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3)
男人,還是我親哥哥呢,哈哈哈……”,寧凝本想鄭重起來,可看他一本正經,又心生憐愛,壓抑不住想故意逗弄的心情。
“這話,要讓霍小姐聽見,她能氣暈過去……”,放棄了佯裝怨怒的僵硬表情,霍汐無奈輕笑一聲,火苗一晃,Davidoff香煙被夾在纖長的指尖上,缭繞起白色的塵霧。
“說起來,邁克下個月會在東區藝術畫廊舉辦個人攝影展,他發了兩張開幕請柬給我,邀請咱們一起去,你……”,寧凝恍然想起之前邁克的邀約,讓她和霍汐共同參加攝影展的開幕酒會。
“沒空!”,他不假思索,答的斬釘截鐵,半點沒有猶豫,就全然拒絕,“要去你自己去,哎,對,你也不準去!”,琢磨着似乎不對味,趕忙改了話,自己不到場就算了,怎能放羊入虎口。
“你別胡鬧了,人家誠心誠意的邀請咱們去開幕酒會,怎麽也要給面子,我還琢磨着,定制個精致的花束送給他;再說,上次的事情,都還沒有機會感謝邁克。哎喲對了,你媽媽的雕塑展就在旁邊,也是相同展期,我們一起去吧,你還可以給霍小姐也捧捧場……”,靈機一動,像是捉到救命稻草,寧凝臉上綻開笑容,想着如若親生母親也在開展,霍汐當真是不會再拒絕的。
“不去……”,他探身,湊到寧凝近前,柔軟的唇瓣點點觸碰在她耳根,“絕對不去,這兩個人的破展,我都沒興趣!誰也不給捧場!”。
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任憑你威逼利誘,欺哄蒙騙;他是鐵了心軟硬不吃,弄得寧凝半點招數也使不出來,只能尬尴生悶氣。
“愛去不去,笨蛋!”,伸手戳着他的額頭,推開一旁;寧凝站起身,懶得再鬥嘴扯皮,疲憊的酸痛令人難以忍受。
“無論秦霄出于什麽目的,我都覺得,他來蹚寧宏的渾水,是不明智的。寧國慶不會坐以待斃,這是我的直覺,而且,他應該注意秦霄很久了……”,在寧凝面前,霍汐無意隐瞞任何情況,雖然寧國慶從未和他真正道出過自己的想法,但以父子的直覺來說,這個人絕對沒有眼前看着的那樣簡單。
“他肯放手給鐘顯達,就容不得別人?還是,他另有目的?”,寧凝終于講出了久久壓在自己心頭的疑惑,寧國慶絕非庸碌之輩,也不是舍得遠離繁華的檻外人,他現在遠避世俗,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寧國慶的心機用意,哪兒是你我能揣測的?我也不過是,自己胡亂琢磨罷了。秦霄費盡心機死咬不放,終于跻身寧宏高層,他到底,想要什麽?不會是錢和權這麽簡單吧?如果他只想控制寧宏集團,跻身上流社會,那當初何必跟你分手,直接做寧家女婿要容易的多。換個角度想,如果是因為石倩倩能給他鋪就更廣闊和平坦的道路,那他大可放手一搏,遠比現在簡單容易的多。寧宏早已日薄西山,他總不會是來做救世主,幫你父親重振家業的吧?”,霍汐跳脫出框架,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冷靜理智的分析着秦霄的想法;他同寧凝一樣,漸漸覺得事态的發展和走向,超乎了慣有的套路和模式。
“他要我幫他殺了國慶,鐘顯達,還有其他幾個落魄的落魄、殘疾的殘疾,或者甚至根本不知所蹤的人。誰知道這話到底是真是假,秦霄的性格本就晦澀孤僻,最近,更讓人覺得難以理喻,我猜不透,也不想猜……”,寧凝嘆口氣,她大腦已經開始缺氧,秦霄之前的神情和話語不斷重複,讓人焦灼不安。
“當然是假的,他逗你玩兒呢。想殺早就殺了,還用得着求你去動手?你能做什麽?殺只螞蚱都不敢,怎麽可能去殺父親寧國慶?開玩笑!興許秦霄只是懶得解釋生意場上的複雜和吊詭,所以,故作姿态來吓唬人,想讓你遠離是非也不一定。別胡思亂想了,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正事……”,霍汐躺在寧凝身旁,揉了揉她的長發,條理分明的話語如同魔法一樣,梳理慰藉着她淩亂的心情。
隔日的清晨,熹微的陽光順着絲絨窗簾的縫隙裏投射進來,溫暖的光斑灑在地面上,甚至可以看到輕舞的微塵。
“喂,起床了,再磨蹭的話,火車都要晚點了!”,寧凝爬上床,一掌拍在把自己深深卷在羽絨被中男人,催促他不要誤了時間。
“我還沒睡醒,晚安……”,他嘟囔一聲,連動彈的意思都沒有,撩起被子蒙上頭,佯裝打鼾的聲音,故意賴着不肯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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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那我自己出發了,你願意睡到什麽時候都沒關系……”,拗不過他的蠻橫,寧凝伸手掐了掐他的臉,無奈嘆口氣,獨自收拾起箱子行李。
“你要是敢不守婦道,抛下你漢子獨自逃跑,小心村裏人把你抓回來侵豬籠,吊在祠堂裏打!”,聽聞要被寧凝甩下,霍汐一個激靈坐起身,使勁揉了揉淩亂的頭發,神情恍惚之中,撂下狠話威脅。
“你要是有空耍嘴皮子,就麻利兒的滾下來跟我一起收拾東西!”,寧凝被他的無賴行徑氣的哭笑不得,随手撿起箱子裏的帽子,丢在他肩膀上。
由于各種複雜的原因,兩人所搭乘的火車晚點将近一個小時,霍汐百無聊賴的坐在候車區的長椅上,不停望着指示牌來打發時間。只可惜,老天連安逸和懶散都舍不得給他,在連串低沉的德文播報之後,兩旁原本在等車的人,都拎起箱子,神色慌張的順着通道跑向對面的站臺。
“快快,跟着一起走!”,見此情景,寧凝迅速拎起身邊的提包,攥住霍汐的手腕,一把将他從長椅上拖起,跟着人群,下通道,上樓梯,毫不遲疑的跑向了新站臺。
“我再也不相信德國人了……”
歷經幾番折騰的德鐵火車正在勻速行駛,霍汐頹廢的趴在座椅前的小餐桌上,面前的蘋果汽水還在滋滋冒響,他已然在幾次的換站臺游戲中,耗盡了體力和精神。
寧凝坐在窗邊,惬意的望着沿途的風景,若有所思;無法斷定,此行見到親生父親的勝算把握,可至少,她擁有了一個知曉真相的機會。
“這種情況是家常便飯,不信就對了,比如費恩,就經常胡說八道,他沒跟你亂講什麽吧?”,寧凝回身看到霍汐将臉埋在臂間,蓬松的棕褐頭發被陽光映照成了深金色,像小狗一樣可憐巴巴的抱怨訴苦,忍不住笑着安慰。
“你怕他說什麽?哈哈,你的黑歷史啊?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快給爺從實招來聽聽……”,聽見寧凝心虛的探問,他瞬時來了精神,起身繞過餐桌,坐在她身後攬住纖腰,下颌落在肩膀上,用鼻尖蹭着白皙的脖頸,誘騙逼問。
“我有什麽黑歷史?簡單清白的很,你若胡思亂想,我還不問了……”,她不屑辯解,手指夾住他鼻尖捏了捏,低聲輕笑。
“清白才怪,你和秦霄的羅曼史一字不漏都傳在我耳朵裏了,還敢裝糊塗?以前既往不咎,以後你若是再背着我跟他私會,我會好好讓你知道什麽叫懲罰……”,他微微使力攥住她的手腕,尖尖的牙齒咬住她的耳垂,叫人身上酥麻陣陣,心跳陡然加速,半點都動彈不得。
“呸,莺莺燕燕繞花枝的浪蕩貨,還來要挾我,臭不要臉……”,她佯裝愠怒,輕啐一口,擡眼撞上他魅惑勾人的目光,心念一動,敗下陣來。
無論德國給人多少刻板嚴肅的印象,可海德堡卻擁有着掩不住的浪漫主義色彩,光陰荏苒,游人如織,撼動人心的故事從未止歇。傳說歌德曾經将他的愛情與心,都留在了這裏,醉人的詩篇,在古老牆壁上,镌刻成了永遠……
沿着內卡河河岸緩緩前行,中世紀的古老建築和文藝複興時期的藝術裝飾随處可見,熟悉的感覺湧上心口,雖然數次歷經戰火,可這裏卻仍然美的讓人嘆息。
匆匆在酒店內安置了行李,寧凝與霍汐按照韓熠所給的地址,找到了一片遠避游人,寧靜安逸的住宅小區。
紅色的磚牆上鑲嵌着大面積延展的玻璃窗,純粹的線條,勾勒出毫無廢棄之筆的現代派建築風格,不鏽鋼制作的生态環保倡議說明牌,被樹立在入口處,深深淺淺的綠色植被覆蓋着中庭的花園,才下過雨的石板路上,纖塵不染。
“典型的中産階級做派……”,寧凝小聲覆在霍汐耳邊,評論着她對此地的印象,如果莫少凱真的住在這裏的話,那麽,他的經濟條件,應該不至于淪落到要顧漫姝越洋接濟的地步。
不遠處,一幢錯層式建築引起了寧凝的注意,隐在住宅公寓之中,獨立分隔而出,錯落的極簡式設計外觀,線條清冷幹淨。淺灰色的麻質紗簾,遮住了清透的落地窗,白色三層大理石臺階上,玻璃門緊閉,一塊小牌子挂在檐頭不起眼的地方,‘Mo 私人診所’。
“應該,就是這裏了……”,對照着地址,寧凝肯定的點點頭,只不過輕輕敲了幾下,都沒人來應答;擡頭看了看門上貼着的開診時間,是從每天早上十點開始,現在都下午了,卻半點營業的跡象都沒有。
“沒有聯系電話什麽的嗎?”,霍汐在周圍轉了轉,想找出些蛛絲馬跡,可惜,一無所獲。而且,工作日的白天,小區的幾幢公寓大門都關個嚴實,等了半晌,連個人影都沒有,一絲不茍的整潔,與過度的靜谧,令人惶惶不安。
“算了,改天再來吧,我肚子快餓扁了……”,寧凝嘆口氣,實在不想再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晃了,況且德國人注重隐私,這種行為很有可能會被當成可疑分子送到警局。
“誰讓你在火車上不肯吃東西,走吧,先去随便買點什麽,過一會兒再來看看……”,霍汐看出寧凝嘴上說着不在意,實際上,她在火車快到站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焦躁煩亂,想來,她比誰都盼着盡快得到答案。
攬起她的肩膀,兩人出了住宅區,希望能趕在下班的時候,找到個知情人問問情況。
二十分鐘之後,在住宅區對面茂密樹蔭下的長椅上,寧凝和霍汐邊吃剛做好的土耳其烤肉卷餅,邊注視着診所前的動靜,冰鎮可樂放在椅子上,水珠沁濕了寧凝裙角,她也未曾發覺。
“聽說,土耳其卷餅裏的醬料,很久都不會換新的,都是陳年老醬……”,霍汐自己吃的津津有味,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的胃并不太舒服。
“都吃進肚裏了,想這麽多會難受死的,忘了吧,這不是什麽大事……”,寧凝面無表情,長久的舟車勞頓,和漸漸落空的希望,都讓她的思維和身體開始僵硬。
眼看天色即将擦黑,寒風驟起,住宅區仍然人煙稀少,偶爾有幾個行色匆匆的人進出,也都客套的禮貌婉拒離去,不肯跟外人廢半分鐘的話,寧凝耽誤這半天功夫,丁點消息都沒有打探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霍小爺您的思維是來自異次元嗎?古靈精怪又不按牌理出牌,跳躍的幅度太大,也就寧二少能理解。
劇透一下,他嘴硬心軟,別說侵豬籠、吊在祠堂裏打什麽的不會發生,邁克和霍小姐的展覽,他也肯定屁颠颠的跟着老婆去噠,不然,羊入虎口的道理,他比誰都懂,咩哈哈~
話說,寧凝已經尋到了親生父親的住址,那麽,她會見到他嗎?莫少凱又是什麽樣的人呢?見面後會發生什麽樣的故事呢?下章繼續~
52往事已矣
像意圖不軌的竊賊一樣,寧凝與霍汐在Mo診所的住宅區附近,已經徘徊了兩天的時間,可真正要找的人,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連點蛛絲馬跡都尋不到。
“霍汐,不然算了,已經過去這麽久,別再耽誤你的工作了。問過的人,都說不了解,我猜他也許已經搬走了都不一定。我們死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放棄吧,興許我命裏跟他就沒緣分……”,寧凝嘆口氣,連日的勞頓颠簸,等待尋找,燃氣的希望又覆滅;讓她逐漸心灰意懶,不忍再連累霍汐,索性決定打道回府。
“才幾天的時間,就說算了?你心思也真活絡。如果哪天我消失不見了,你會不會也找了兩三天,就輕易放棄了吧?”,霍汐擡手掐住寧凝臉頰,質問擠兌,勾起的嘴角邊浮現出戲谑笑容;不用問他都能感知到寧凝的遺憾與失落,嘴上說放棄,不過是怕拖累麻煩自己罷了。
“你為什麽會消失不見?還是惦記着當初的三年契約?契約結束了,你就離開我了,對不對?”,誰承想,她卻把玩笑話當了真,臉上瞬時失了血色,猛然的抓住他衣袖,目光惶恐焦躁。
“我開玩笑的,你怎麽會這樣想?”,他沒料想到她會反應如此,慌亂錯愕了神情,“我就陪着你,哪裏也不去……”,恍然明白,在周遭無數的謊言與背叛籠罩之下,她現在的安全感稀薄缺失,或許,自己就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霍汐,我……”
現在的寧凝,摸不清自己的想法,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悵然若失,忐忑難安;連番的打擊和欺騙,讓她就算面對着美好的感情,也總會覺得虛幻飄忽。
“你們,是來找莫醫生的?”,正當兩人對之後的安排糾結焦灼的時候,柔和沙啞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挽着灰白色發髻的德國老太太正拄着拐杖,神情疑惑的站在兩人身後,灰藍色的眼睛裏,全是探尋。
“是的,您好,請問您是?”,霍汐走上前,禮貌的向老太太問好,粲然明媚的笑容綻放在臉上,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眯起的眼睛裏,仿佛溢滿清晨的陽光。
“我叫做南希史奈德,來莫診所取一些藥物。我看你們已經等了好一陣子,是來找莫醫生就診的嗎?”,老太太簡單的做了自我介紹,望着緊閉的診所大門,目光中有些遺憾,看來對這裏十分熟悉。
“史奈德太太,遇到您是在太幸運了。我的腳不幸在旅行中扭傷了,本來沒什麽影響,可這幾天忽然覺得疼痛不适。湊巧住在這附近,注意到有診所,就打算過來診治,沒想到醫生還不在……”,霍汐自嘲嘆口氣,秀長睫毛下,清澈深邃似幽泉的眼眸中全是落寞,叫人望之生憐。
老太太微微怔了一下,依然未枯萎的少女心,果不其然被清秀俊朗、玉樹臨風的東方美男子所點燃,态度從方才的審慎戒備,一下子和藹親切起來,“叫我南希就可以了,莫醫生确實是治療扭傷的高手,他精湛的醫術,曾經拯救了我的腰。不過,他前些天說要去度假,今天是約定好回來的日子,特意叫我來換藥。居然還是不在……”,說罷,老太太還四下張望起來,無奈的嘆了口氣。
“是嗎?那我就不再等了,也許買一些藥就能痊愈,非常感謝您……”,聽聞莫少凱去度假了,霍汐心中了然明晰,斷定他現在生活的相當安逸;匆忙找借口和老太太道了別,以防言多語失,再出了差池。
“其實前面不遠處就有家醫院,如果你的扭傷很嚴重,我可以開車送你們去……”,眼見要與美男子告別,史奈德太太将內心的惆悵寫在了臉上,連忙自告奮勇的充當起司機的角色,想要替霍汐解決煩擾。
“非常感謝您的好意,不必麻煩了,傷勢并不嚴重。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願上帝保佑您……”
聽聞此言,霍汐婉拒了老太太的熱情,他忍不住低頭一笑,挺拔光滑的脖頸上,發梢被染成暗金色;纖長的手指握住史奈德太太的手,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順勢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盡管寧凝埋怨鄙夷霍汐不分場合與對象的胡亂放電,可到底還是因為史奈德太太透露的情報,确定了線索未斷,莫少凱仍舊住在這裏,并未徹底離去。
隔天的晌午,萬裏無雲,和煦的暖風吹在高大的樹梢上,不時掀起窸窣的響動,遠遠就望見莫醫生的診所大門半開敞着,一位護士打扮的女人,正在清掃門前的落葉。
終于,就要見面了……
寧凝止步在住宅區的門口,她只覺得渾身僵硬,雙腿麻木不堪,心髒已然快要從咽喉裏跳出來,緊張的連脊背都寒涼徹骨;有時候,企盼太久的事情,真到了要面對的一刻,似乎格外的艱難。
無意間,指尖被溫熱的掌心所包圍,仿佛将她從冰凍的異世界裏拯救,周圍的一切又重新染上了鮮活靈動的色彩。
擡眼看,霍汐正俯身望着自己,淺淺笑容當中,溢滿柔情守護;可目光裏又透着信任與堅定,靜靜等待着她的決定,無論是向前坦誠相見,還是回身徹底逃離,他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他希望,把最自由的決定權,放到她手中去選擇。
踏進門口的一剎那,清脆的鈴聲輕盈晃動,聲音引起了護士的注意,“您好,有什麽需要幫助嗎?”,梳着馬尾的金發姑娘,拿起前臺的記錄冊,關切的詢問着來者狀況。
“請問,醫生在嗎?我咽喉有點不舒服,想請他診治一下……”,寧凝随意編了借口,希望能以此來獲得對話的機會,她不想再勞煩霍汐,可又沒膽量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和莫少凱拆穿自己的真實身份。
“抱歉,您有預約嗎?醫生上午的日程已經排滿了……”,護士小姐湛藍色的眼裏充滿遲疑,她低頭望着時間安排表,皺緊眉頭,表示着勉為其難的心情。
“Freja,不要緊,距離莫裏森太太的預約還有一段時間,我想,我可以先給這位小姐診治……”
溫和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纖塵不染的白色外褂甚至可以看出清晰的熨褶痕跡,聽診器與白色六角星所裝飾的Montblanc黑色鋼筆,被齊整的放置在胸前的口袋。雖然兩鬓染上了斑白的顏色,可柳眉秀目襯着高挺鼻梁的五官之下,仍然透着英俊魅惑;下巴上修剪整齊的胡須,散發着這個年齡層的人所獨有的睿智與沉穩;一眼望去,面前的這位醫生如同籠罩着柔和的光暈,內斂儒雅的氣質,似曛暖秋風般慰藉人心。
“小姐,這邊請……”,被稱為Freja的藍眼睛護士引導寧凝坐在等候區,拿出了幾張表格放在她的面前,一一将所要填寫的項目指給了她。
“抱歉,我沒有帶護照……”,太過翔實的表格類目,讓寧凝無法下筆,她不确定,莫少凱對自己的了解有幾分,如果照實情填滿,大概就已經和自我暴露差不多了。
“如果只是記錄的話,用我的證件可以嗎?我是她的,呃,哥哥……”,霍汐看出寧凝的顧慮,明白她在為什麽事情所擔憂着。只不過,他莫名慌亂起來,才要出口的話,如同魚骨梗在了喉頭。
霍汐的話,讓寧凝詫異萬分,她挑起眉梢,不着痕跡的打量了幾眼,看他窘迫尴尬的摸樣,心中忍不住偷偷竊笑起來。
“呵呵,不必麻煩了,簡單填寫姓名和身體狀況就可以了……”,莫醫生嘴角噙着笑容,淡然觀瞧着着面前的狀況,半晌輕嘆口氣,俯身拿起寧凝面前的表格,替她劃出了必填的幾個項目。
“可是,醫生,這不符合規定……”,眼看醫生要放綠燈,Freja快步走上前,以特有的嚴謹個性,提醒大家這是違規行為。
“沒關系……”,莫醫生擡手朝Freja擺了擺,阻止了她的腳步,将寧凝請進了診室。
“Garcia小姐?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莫醫生拿起表格,審視着上面所填的資料,耐心的詢問着寧凝,“咽喉疼痛的情況,出現多久了?”。
對着方才病歷表,寧凝幾番糾結之下,填上了‘NellaGarcia’的名字,所以現在被稱為霍小姐也無可厚非;她仔細觀察着莫醫生的一舉一動,好像這樣,就可以穿透時光,窺視出當年的熹微痕跡。
“三天了,最初只是感到喉嚨有點幹燥,從昨天開始咳嗽……”,寧凝極力的堆砌思索咽喉炎應有的症狀,她甚至覺得,在莫醫生認真聆聽、仔細記錄的表象之下,是對自己無盡的懷疑。
以他多年行醫的經驗,根本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毫無病痛;甚至暗恨自己方才為什麽不扯個胃疼之類更飄忽的借口。想到謊言大概已經曝露在烈日之下,靜谧的氛圍就愈發令人惶恐,不由得臉頰都燒痛起來。
但似乎,一切都風平浪靜,半點波瀾未起,診療的過程相當順暢,莫少凱根據寧凝所描述的症狀,寫好了診斷記錄,吩咐護士去準備藥品;然後,回過身,事無巨細的叮囑寧凝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咽喉哮喘病引發的誘因。
“好了,Garcia小姐,祝你早日康複……”,莫少凱起身将寧凝送到診室門口,笑容依舊平和,“請問,還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嗎?”,不知是否太過多心,寧凝總覺得他這句臨別的客套話裏,頗為耐人尋味,好像在等待着什麽,亦或是種意味深長的企盼。
一瞬間,寧凝若有若無的恍然領悟到,當初母親顧漫姝會義無反顧愛上他的原因;這是與她前夫寧國慶和現任丈夫韓修文都截然不同的男人。沒有寧國慶的張揚霸道,比韓修文又多了幾分倜傥神采;謙謙君子,俊逸出塵,且散發有着泰然自若的氣度,襯着龍章鳳姿的容貌。
只是寧凝想不通,這樣一對璧人,是如何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沒有了,謝謝……”,遲疑了片刻,她終是沒有揭穿真相的勇氣,接過護士手中的紙袋,緩緩的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打算告辭。
片刻光陰之間,她似乎愈發理解了顧漫姝,亦或是很多人的抉擇;很多時候,我們苦苦追尋的真實,一旦大白于天下,也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所以,她選了沉默與放棄。
“寧凝,你是特意來看我的嗎?”,莫醫生的話,讓原本打算離去的寧凝驟然止步,她站在門邊,半晌都不敢回頭,“二十幾年來,我一直奢望會再見到你;也總有種預感,有一天,也許你會來找我。可我又充滿恐懼和內疚,如果你真的出現在我面前,質問我當年的故事,我該以何顏面,來跟你解釋所發生的一切……”。
莫醫生忐忑遲疑,他無法琢磨寧凝對自己的看法和态度,擔心和懼怕她如果抗拒與厭惡,那麽又該如何去承受。
作者有話要說:寧凝終于見到了親生父親的面,會有怎樣的發展呢?當年的真相又是什麽呢?
還有,二少您為啥自動跟了夫姓?太自覺了!
話說,美男計,小爺您和燕随風學的吧……
ps.因為這章太長,字數太多,怕節奏混亂,所以整理下文字,明天晚上再發一章哈,希望大家喜歡。嘿嘿~~~~
53再見往事
寧凝緩緩轉過身,眼中所看見的莫醫生,神情焦灼而迫切;他急于知曉即将遭受的待遇,蹙起的眉頭彙聚着內心的忐忑與不安。
“你早就認出我了?那你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就拆穿我的身份,到底是在等什麽?”,無明業火湧上來,讓寧凝頗為愠怒,她覺得自己受到愚弄,仿佛煞費苦心的一切,都成了輕描淡寫的笑話。
“昨天的傍晚,我回到家,史奈德太太來診所換藥。她跟我提起,有個年輕的姑娘和小夥在診所外徘徊了好幾天;雖然兩人只是聲稱來診治,但看神情,似乎是專程前來,問我有沒有印象。沒來由的,我猜到會是你,長久以來的期冀,終于成了現實,我緊張的快要窒息,怕自己會克制不住內心的感情。我不敢輕舉妄動,怕自己的唐突會吓到你,所以竭力壓抑着激動的情緒。直到剛剛,你跟我道別,我忽然意識到,如果我再不開口,大概,這會是我們今生最後一次會面……”,終于,莫醫生道出了心底的失落,他懼怕寧凝此番若是離去,恐怕再也不會有相認的機會;畢竟,這也是他盼了二十幾年,想也不敢想的心願。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誰?如果你像你自己所說的那樣在乎父女之情,為什麽你從來都沒有主動找過我……”,眼前的莫醫生,讓寧凝覺得似曾相識,雖在言辭間嗔怪他的冷漠與疏忽,可冥冥中,似乎他又從未遠離。
“我答應過你媽媽,不會打擾你的生活,這是我唯一能信守的承諾。可我還是按捺不住想要陪伴的心情,懇請寧先生在十八歲那年,送你來德國念書。起初他有顧慮,并不同意我的提議;但我說服了他,希望給我一個機會,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縫隙,也能參與到你成長的經歷當中。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只要逢上狂歡節,學校裏會安排由志願者醫生組成的醫療組,以防學生因太過亢奮激烈的慶祝而受傷。每年的那個時候,我都會暫停診所的營業,飛到慕尼黑,看你穿着各種有趣漂亮的衣服,跟同學一起加入狂歡的慶典。如果你快樂,我會從心裏感到喜悅和滿足。盡管,我可能沒資格講這種話……”,心中的疑惑被印證,莫少寒與寧國慶彼此相識,甚至,多年來從未斷過聯系。他就在寧凝的身邊,默默的、遠遠的,甚至卑微的,注視着她的歡樂與哀痛。
“之前,我在一次采訪拍攝的時候,無意中遇到了畫家莫少寒,他真的是你的親弟弟嗎?”,太多疑問堆積在寧凝心中,肆意湧動想要破繭而出;她以盡力壓制的情緒,平靜講述了連日來所發生的經歷,希望親生父親,至少會給她一個真實的答案。
“原來你都知道了……”,莫醫生深邃的目光長久的望着寧凝,半晌,輕輕嘆口氣,坐在了窗邊的沙發上,“事情要從二十幾年前說起,大致的情形你都已經了解。但在故事裏,總會出現誤會和偏差,需要來糾正。少寒是我的弟弟,你血緣上的親叔叔,他心高氣傲,才華橫溢;原本是要保送到藝術大學重點培養,但因為家庭突如其來的變故,和急轉直下的境遇,使他錯失了機會。這讓他憤懑難平,周遭人的排擠和譏笑,摧毀了他敏感脆弱的心智,自我幽閉了一段時間。雖然最終還是從事了相關的事業,但那一年的重創,在他心裏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痛,同時也導致他性格上的偏激。但這一切的罪魁,并不是你的母親……”,莫醫生并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寧凝去怨怒母親顧漫姝;畢竟這是命運的捉弄,令人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罪魁是誰?我的外公嗎?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媽媽?莫少寒說的,茍且貪歡,是不是真的?”,寧凝幼年被外祖父一手帶大,她被莫少寒的指責唾罵所糾纏,沉溺于結症中無法自拔;不敢也不願意去相信慈愛的老人,會是不擇手段的陰狠之輩。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們無法再讨論誰是誰非,你外公去世的時候,我在他墓碑前送上過鮮花,一束白色的石斛蘭。因為他曾經對我的忏悔,所以,我決定原諒;随着生命的逝去,讓愛恨煙消雲散。你媽媽絕對沒有少寒說的那樣不堪,她曾經,在一個漆黑的雨夜來找過我,想要一起遠走高飛。是我膽怯和懦弱,放不下年邁的父母,破敗的家庭,擔心他們因為我的自私而被牽連。我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一生謹小慎微、循規蹈矩,經歷太多波折,不應該在晚年還備受牽累。所以,我辜負了為愛情奮不顧身的姑娘,選擇了背負着愧疚,像個懦夫一樣茍延殘喘。寧先生說的是真話,他家長輩和你外公頗有淵源,跟你媽媽算得上舊識故交,能在關鍵時刻和她結婚,給了你合法的身份,這點是非常值得感激的。但……”,莫醫生在講到關鍵時刻,停頓了話語,他不知道以自己微妙和尬尴的立場,該如何去解釋寧國慶與顧漫姝婚姻的真相,和背後的隐情。
“但什麽?莫少寒說過,你曾經入獄,在獄中被折磨的痛不欲生,是外公在幕後搗鬼的嗎?”,事到如今,寧凝并不願意被當成無知的幼童,被敷衍和糊弄;她一再追問,渴求得到切實的訊息。
“你外公确實竭力反感和抵觸我,他是痛恨我在他家庭最混亂的時候趁虛而入,在他最焦頭爛額、無所适從的狀況下,勾引了他未成年的女兒。而且,作為一個出身背景極其隐晦,為當時的世間所不容的青年,一個被他破格提拔信任,予以重任的青年,居然背叛了他的信任。所以他震怒,痛斥我,揚言要我得到教訓。至于少寒所說的女秘書,也就是我的表姑,讓她懷孕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