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車上老趙問,“陸總,現在送您回家嗎?”
??公司的主心骨剛沒,這兩天公司極度混亂,全都在忙柏建國的後事兒,好多高管領導都趁着這個機會溜出去玩了。
??陸念看了眼腕表,不過剛16點,便說回公司。剛才出師順利,難免心情不錯。他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渾身惬意,嘴角一點點勾起。
??老趙透過後視鏡瞧見陸念的表情,摸不着頭腦。剛剛還悶悶不樂的人,怎麽參加了一場葬禮就...就這麽高興了?葬禮還有這效果?但總歸是領導的事兒,他一司機也不好多揣測,只是穩穩地開車,把人送到公司。
??陸念下車,進了柏氏傳播,前臺小妹和他打招呼,他微笑點頭,又輕車熟路地上電梯,按了8樓,可視線卻反複在“11層”的按鈕上打轉。
??一會功夫電梯就到了,陸念下了電梯,還沒走兩步,就瞧見他的小助理娜娜,正被一圈人圍着閑聊,遠遠就聽見有一女人玩笑說,“哎呀,娜娜,你這雙眼皮是做的吧?”
??“嗯,夏天做的,怎麽了嗎?”娜娜回答得不情不願。
??“怪不得看着這麽不自然。”
??旁邊的男男女女笑鬧成了一團,明顯超過了正常玩笑的尺度。
??陸念上前,圍着的一群人看到他,立馬啞了聲,怯怯地叫了聲,“陸總。”娜娜也看向陸念,可憐兮兮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陸念輕笑,看向剛開玩笑的女人,認真詢問,“你的眼睛也是做的嗎?”
??女人搖搖頭,頗為驕傲,“才不是呢,我這是天生的。”
??“這樣啊...”陸念點頭,頓了下,然後輕聲感慨,“但看着好像有點不自然。”
??“行了,散了,都去忙吧。”陸念揮揮手,又對面色鐵青的女人,笑說,“開玩笑的,別放心上,你眼睛挺好看的。”
??這句話,是女人本來打算氣完娜娜,再和娜娜說的,現在卻被陸念搶了先。陸念卻用女人的邏輯打敗女人,逼得女人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在座的都是人精,明白裏面的意思,紛紛回了工位,一邊假裝辦公,一邊偷瞥剛吃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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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念也往辦公室走,揚眉吐氣的娜娜殷切地替他拉開門,狗腿地說,“陸哥,請進。”陸念沒客氣,進了辦公室坐在椅子上,雙手抱在胸前,目光環繞了辦公室一圈,下了命令,“收拾一下,等會把辦公室搬到11樓。”
??“啊?”娜娜正接水,聞言一頓。
??公司一共11層,越往上走越是重要領導董事的辦公室。陸念能力強,進入公司不到三年,就混到了總監位兒。別看只是總監,但從另一個層面上說,他卻是公司的中流砥柱,實際權力遠大于職位名稱。所以按理說他的辦公室應該是要挪上去的。
??但陸念一直說自己不是公司開國元老,之前又沒給公司出過資,加上才26實在太年輕,不适合上頂樓,索性一直呆在8樓辦公。人人都說陸總年少有為卻也謙卑知分寸,将來前途無量,雖然頂樓的辦公室也一直給他留着,但從沒見陸念有往上走的意思。
??娜娜從進公司就跟着陸念,一直沒違背過陸念的意思。但這次,她也忍不住好言提醒,“柏總才剛走,新太子指不定哪天就來了。您現在着急搬上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對新太子爺有異心,想取而代之呢。”
??“确實有點異心。”陸念勾起桌上一疊重要文書,擡腳走了,“辦公室就交給你收拾了。”
??頂樓的辦公室自然豪華,裏面不僅設施齊全,采光還好,除了辦公會客場所,還自帶了間休息室,和一排大大的衣櫃。陸念摸了摸衣櫃的木質門,心想他的一排的西裝終于有地兒挂了,不至于再窩到椅子後,皺成鹹菜幹,沒法穿出去見人。
??看完了休息室,陸念慢悠悠地走到落地窗前,透過玻璃俯視芸芸衆生。他站在柏氏影視的樓裏,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柏炀。
??他12歲才搬到湘南別墅區,看到10歲柏炀的第一眼,就知道完蛋,兩人磁場犯沖,以後八成不對付。
??事實也正如此,他和賀暮走得近玩得好。可賀暮又偏偏是柏炀的“白月光”,他一去找賀暮玩,柏炀就要揍他。盡管柏炀才10歲,但當時的身高體型已經遠壓他一頭,他哪兒是柏炀的對手?
??他只能哼哼兩聲,賀暮聽聲就出來攔柏炀。當着白月光的面,柏炀只好放下拳頭,然後惡狠狠地盯着他,滿臉寫着“勢不兩立”。柏炀警告他,“離賀暮遠點”,他又嘲諷柏炀,“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
??一來二往,湘南別墅的小孩都瞧出不對,說他倆是情敵,在搶賀暮,紛紛押寶看看最後“花”落誰家。這一鬧,就是8年,直到柏炀去當兵,才算告一段落。
??童年的事兒,不敢細想,處處都透露着愚昧和無知。陸念笑着搖搖頭,坐回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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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建國的葬禮結束後,柏太約了小姐妹去禪修,早早就跟司機走了。柏太是名門之後,和柏建國的婚姻也是商業聯姻。婚後她才發現柏建國的德行,可又離不了婚,索性各玩各的。現在面對柏建國的死,她倒也沒什麽好難過的。
??柏太走後,譚琛說撺了個局,叫上了發小,要慶一慶柏大少重回S市。柏炀一口給回絕了,他在部隊清規戒律地習慣了,對烏泱泱的酒吧實在提不起興趣。
??酒吧之行只好作罷。柏炀說就在家吃,又順手點了某火鍋的外送。譚琛在一旁吹胡子瞪眼,陰陽怪氣,“柏大少可真是适合居家過日子呢。”
??“那你別來。”柏炀睨了他一眼,把訂單裏的肥牛删了幾盒。
??“去去去。”譚琛盯着柏炀把肥牛又加了回來。他掏出手機,把微信群名從“柏少的見世面之旅”,改成,“良家婦男的溫馨居家日常”。改完,他還把手機在柏炀眼下一晃,柏炀哼了聲“無聊”,任他去了。
??柏炀和譚琛回到家時,屋外已經停了好幾輛造型誇張的跑車,都是一起玩到大的發小,一群剛畢業不久的纨绔子弟。
??衆人玩笑幾句,便坐下吃飯。
??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吃得人面紅耳赤。柏炀脫了夾克,随手往沙發上一扔。他單穿一件黑T,由于扔東西,手臂線條被崩得緊直,胳膊上的肌肉蓬勃且滿富爆發力,小臂上幾道深淺不一的淡粉色疤痕,又為他增添了幾分不拘的野性。
??柏炀回頭,就瞧見衆人正色眯眯地盯着他。
??譚琛笑得最惡心,伸手就往柏炀的黑T上摸,“快讓我摸摸兵哥哥的胸肌。”
??“滾。發情了就去找鴨子。”柏炀躲開譚琛的色手,拿起筷子吃東西。
??譚琛翻了個誇張的白眼,邊上有人起哄,“柏哥哪兒能讓你玷污,他還要為賀暮守身如玉呢。”
??“賀暮早都出國了,什麽時候回來都不一定呢,柏哥該玩還是能玩。”有人又應了句。
??說完,一夥人看向柏炀,期待柏炀的反應。
??幾人都是一個院裏長大的,對小時候那點事熟的不能再熟。柏炀自小就人狠話不多,打起人來更是拳拳到肉,毫不手軟。男孩子們天生就崇拜暴力,一夥人屁颠屁颠地給柏炀當馬仔,跟在柏炀身後找樂子。起哄賀暮的事,就是他們最愛幹的。
??柏炀臉上沒什麽表情,照常涮菜吃東西。
??有人嘆了口氣,說,“要是六年前柏哥沒去當兵就好了。”
??六年前,有人找賀暮的事兒,把賀暮放在心尖尖上的陸念和柏炀,肯定不能坐視不管,兩人跟比賽似的,一前一後地為“白月光”報仇。柏炀下手狠,把對方打了個半死,奈何對方家裏涉黑,揚言要卸柏炀一條腿。
??柏建國大怒,多年未着家的他,氣哄哄地趕回家,不分青紅皂白,在院裏拿着皮帶就抽柏炀。那天,全湘南別墅的人都看到,柏炀赤-裸上身,後背被他爹打得血淋淋的,但柏炀硬是一聲沒吭。柏太急得直掉眼淚,攔都不住。
??後來,柏建國找了點關系,把高三的柏炀塞進了部隊。邏輯簡單,你家再牛逼,還能去部隊砍人不成?
??粗暴又直接。
??柏炀夾了塊肥牛,語氣稀疏平常,“哪有那麽多如果。”
??提到這事,譚琛便想到了陸念,他一拍腦袋,一個機靈,“阿炀,你讓我查陸念在柏氏的信息,剛我一做獵頭的朋友給找到了。陸念四年前一畢業就進了柏氏,前年年末做到的總監。聽說,他手上還有柏氏的股份呢。”
??柏炀舉起易拉罐,喝了口啤酒,眸色暗了幾分。
??看熱鬧不嫌事大兒的人,一聽到“陸念”這個名字就興奮了,“是當初和柏哥搶賀暮的那個陸念?”
??譚琛點頭,“你小子記性到好。”
??那人不解,“那他去柏哥的公司做什麽?搶股份?搶地位?”
??譚琛攤手聳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有人想說,“憑他陸念也配?”但話到嘴邊還是硬生生地剎住了車。
??當年,那個不怕死頭鐵的敢和柏炀作對?可陸念就敢。他們一群人打過賭,都說陸念會被柏炀揍死,但八年間,陸念不僅活得好好的,還天天招惹柏炀,可愣是沒挨過柏炀的打。
??陸念是有點本事的,陸念敢和柏炀搶賀暮,他就也敢和柏炀搶公司。
??氣氛冷了一下,都是從小玩到大的,這夥人心裏想什麽,柏炀清楚的很。他臉色微變,卻又不置可否,繼續吃東西。
??主角沒回應,話題很快就被岔開,一夥人又說了些有的沒的。
??“叮咚”一聲響,柏炀手機一亮,他掃了眼手機,上面是賀暮發的消息,他的神色柔了幾分,放下筷子,刷臉解鎖,查看消息。
??“柏炀,我聽陸念說伯父走了,你還好嗎?請你節哀,多保重。”
??沒完了,又他媽是陸念。
??柏炀陰了臉,單手打字,另一手攥着易拉罐,“嗯,我沒事,你也多保重。”發給賀暮後,他從紙巾盒抽了張紙,擦擦嘴角,看向一衆好友,“誰認識好點的律師,幫我介紹下。”
??周圍靜了兩秒,立馬炸開了鍋,“我靠!我柏哥牛逼!支持柏哥把陸念從公司趕出去,我哥牛逼!”
??椅子前腳翹起,柏炀單腳撐地保持平衡。他晃晃手中被捏得變形的易拉罐,擡手一擲。
??正中紅心,易拉罐穩穩躺在垃圾筐中,不偏不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