白啄的話。
要是他沒看到站在樓下那老舊、散發着昏黃燈光下的白啄,外面就是再燈火絢爛, 那也是個平常日子。
但是他看到了。
白啄就站在那兒,對他笑,向他招手。
這瞬間,似乎連她手中拿着的的仙女棒都已點燃, 向四周發出銀白色的火花。
“快點快點。”白啄揚了揚手中星星形狀的仙女棒,笑眼彎彎,“說好了要給我拍照的。”
許厭一步步朝白啄面前走去,站定, 他沒回答, 而是問道:“怎麽來的?”
“偷偷溜出來的。”白啄微微擡眸看着他,眼睛眨了下, 聲音故意低了幾度,“所以你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 我要是不滿意的話不給錢的。”
許厭定定看着她,半晌才道:“夠了。”
他說完又加了句:“你滿意也免費。”
見他配合,白啄嘴角的笑容擴得更大, 随即想到什麽,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我忘買打火機了。”
她太急了,卻忘了重要工具,白啄腦中快速回憶着這周邊的商店, 剛在路上看到的大多數都關了門。
白啄想着離得最近又開着門的商店,計算着走去的時間:“我來的時候看見有家開着門,走過去大概五分鐘。”
等她說完許厭才開口:“我有。”
看到他從外套中掏出的打火機,白啄頓了下,突然問道:“你吸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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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白啄見過一次,但自從轉來她還從沒見過,也從來沒在許厭身上聞到過煙味。
許厭也頓了瞬,接着開口:“偶爾。”
只有實在壓不住的時候才會吸一根。
看見面前的人沉思的神情,以為她不喜歡這個味道,正準備說些什麽,就見她往前面邁了一步。
許厭渾身一僵,任由面前的人在他身上嗅了下,接着擡頭,得出結論:“今天沒有……”
但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猛地頓住,看着那雙正低頭看她的眼睛愣愣不知怎麽反應。
太近了。
這個距離太近了。
一瞬間,白啄只覺得四周的溫度猛地蹿高,似乎她耳邊都是噼裏啪啦冒着火花的聲音。
“白啄,”許厭突然說,“閉眼。”
白啄眼睫顫了下,許厭的聲音對她來說一直有種魔力,即使讓她握着仙女棒的手心沁出了汗,也依舊舍不得哪怕後退半步。
人處于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感官也許極度靈敏、也可能極度遲鈍。
現在,白啄似乎處于這兩種的交界處:她靈敏到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但也遲鈍到懷疑剛額間柔軟觸覺的真實性。
“啄啄。”許厭把白啄擁在懷裏,動作似寶貝般小心翼翼,“新年快樂。”
——啄啄,新年快樂。
白啄緊閉的眼睛到此時也沒睜開,她把臉埋在許厭肩膀,空着的左手緊緊攥着他身側的外套,許久,才聽見她的聲音:“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永遠快樂。
—
白啄買了六根仙女棒,握在手中就像束花。
燃起來也像,像跳動的、有了生命的花。
幾秒的時間,很快燃盡,如昙花般稍縱即逝,但絢爛無比。
而這份美,都定格在了那張照片上,定格在照片中的那個笑容上,永不磨滅。
他們坐在小區拐角的那條石凳上,看着許厭手機裏的那兩張照片。
一張低眉淺笑,一張嘴角微勾。
一張是她,一張是他。
白啄看着許厭那張照片,看着他嘴角的笑意,看着那雙眼睛……
這麽看着,白啄的鼻尖突然有些發酸,終于不再是那個眼神了,許厭終于不再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鏡頭了。
“你要發給我。”白啄指尖輕輕點了點屏幕上的人,甚至還有意避開照片上的眼睛,指腹停在眼尾,她說,“我要保存。”
還要洗出來,最起碼洗兩份,一份收藏,一份看。
白啄還有些後悔:“我剛剛應該多照兩張的。”
許厭:“……”
他把屏幕上的那只手握在掌心,接着手機收了起來,回道:“以後。”
白啄不僅沒有掙開,反而握得緊了些,點點頭道:“嗯。”
以後要全部補回來。
這時空氣中安靜了下來,他們坐在這條石凳上,互相依偎,即使沒人說話,卻無端讓人感覺溫馨。
白啄看着對面那戶人家裏正笑得亂顫的一家人,嘴角也向上彎了彎,說:“我們家其實很少看春晚,除夕這天吃完飯就坐在一起聊天當作守歲。”
“我以前的話很少,每次吃完飯都躲回房間,也不做什麽,就那麽坐着發呆。”白啄說,“不管想什麽最後都會忘得一幹二淨。”
除夕那天晚上她完全放空自己,不知道想些什麽,只是會覺得悲傷。
以前白啄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後來才慢慢推斷出來。
即使現在想到當時的感覺白啄依舊覺得悲傷,但她笑了聲,接着說:“我還懷疑過自己老了會得阿爾茨海默病。”
白啄在笑,但許厭沒有,他下意識把握着的手圈得緊了些,靜靜聽着。
等白啄停下來,他才開口:“不會的。”
明明是随口安慰的話,不知道為什麽從許厭嘴裏說出來就格外讓人信服。
“我也覺得不會。”白啄眼睛彎了彎,“我現在除夕完全不想坐着發呆。”
她想溜出來,想讓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想讓記憶維持的時間久一點,想把每分每秒都刻在回憶裏,永不忘卻。
“許厭。”白啄說,“以後除夕你……”
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這次沒等她說完許厭就開了口:“好。”
他說:“我陪你。”
白啄聽到這句話後眼睛彎了彎,她想到什麽,擡頭向天空看了看,但今天是陰天,她什麽也沒看到,“那張照片是在這拍的嗎?”
許厭發給她的那張月亮的照片,和這裏周圍的景色很像。
白啄仰着脖子太難受,她頓了下,接着身體一傾靠在了身旁的肩膀上。
剛開始輕輕觸碰,後來她就放心地收回了力氣,完完全全靠在了許厭肩膀上。
她這時才聽到了遲來的回答:“嗯。”
白啄抿着笑,心中回想着照片上的那彎月,想到當時許厭坐這兒拍照的情景,她說:“我很喜歡。”
這時許厭調整了姿勢,能讓她靠得更舒服,他回答道:“我也喜歡。”
白啄擡眸看天空也就沒發現,許厭說這句話時是垂着眸的。
他至始至終看的都是肩膀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