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姐妹
見朱璃做的小詩精致,人群中自然有人不服,便又另出了題目刁難,朱璃都一一化解,且做的詩句一句比一句精彩,一派輕松地模樣。
衆人聽得驚嘆連連,聞櫻卻不住地飲茶,借着茶杯掩住唇邊笑意。
原因無他,朱璃作出的這些詩句,除了第一首詠梅,其餘全都是作者肖染借鑒來的,詩仙那裏摘兩句,詩鬼那裏湊兩句,暖閣中的貴女聽着覺得精妙絕倫,聞櫻聽着卻有些想笑。
詩句本身當然并不好笑,可被朱璃一本正經地當做自己臨場反應所做而成的作品念出來,再配上周圍衆人一臉敬佩的神情,聞櫻不知喝了多少口茶,才勉強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朱璃站在人群中央,微微揚着下巴,自信又高傲。聞櫻看了她兩眼,又看了看周圍一衆嘆服于她的貴女,目光不自覺一掃,便瞧見了坐在上首的明月公主。
公主的反應好像也有些奇怪。
明月公主的眼中并未有贊許、欣賞、嘆服等等等等,而是同聞櫻一般,看起來似乎是在極力忍着笑。
聞櫻看去的同時,明月公主似有所感,目光一移,便與她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兩人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朱璃方才才說出“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這兩句,衆人皆在細細品味,暖閣中靜可聞針落,聞櫻與明月公主的笑聲便顯得格外突兀。
一時間衆人齊刷刷扭過頭來,看着笑得更大聲的那一個人。
聞櫻立馬正了神色,卻發現假裝不知曉方才笑的人是誰這一辦法似乎沒有什麽用。
“聞姑娘,你可是在嘲笑璃兒?既然如此,不如你來做一首,讓我等開開眼界?”
說話的正是方才在朱璃身邊的那名女子,此時正對聞櫻怒目而視,語氣也咄咄逼人。
聞櫻倒是不怕,大不了她也背幾句古詩詞頂一頂就行。
可她并不想這樣做。一來是覺得拿先人的作品當成自己的作品過來賣弄有些不大好,二來是……有關梅花的比較有名的詩句,方才已經被朱璃全說過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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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櫻張口正要緩和一下氣氛,莫要讓大家誤會她又開始針對朱璃,不過話還未出口,便聽得上首一道甜脆的嗓音道:“方才發笑的人是本宮,你說本宮這是在嘲笑朱姑娘?”
明月公主方才聲音不大,離得遠便只聽得到聞櫻一個人的聲音。朱璃拿不準明月公主的用意,看了聞櫻一眼,便俯身向公主告罪。
聞櫻哪兒能讓朱璃颠黑倒白,于是也從案邊起身,向明月公主胡扯了一個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
待聞櫻說完,明月公主詫異道:“方才本宮正是因此才笑了一聲,表達對朱姑娘的贊許,你怎的知曉本宮心中所想?”
聞櫻聞言淡淡一笑,兩個小梨渦若隐若現。
這明月公主古靈精怪睜眼說瞎話的勁兒,還真與發小周景玥那個小烏鴉嘴一模一樣。
聽得公主說這笑聲是對朱姑娘的贊許,暖閣中有些機靈的便順着這話也笑了兩聲,給二人一個臺階下。
朱璃聽得出聞櫻方才那段似是而非的理由分明就是鬼扯,沒想到公主還這般明顯地偏袒她,心中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聞櫻無意間瞧見了朱璃有些落寞的神情,心中“咯噔”了一聲。
完了,又攪局了。
這一回明明該是朱璃大放異彩,從而得到明月公主的青睐,現在怎麽變成明月公主莫名護着她了?
明月公主這類似護短的舉動着實有些莫名其妙,衆人看向聞櫻的神色明裏暗裏又變了幾變。聞櫻端坐在案邊,目不斜視,對那些或好奇或打量的視線只當做沒看見。
這番插曲過後,明月公主似乎興致缺缺,尋借口回了宮,留下衆人在暖閣中大眼瞪小眼。
許多人今日來畫梅園變是為了能在公主面前撈個眼熟,眼下公主回了宮,衆人便也無心賞雪,陸陸續續起身離了開。
聞櫻一想到外邊兒天寒地凍地就頭疼,只想留在暖閣中不要動彈。待一看到暖閣中人三三兩兩都離開得差不多,只剩下她與朱璃還有幾個十分眼生的貴女,聞櫻當機立斷,帶着碧落便往外走。
她可不想與朱璃再有什麽交集。
誰知怕什麽便來什麽,聞櫻剛出了暖閣,便聽得朱璃在身後道:“聞姑娘請留步。”
聞櫻不情不願地停下了腳步,與朱璃寒暄了兩句,便并肩沿着小徑一道朝前走去。
朱璃說話間分寸感拿捏得極好,聞櫻不知不覺間對她放下了防備。
怪不得是人見人愛的主兒,真是挺好一小姑娘。
聞櫻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見朱璃身子一歪,而後跌坐在路旁的雪地裏。
她身後的侍女忙不疊上前去扶她,只不過有人更快一步。
聞櫻只覺眼前一花,就見何予洛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解下了身上的鬥篷裹在了朱璃身上,而後将朱璃半扶半抱了起來。
朱璃似乎摔得有些暈,睜着眼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何予洛。
何予洛見她這副柔弱無助地模樣,頓時氣不打一出來,皺着眉朝聞櫻道:“你為何要推朱姑娘?”
聞櫻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方才一直披着鬥篷,手都沒伸出來過,用什麽去推朱璃?
見她不答話,何予洛更是惱火,一字一頓地将方才的話又問了聞櫻一遍。
朱璃此時也回過了神來,趕忙勸阻道:“将軍,你莫要怪聞姑娘,是我自己沒站穩,這才摔倒在雪地裏。”
說着,像是還怕何予洛不信,又喚了自己侍女:“方才彩雲也瞧見了,是我自己摔的,聞姑娘與此事無關,是不是彩雲?”
彩雲低着頭,唯唯諾諾地應了一句“是”。
聞櫻一看彩雲那副不敢說“不是”地模樣,便覺事情不妙,果然立刻又聽得何予洛壓着怒火道:“朱姑娘,你心地善良,我卻都瞧見了,你不必再袒護聞姑娘了,她這般沒臉沒皮的人,也沒什麽好袒護的。”
說罷,便叫彩雲扶着朱璃,丢下聞櫻,三人一道往前走了。
朱璃走着走着,還回過頭來對聞櫻道:“我沒事,聞姑娘不必記挂我。至于這誤會,我會好好跟将軍解釋的。”
話音一落,便收到何予洛一個贊許的眼神。
聞櫻簡直要被這幾人颠黑倒白的能力給氣笑了。
虧得她方才還對朱璃生出了些許好感。
不過,方才一事,應當不是朱璃事先計劃好的,她不可能在剛出暖閣時便知曉何予洛會路過此處,也不能将時間掐得剛剛好,讓何予洛從他那個角度看去,就像是她推了朱璃一般。
聞櫻相信朱璃是自己一個不慎才摔倒的。
她也相信朱璃會好好與何予洛解釋來龍去脈,為她洗刷冤屈。
但正因為朱璃是自己摔倒的,所以她以後才更應該繞着朱璃走。
她這還什麽都沒做呢,就被何予洛誤會成這樣,若是她與朱璃走得近些,只怕會加速她被斬于劍下的命運。
一想到那血濺三尺的場面,聞櫻不禁打了個寒噤。
碧落以為她這個寒噤是被凍的,便為她攏了攏鬥篷,快步朝着太傅府的馬車方向走去。
聞櫻坐在馬車裏,着實提不起什麽精神來。
方才被何予洛陰陽怪氣了一番,說得她心中屬實不開心,現在甚至還有一種想找顧清之告狀的沖動。
聞櫻腦中剛冒出這個想法,便把自己吓了一跳,趕忙搖搖頭将這念頭趕出腦海中。
聞櫻正想着這些,忽覺馬車停下了,頓時覺得有些奇怪。畫梅園位于京郊,定不會這麽快便回到太傅府,聞櫻正想打起簾子問問發生了何事,就聽得馬車外一道陌生的聲音道:“聞姑娘,公主有請。”
聞櫻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下了馬車,果然就見不遠處還有一頂馬車,外觀低調樸實,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絕不是什麽普通人家的馬車。
方才說話的是一個年約四十許的嬷嬷,見聞櫻出來,便做了個“請”的手勢,帶着她往另一頂馬車走去。
聞櫻跟着嬷嬷走過去,而後被侍女攙扶着上了馬車,進去一瞧,車內果然是明月公主。
“坐。”明月公主随意揮了揮手,示意聞櫻自己尋個軟墊坐下。
這馬車外邊兒看着樸素,內裏卻一應俱全,車內的邊邊角角都鋪上了厚厚的軟墊,軟墊中央擺着一個托盤,托盤中放了一個小爐子,其中燒着銀骨碳,使得馬車內溫暖如春。
原主與明月公主應當是沒什麽交集的。只不過原書中對原主的事情描寫得較粗略,聞櫻也不敢确定,正拿不準要不要将“失憶”一事找個時機說一說,省的沖撞了公主時,就聽得明月公主開口了。
“嗅嗅。”
明月公主目光落在軟墊上的暗紋間,聲音不大,似乎是在對她說話,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叫聞櫻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嗅嗅。
這是她從小到大一直都在一起的那幫朋友給她取的綽號,知道的人不多,能這麽叫她的人更少。
明月公主說出這兩個字,難道她也同自己一樣,是穿書了?
聞櫻心中不可抑制地激動了一下,而後學着明月公主的樣子,将目光落在軟墊的暗紋之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喚了一句:“玥寶?”
話音一落,明月公主忽地擡起頭來,直直看着聞櫻。
聞櫻也擡起頭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而後二人相視大笑。
笑着笑着,又抱在一起哭了出來。
他鄉遇故知。
聞櫻緊緊抱着小姐妹,心情久久不能平息下來,周景玥也沒好到哪裏去,還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往聞櫻身上擦。
聞櫻嫌棄地一把拍開她的手,遞給她一張手帕,而後忽然想起了什麽:“剛才你哭得那麽大聲,他們不會以為我把你怎麽了吧?”
周景玥認認真真地擤完鼻涕,嘟嘟囔囔道:“不怕,這馬車隔音效果很好的。”
“你今日怎麽會想到要來半路上截下我?”聞櫻覺得周景玥的舉動屬實有些意外。
“因為方才在畫梅園裏,你和以前不大一樣,我便想來試試。”
“以前?”
聞櫻有些不解,以前又是什麽時候?
周景玥見她不明白,便把來龍去脈揀着要緊地說了一遍。
原來與聞櫻不同,周景玥來這個世界時,明月公主才将将出生。
因得聞松吟是太傅的緣故,周景玥也見過聞櫻幾回,第一次看見聞櫻時,周景玥着實高興了許久,可相處下來又發現,此聞櫻非彼聞櫻。
周景玥自然知曉聞櫻以後會為了何予洛做出多少亂七八糟的事情,可又苦于身份不同,二人之間并沒有多少相處時間,原主也并未對周景玥真正交心。
周景玥說完,聞櫻也将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不過她剛來沒多久,三言兩語後便沒什麽可說的了。
周景玥聽着聽着,忽然插了一句:”對了,我哥,也就是當朝皇帝,也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周景初。”
聞櫻這回是真的驚訝了,別人穿書就穿書,他們穿書,還帶一連串兒一起穿的?
想到這裏,聞櫻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你我和周景初都是穿書,那顧清之呢?”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來啦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