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謝汀雪回到教室, 還在恍惚。梅檢問她:“出什麽事了?”
謝汀雪搖搖頭,沒有回答。
過了不久, 班主任過來, 叫走了謝汀雪寝室的室友:“跟我去政教處。”
幾個小姑娘看了謝汀雪一眼, 沉默地下樓。
第四節 是歷史課, 郝峰多次被打斷, 看着女孩們離開教室,他頗為感慨:“你們一定聽過這種話, 歷史上有這種說法,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 心胸狹隘還事多, 雞毛蒜皮點小事抓着不放。”
班裏男生起哄。
郝峰也笑, 示意他們靜下來,說道:“但你要真的把歷史學透, 就會發現這種說法很殘忍。我為什麽這麽說呢?古時候姑娘們有幾個讀過書?光是識字就了不得了, 有的一輩子都出不去屋, 國家大事又不讓她們參與,她們眼前能盯的只有自家院子裏上那點雞毛蒜皮小事, 沒讀過書的人,她怎麽能發表高談闊論?”
謝汀雪吸了吸鼻子, 梅檢遞了張紙給她。
“據我自己觀察。”郝峰說, “雞毛蒜皮這些小事最耗費精力,若是一個人想成大事,但卻把注意力放在這些事上, 這輩子就這樣了。所以有時候看到姑娘們吵架鬧脾氣,一會兒不跟這個玩,一會兒不跟那個玩,我就會很惋惜,那些事不值得。自古以來青史留名的女性豪傑,沒有一個是玩小心眼兒的。”
顏亞茹跟陳暢在抵胳膊肘,顏亞茹嬌瞪着他,陳暢美滋滋樂着。
“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姑娘們,包括小夥子們,都把視線放遠一些,尤其咱們文科,胸中無天地是很可怕的。你們看我教歷史,從不希望你們去背什麽歷史事件發生時間,幾幾年某某在哪幹了什麽有什麽影響意義……這些不是歷史,我是想讓你們看,歷史滾滾長河,驚濤駭浪拍岸,它是開闊的,壯麗的。”
郝峰看着謝汀雪,鼓勵一般說道:“做人也要如此,哪怕以後只是做個普通人,也不應拘泥于瑣事,不應該失了胸襟抱負。燕雀和鴻鹄,我是希望大家都能立志做鴻鹄,哪怕你只是燕雀……”
謝汀雪輕輕點點頭。
郝峰說到這裏,突然嘆了口氣:“說遠了,而且這種話,說給你們還太早。沒經歷的時候,你們聽不懂,聽懂了也裝不到你們心坎裏。但老師希望這五分鐘沒講課換來的這“肺腑之言”,以後你們想起時,能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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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教處內,老蔡見到言澤媽,也是驚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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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不是言澤家長嗎?”
言澤媽說:“我也是你們班謝汀雪的幹娘,跟孩子爸媽都認識。”
言澤媽長得好看,舉止優雅,說話仿佛帶着共鳴器,聲音又亮又圓潤,非常好聽還有精氣神,跟着進來的女生們眼睛都看直了。
兩個家長詢問起昨天的事,寝室的女孩們你一言我一語,不僅把昨天發生的事說了,還說出了這一個半月來的情況。
“是李羽洋先潑的水……”
“李羽洋一直看謝汀雪不順眼,她總是罵謝汀雪,罵的很難聽。”
“我有天晚上沒睡着,謝汀雪睡了,她那天感冒,呼吸聲重了點,我就聽見李羽洋罵她怎麽不斷氣去死……”
“排值日表也是,李羽洋故意不給謝汀雪排值日,讓她每天中午倒垃圾,我們每人管一天晚上的,李羽洋還跟我們說,誰想扔垃圾就上午扔,不許晚上扔……”
老蔡聽不下去了,女生們反應的情況仿佛打他的臉,他皺着眉問:“那你們怎麽不早說?”
女生們七嘴八舌道:“李羽洋跟後面那些學生玩得好,我們害怕不順着她會被報複……”
“跟老師說也是,要是沒辦法調寝室,她肯定會變本加厲。”
“她們總是罵謝汀雪,說她是告狀精,只會裝柔弱給老師打報告……”
“謝汀雪心髒不好,她們不僅不關心,還取笑謝汀雪,說她小姐身子丫鬟命……”
女孩們憋了一個多月,這次有了機會,一人一句,越來越正義。
言澤媽媽捂着胸口,心疼得快哭了。
李羽洋爸爸坐不住了,急道:“聽你們說的,跟我家李羽洋有錯一樣,別人怎麽都沒事,就只欺負她?是不是她惹我家洋寶了?”
女生們沉默了,有個女生看着言澤媽媽,鼓起勇氣說:“李羽洋聽別的同學說謝汀雪媽媽是個保姆……”
“李羽洋說謝汀雪又不是要死了,不上體育課特別矯情,所以看不慣她。”
“其實就是嫉妒。”有個女生忽然開口,低垂着眼快速說道,“剛開學那會兒,班裏男生都對謝汀雪特別好,還有其他班的男生趁下課過來偷看,李羽洋嫉妒了呗,就處處針對她。”
“而且謝汀雪學習好,老師總是誇,尤其是歷史老師。”一個女生也說,“有次歷史老師上課誇謝汀雪,李羽洋就在後面發出怪聲,很不屑的那種,全班人都聽見了。我們都知道。”
老蔡臉越來越黑,地中海沉默不語。
李羽洋爸爸忍不了了,他氣地跳起來,指着幾個女生:“小小年紀污蔑起同學來一套又一套,賤不賤,別胡說八道!!”
女生們氣的臉發白。
一個女生脾氣直接回嘴:“我們以前怕被報複了,謝汀雪被欺負我們也沒幫,今天老班跟教導處主任都在,我們就把實話說了,事都是李羽洋做出來的,我們如實說,做沒做你自己問她。反正昨天李羽洋不問青紅皂白沖進宿舍就把滿滿一盆水潑在謝汀雪床上,謝汀雪昨晚只能去教室睡。”
言澤媽媽微蹙着眉,聽完,她撫了撫心口,站起身來說道:“我們把孩子送到學校來學習,孩子卻在學校受這麽大委屈,孩子懂事,回去也不跟爸媽講,要不是我瞧出不對勁,問了我兒子,我還不知道孩子在學校過的是這種日子!哪個媽媽聽見孩子這麽受委屈不心疼啊?”
她雙眼含着淚,威嚴不減,她并沒有去搭理李羽洋爸爸,而是轉向主任說道:“就因為我的孩子優秀,身體不好,家裏出了點事情,那個小姑娘就這麽欺負她。今天這事,學校必須給個明确的說法。”
主任道:“家長們冷靜一下,我們三方坐下來好好談,争取出個解決方案。”
“德才兼備,自強不息。我父親十年前向貴校捐款時,看重的就是貴校的治學方針,讓德才兼備的學生們能夠自強不息,學習奮進……然而十年過去了,我當親閨女養的孩子卻在學校受這種委屈,理由還是她優秀?”言澤媽痛心道,“我并不是在向你們施壓,我只想求一個公平的結果。”
地中海暗暗震驚,老蔡卻還在頭疼該怎麽治班,沒注意到言澤媽說的話。
李羽洋爸爸忽然變了态度,他低聲詢問:“您好,剛剛光顧着說孩子們了,您是在哪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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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課時,老蔡進來叫走了謝汀雪和李羽洋。
下課後,梅檢飛奔下樓,卻看見言澤媽摟着謝汀雪朝校門外走去。
校門口停着一輛霸氣的越野車,言澤媽媽拉開車門,讓謝汀雪上車。李羽洋爸爸拉着李羽洋站在車頭邊兒,連連道歉。
車很大,人顯得就很卑微。
好多學生們都看着,小聲八卦着。
梅檢回頭看向樓上,言澤趴在欄杆處,對他招了招手。
梅檢轉身上樓。
顏亞茹從教室出來,看見校門口這一幕,愣了好半天:“這怎麽回事?”
言澤心情好,伸了個懶腰,懶懶道:“要你管?”
梅檢走了過來,跟言澤一起趴在欄杆處。
顏亞茹更不願走了,磨叽着跟他們說話,結果兩個人都不搭理她。
隔壁班跟顏亞茹關系不錯的男生要回家,問顏亞茹要不要一起,顏亞茹跑了過去,跟他們一起下樓了。
言澤:“終于走了。”
梅檢:“怎麽回事?”
“我知道你會問。”言澤說,“她昨天被李羽洋欺負了,水潑她被子上,她晚上在教室睡的。”
梅檢呼吸一滞,仔細一想,又變了臉色:“你怎麽知道?”
“我在教室門外站了一晚上。”言澤說,“我跟我媽說了,我說謝汀雪在學校被李羽洋欺負,她還手了,估計要請家長,我還說了她家的情況,讓我媽今天放學前來學校處理一下這種事……”
梅檢的眉頭就沒舒展過:“你怎麽在?你那麽晚為什麽還在教室?”
“……你真把我當天才?”言澤笑着說,“我能跟上進度全靠自己擠時間好嗎?晚自習下課我留教室了,打算學到十二點再回寝室睡。幸好我做了這麽一個決定,不然……”
梅檢心疼道:“我以為……她宿舍也就是小姑娘們耍嘴皮子,氣氛緊張一點。”
“有時候,梅教授比我想的要笨多了。”言澤說,“但說實話,昨天之前,我也确實沒想到。”
梅檢突然警惕道:“等等,你媽要帶她去哪?”
“送她回你家吧。”言澤笑道,“我媽倒是想讓她去我家,但我覺得謝汀雪不會。汀雪有時候執拗得過分……條條框框封死了。”
梅檢笑:“嗯,她是那種很乖的學生,放學就會乖乖回家。”
兩個男人沉默了好久,梅檢道:“那我走了。”
言澤忽然開口問道:“我現在挺想知道,如果昨晚在教室的人是你,你會怎麽辦?”
梅檢頓了頓,深吸口氣,苦笑道:“可能……只會留下來安慰她吧。”
言澤笑了。
他轉過頭,說道:“明天早上我去接她。”
梅檢身形一僵,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老梅現在多少感受到了差距,心裏滋味也不好受啊。
(昨天評論區放眼一望,都是婆婆……啧啧,可惜婆婆只有言澤一個兒子,還給了小雪,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