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個姓程的男寵(大修)
太平公主是第三天清早回府的,海棠鞋子都來不及穿就撲過來,将我從被錦繡堆成的窩裏挖出來。我迷糊地坐在床頭吸口水,什麽心理準備都沒有。
屋裏亂成一鍋粥,海棠命幾個二等的小侍女伺候我洗漱,自己便去內間櫃子裏替我将那件翠襦緋裙翻出來,配上鵝黃的坎肩,又在梳妝匣裏揀出幾個镂花的金钿和一對海棠明月笄。這時通報的嬷嬷站在門外焦急道:
“公主已經進了大門了,府上的丫頭小子們都跪在院裏迎着呢!六娘、七郎和八娘都已到齊,就差您了!”
我摸了摸那沉甸甸的飾品,将它們扔回匣子裏,“來不及了,拿身簡單的衣裳來!”說罷,我熟稔地将一頭長發高高紮成馬尾,再用發帶仔細地綁了,海棠拿了身男裝來,我急匆匆套上,束上墨綠的腰帶,套上靴子,在銅鏡面前轉了一圈,精神抖擻地出了門。
海棠跟在我身後欲言又止,我瞥了她一眼,問:“怎麽了?”
海棠看了眼四周,低聲道:“公主不太喜歡女子穿男裝,四娘按禮該穿正式的襦裙,盤高發。”
古代的服飾通常與社會地位挂鈎,尤其是貴族,每個品級、每種場合都有規定的衣服、顏色甚至發飾。聽海棠這麽說,我便笑道:“我朝風氣開放,本不苛求這些繁文缛節。更何況,衣着不當和怠慢身為長輩的公主相比,哪個罪名更重?”
海棠了然,便不再說什麽。我趕到時,人群簇擁的太平公主剛到大廳,不遲不早,我松了一口氣。
那個衣着鮮豔華麗的女人端坐在大廳裏,讓府上的人按尊卑一個接一個地給她請安,架子端得比中央領導人還要大,至少領導們還知道跟基層百姓握個手呢!我一邊吐槽一邊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這個歷史上濃墨重彩的女人。可惜人影憧憧的看不太真切,只能見她從白狐坎肩下伸出一段雪白豐腴的手臂,撐住額頭,微微虛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碩大的高髻上一片珠光寶氣……
我硬着頭皮去給她請安。太平公主見到是我便坐起身,我這才看清她的全貌:畢竟上了年紀,算不得特別美麗,蛾眉鳳眼,朱唇方額。眼尾上挑,而嘴角下垂,身量略微豐腴卻不臃腫,整個人看上去冷豔而不近人情,帶着與生俱來的皇族貴氣。
“珂兒,你怎麽又穿男人的衣服?過來。”她朝我伸出一只手,話語中透出毋庸置疑的霸氣。我忙低着頭過去,別扭地叫了聲‘母親’,也不知她聽到沒。
太平公主摸着自己小指上的長指甲,淡淡道:“崇敏,還不快帶弟妹來給萬泉縣主請安!”
人群中一位十二三歲的錦衣少年嬉笑着跳出來,玩世不恭地給我抱拳行禮:“萬泉縣主金安!”這少年生的十分清俊,容貌與我……準确的說,是與薛珂有七八分相似,濃眉星目、唇紅齒白好似姑娘似的。他眸子裏閃爍着狐貍似的狡光,對我促狹地笑着,看上去是個不好惹的角兒。
接着一個紮着雙髻的十來歲女孩怯生生地上前一步,細聲道:“六娘給萬泉縣主請安。”
然後是一對六七歲的雙生子,相貌極為相似的金童玉女異口同聲道:“給縣主請安!”
我表面泛起一抹慈愛的笑,內心卻在瘋狂咆哮:尼瑪我到底有多少個兄弟姐妹啊!一家子蛇精病啊,有完沒完!
Advertisement
傍晚太平差人來傳飯,我硬着頭皮去了。吃到一半,只見一個衣着比普通侍婢鮮豔的女子斂首向前,躬身在太平公主面前道:“禀告公主,驸馬爺稱近來身子不适,不能來給公主請安。”
太平公主聞言眉頭微皺,用茶蓋輕輕撇開杯中的茶葉,抿了一口冷淡道:“不來就不來罷!交待你做的事,怎麽樣了?”
我心中暗忖:看來這衣着華麗的侍婢就是太平公主的心腹之一,大概是一等的大丫鬟,只是不知道他們在謀劃什麽事……
想到此,我暗嘆一聲:太平公主再怎麽機關算計,最後還不是死在了李隆基的手下?這棵大樹靠不住啊,所謂狡兔三窟,我得早尋活路才對!
要不趁早去投靠李隆基?李氏子孫早已恨毒武則天和太平公主了,他能接受我嗎?實在不行就卷了府上的珠寶,找個安靜的地方隐姓埋名算了……
正胡思亂想着,卻見外頭一陣哄鬧,太平公主大概最讨厭別人擾她清靜,臉上頓時浮起一層薄怒,将象牙鑲金的筷子重重一放,喝道:“怎麽回事?!本宮還沒死呢,你們瞎嚷嚷什麽!”
一名高大的漢子忙小跑着向前,跪在地上磕頭道:“公主息怒!後院那程家小子一聽說您要将他送進宮,便抵死不從,趁人不注意一頭撞在柱子上,頭上破了個血窟窿!他哥哥護犢心切,掄着幾十斤重的鐵鏈子便上來拼命,紅着眼跟發了瘋的大蟲似的,這會兒已經打傷四五個家丁了!”
這個壯漢我認得,就是前天我誤入男寵們的院子裏時所看到的那個家丁,估計是太平公主派去看管男寵的護衛。
後院出事了?送進宮?抵死不從?撞柱而死?
一連串信息拼接到一起,我不禁毛骨悚然!看來這些男寵也不全是自願留在府裏的啊,估計有很多是太平公主仗着自己的權勢搶來的,這和女惡霸有何區別?
……強搶軟禁不說,還逼得人家撞了柱子,這太平公主還真是罪孽深重!
“他哥哥?”
太平公主閉上眼,她身邊的心腹丫鬟忙上前屈指給她按摩太陽穴,見太平公主遲遲想不起來,侍婢便适時地谄媚道:“就是前年進府的,姓程,兄弟二人原是街上沒爹沒娘的混混,都長得十分标致。您當年是出動了五百禁軍才将他們抓……請到府裏來的呢!不過姓程的那小子不識好歹,進府後便劃傷了自己的臉,您便将他兄弟兩關在別院了。”
卧槽!這兄弟二人不會就是歷史上武則天的男寵張XX吧?究竟是俊美到什麽程度,才能讓太平公主不惜出動五百禁軍将他們抓到府裏?卧槽,這個時代的女人怎麽這麽瘋狂!太牛逼了!
“是他。”太平公主似乎想起了什麽,猛地起身,發髻上的金步搖一陣亂顫。太平嘴角泛起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冷聲道:“倒是個烈貨!給我把人帶上來!”
護衛露出了些微為難的神情,“公主,那小子發了瘋似的力大無窮,十個漢子都按不住他……”
太平公主柳眉一挑,沉聲道:“十個人不行就一百個,按不住就打斷他的手腳給我擡過來!連區區面首都奈何不了,本宮養你們這群廢物做什麽!”
“是是……屬下明白。”那護衛唯喏地應聲退下了。
沒錯,我就是在這樣尴尬的情況下見到那男人的。
我看到十來個強壯的護衛用粗大的繩子,像捆豬一般地縛住一個男人将他架上來。那男人披頭散發,衣衫淩亂,手腳上都戴着沉重的鐵鏈,護衛們蜂擁而上,繩子在他身上死命地纏了一圈又一圈,他卻兀自掙紮着,力氣大得驚人,脖子上和臂上的青筋暴起,幾次差點将十來個護衛同時掀翻!
“妖婦!我殺了你!”男人爆出一聲瘋狂嘶吼,他猛地擡起頭來,我這才發現男人的臉上有一道長而明顯的疤痕,從左眼眉骨一路劃到嘴角,幾乎要把整顆眼球劃破,顯得觸目驚心。
然而更讓我不寒而栗的,是他隐藏在淩亂發絲後的那雙眼——那雙通紅的,帶着深刻憎惡與絕望的、野獸般的眼睛!
有人用木棍狠狠地擊上他的後背,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他應聲倒下。護衛們趁機死死壓住他,将他的臉踩在地上。他粗重地喘息着,幾次想要掙紮着爬起,但沒有成功。
說實話,這一幕我看得十分難受,心髒像是被人緊緊揪住後又猛地放開,咚咚撞擊着我的胸腔,有一種令人絕望的窒息感。
原來封建社會是這樣的,貴族是這樣的……醜惡的嘴臉。
“禍國妖婦!”淩亂的發絲中露出男人一只充滿憎恨的眼,有殷紅的鮮血順着他破皮的嘴角溢出。
太平沒有理會地上那屈辱的男人,只對護衛道:“另一個呢?”
立刻有人拖上來一條蒼白清瘦的身影,看身形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有着一頭黑緞子般的長發,只是一張臉全被鮮血糊住了,顯得格外吓人。少年的額頭上破了一個血窟窿,仍在流血,下人一松開攙扶他的手,他便立刻脫力地滑在地上……
見到這情況,被縛住的男人瞳仁一縮,猛地掀開壓住他手腳的五個壯漢,猙獰地朝太平公主撲去,暴喝道:“妖婦!你要做什麽!放了他!”
太平公主往後退了一步,冷笑道:“我倒忘了你當年是神都第一的小混混,性子還是這麽野!不知道我挑斷你的手筋腳筋,鎖了你的琵琶骨,你會不會聽話些?”
出乎意料的,被護衛們死死纏住的男人不但沒有發怒,反而慢慢停止了掙紮,顫抖良久,他緩緩擡起眼來,用孤注一擲的語氣一字一句道:“我什麽都聽你的。只要你給我弟弟治好傷,你斷我筋脈也好,鎖我琵琶骨也罷……我什麽都聽你的。”
我沒想到這個倔強而強大的男人竟會為弟弟而妥協……聽到他說‘只要你給我弟弟治好傷,我什麽都聽你的’時,我腦海裏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太平公主冷哼一聲,不耐煩道:“你弟弟破了相,已經毫無用處,本宮還治他做什麽?”說罷,她漠然道:“來人,将他們丢出去喂狗,別弄髒了府裏!”
我清楚地知道太平公主不會真的放他兩出府。
這府裏有着太多見不得人的秘密,除非是死,否則沒人能逃出這個牢籠,這兄弟倆多半會被殺人滅口……
“母親且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不知為何,身體比思維先一步做出決定。我站起身來,說:“女兒覺得這男人還有些用處,不如就賞給女兒吧!”
聞言,四周一片微妙的沉寂。太平蛾眉蹙起,十分不高興道:“你小小年紀還未出閣,總歸是要顧及名聲的,別老想着和男人厮混!”
冤枉啊!這薛珂之前名聲到底有多臭,才讓你們一個個都認為我是刻毒又好色的小人!
我定了定神,眼珠一轉,風輕雲淡地一笑:“母親誤會了!且不說女兒愛不愛和男子厮混,就這男人醜陋的相貌,我也絕不可能對他有非分之想啊!臉上那條傷疤我看了都倒胃口。”
無視掙紮着要撲上來掐死我的男人,我趁熱打鐵:“女兒只是覺得他身手不錯,起了愛才之心。有個高手在身邊我會安心些,免得又被刺客莫名其妙地捅個窟窿。”
太平的神色總算緩和了些許,抿了口茶道:“我可以撥幾個高手給你做護衛,這男人卻是留不得,恐有虎狼之患!”
“母親有所不知,老虎被馴服後,會有比貓還柔軟的腳掌,豈不是一大樂趣?”我嘿嘿奸笑兩聲,執着地望着太平:“母親行行好,就姑且将這對兄弟賞給女兒娛樂幾天吧!”
太平蹙起蛾眉,沉吟許久道:“我會讓人盯着,一旦他存有異心,格殺勿論!”
成功了?!
我忍住內心的狂喜,面色凝重道:“女兒必當謹記!”
話音剛落,卻見那被鐵索縛住的男人朝我狠狠吐了口口水,恨聲道:“呸!士可殺不可辱!”
我轉過身看他,面色平靜道:“我若是你,就不會做出吐口水這種幼稚而毫無殺傷力的傻逼舉動!第一,你的口水殺不死我;第二,你死不要緊,可不要連累了你那半死不活的弟弟。”
美少年弟弟果然是他的死穴,男人喘着粗氣,發紅的眼睛恨恨地瞪着我,卻是識相地不再吭聲。
我特裝逼的揮手示意身邊的護衛,“找個大夫給他弟弟包紮一下,游戲才剛開始,千萬別弄死了!至于這個男人嘛,”我朝他擡擡下巴,用一副指點江山的霸氣語調命令道:“洗幹淨帶到我房裏來,我要親自審訊!”
……
我一陣瘋似的沖回自己的小院,端起案幾上的茶壺對着嘴一陣猛灌,又神經質地用手對着自己扇風,以平複我波濤洶湧的內心。
媽蛋的接下來該怎麽辦,我還沒完全想好對策啊混蛋!我抓狂地撓着紅漆的檀木案幾,又對着牆壁君一陣拳打腳踢:那男人知道我是在救他麽,會感激我麽?會乖乖聽我話麽?會以身相許麽?等等,他要是腦筋轉不過彎來以為我和太平公主是一夥的恩将仇報要殺我怎麽辦?啊啊啊我會不會屎掉!
門吱呀一聲打開,被護衛押過來的男人猛然看見我以一個壁虎的姿勢趴在牆上碎碎念叨,顯得十分震驚,連招牌的臭臉都忘了擺。
我将手腳擺好,瞬間恢複面癱表情。
“咳咳,”一個瘦高的黑衣護衛幹咳兩聲,推搡了那洗刷幹淨的刀疤男人一把,抱拳道:“縣主,這小子已沐浴更衣,聽候縣主發落。”
嗯?這句話怎麽聽起來這麽奇怪?
我‘哦’了一聲,說:“你們出去吧,我和他單獨談談。”
護衛有些猶豫,我想了想,朝那個瘦高護衛勾勾手指,道:“你過來。”
瘦高護衛跨步,在我面前單膝跪下。我用極低的語調對他耳語道:“若是半刻鐘後我還沒出來,你就這樣這樣……”
瘦高護衛點頭,帶着其餘三人退出,順手掩上房門。屋裏只剩下我和那帶着鐐铐的男人,我擡眼将他上下掃描了一番,出乎意料的,洗去身上髒污後的男人看起來十分年輕,身形高大,手腳修長,不到二十歲的樣子,說是少年也尚可勉強。
除去他臉左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這男人的右半邊臉可以算得上十分英俊:眉目精致,睫毛卷翹,鼻梁挺拔,膚色是光滑健康的小麥色。只是他的眉頭常常緊蹙,折劍般的唇緊緊抿着,看起來成熟嚴肅了許多。
我慢吞吞縮短兩人間戒備的距離,頓了頓,終是對他露齒一笑:“嘿,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的那一章我不滿意,所以重新修改了!(大修)楠竹粗線啦~~~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各種甜(雞)蜜(飛)恩(狗)愛(跳)啦~!
求打包撒花~求調戲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