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宿舍熄燈後, 保安處的大爺提溜着手電筒巡查教學樓。
黑暗中,光柱閃過, 透過每一扇窗戶掃進教室, 緊接着推一推教室的前後門, 确認是否鎖好。
高二文科班在教學樓西側三樓, 一三五七四個教室, 七班是三樓巡查的最後一個教室。
保安處的老大爺哼着曲兒,晃着腰間的鑰匙串, 擡起手臂,照了一圈七班的教室。
謝汀雪縮在後門角落, 一動不敢動, 她的鼻尖貼着言澤的胸膛, 男生懷抱的暖意隔着襯衫包圍着她。
謝汀雪緊緊咬着牙,不敢呼吸, 帶着熱度的薄荷味讓她更加臉紅心跳。但言澤的禮貌還是讓她很安心的, 他虛虛圈着謝汀雪, 保持着距離。
門已經被言澤從外面上鎖了,他從窗戶翻了進來, 拉着她找的這個盲角,為了不被發現, 兩個人貼得很近。
謝汀雪惴惴不安, 一半注意力在他和自己的距離上,一半在擔憂,如果他倆不幸被發現了, 她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言澤呼吸很輕,他眯起眼,看着窗外欄杆上反射的光。
大爺照了一圈,轉身離開,往東邊理科班去。
言澤稍微松懈了點,垂下眼看着謝汀雪。謝汀雪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擡頭,果不其然,言澤在看着她,帶着一種她說不清的複雜神情。
他不笑時,眉清目秀帶着點憂郁,樣子很可靠。
言澤頭又低了點,就像在找捕獵的最佳角度。
男生情緒一變化,謝汀雪就嗅到了危機感,連忙又朝牆角縮了縮,避開他的注視。
言澤沒再動,警報解除。
謝汀雪沒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言澤,言澤在盯窗外的動靜,她這次放心大膽的幾分,盯着他的臉,深陷在他的睫毛中,遲遲不舍得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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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澤就是長得帥啊!
不對……是好看!
謝汀雪心裏想,如果她以後能生個跟言澤這種長相的孩子,她也跟言澤媽一樣開心。
不行……還要加個條件,孩子一定要乖,要學習好。
少女的思緒飄遠,大腦開起了小差。
言澤一直在觀察着外面的光,他靜靜聽着大爺的鑰匙聲,聽到他下樓,言澤才把注意力拉回來。
一低頭,恰巧撞見謝汀雪在偷偷看他。
言澤不躲不閃,彎起嘴角笑了。笑的謝汀雪連忙低下頭,渾身都冒着熱氣跟傻氣。
謝汀雪試圖推開他,言澤輕聲說:“若是我給你唱首歌,你能不能讓我留下?”
謝汀雪使勁搖頭:“不能!你、你快回寝室去……”
言澤放開手退後,說道:“你就在我的位置休息,我帶的有小毯子。”
他從課桌裏扯出一張薄毯子。
“将就着蓋。”言澤說,“你不會被開除,欺負你的才會被開除。”
謝汀雪語氣失落道:“……不開除也會叫家長的,會讓我媽媽來……我不想讓我媽媽因為這種事來學校,我一直跟她說我在學校很好,是在學習,跟同學們相處的也很好,如果明天鬧到政教處,地中海……何主任要是叫家長,她知道後一定會傷心死……”
言澤道:“誰說要叫家長,不會的。明天我來幫你解釋,你們班的班主任也不是個睜眼瞎,好好解釋他分得清對錯的。”
謝汀雪搖頭。
好久之後,她才鼓起勇氣說:“我更過分,我把肥皂塞到了她嘴裏,還把她的被子扔下了樓……大家都看到了。”
言澤驚訝了一瞬,整個人忽然亮了起來。
“我給你講個故事,講完我就回寝室。”言澤說,“就那個兔子公主的故事。兔子公主長在宮廷,從小就被教導要溫柔知禮,不說粗鄙之話,不行粗鄙之事。兔子公主一直都是這麽做的,後來有惡人辱罵她,她克己守禮,連眼神都不給,只說有失身份,之後在心裏寬恕他們。”
謝汀雪:“不許你用我編故事!”
言澤哈哈笑了起來:“我以為你聽不出來。”
謝汀雪一臉你當我傻嗎?
教室裏沒有光線,夜是藍紫色的。言澤看着她青澀的臉龐,輕輕笑了笑,說道:“被卑鄙的小人挑釁,為了保護自己做出的反擊,并不是錯事。”
謝汀雪沉默了好久好久,低聲說道:“言澤,你挺好的。”
“我就是很好。”
“雖然有時候你很奇怪,而且會說奇怪的話。”謝汀雪道,“可是你心真的比他們好多了,他們就是髒的。”
“我知道。”
“……謝謝你安慰我。”
“不客氣,應該的。”言澤說,“明天先考試,就算是政教處的地中海,也不會闖進考場把你拉出來“處決”了,更何況,你壓根就沒錯。”
“我做的過分嗎?我……我做完之後根本沒有負罪感,但我還是害怕。”
“你怕什麽?”
“我怕周圍人會對我指指點點,說我是個心腸壞的人,說我做得過分……”
“在我看來,你沒做錯。”言澤說,“不然你怎麽辦?她不讓你在宿舍睡,把你趕到教室來,你也不讓她睡,把她的被子扔到樓下,很公平。”
謝汀雪說:“公平不是這麽算的……”
“為何不是?”言澤道,“而且你把她被子扔到樓下,她撿回去還能繼續睡,但你卻睡不了,是誰更過分?再者,影響了你學習考試,耽誤了你前程,那就是罪大惡極,在我這兒能判死刑。汀雪,你不要過于在意做好人,沒有勇氣和能力前,做好人是會逼死自己的……”
“什麽歪理。”謝汀雪嘴上嫌棄,心裏卻咯噔一聲,有所感悟。
言澤笑了笑,說:“那我回去了,你就在這兒睡吧,放心,那大爺就檢查一次,晚上不會再來。”
言澤說完,從窗戶又翻了出去,關好窗,給她揮了揮手,離開了。
謝汀雪小心翼翼扒着窗戶,見他真的下了樓離開了,才松了口氣,趴回課桌上。
幸虧言澤主動提出回寝,不然和一個男生黑燈瞎火在教室待着,她恐怕要熬一通宵。
言澤下了樓,拐到東區找了臺公用電話,插卡撥號。
響了好幾聲後,那端才有人接聽:“你好?”
“媽,是我。”
“幾點了?”言澤媽精神一振,“澤澤,出什麽事了?你還好嗎?”
“……我沒事,但我有事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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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電話,言澤慢悠悠折返回西區文科班,倚在七班後門外,盯着漆黑的走廊發呆。
他不走,謝汀雪一定睡不好。
但他要真把謝汀雪一個人留在空無一人的教學樓,他肯定睡不着。
言澤在走廊默默站了一整晚。
十二點半的時候,他聽到謝汀雪的呼吸聲變得有規律了。
言澤輕手輕腳走到窗前,隔着窗看着她。
好想……現在就把她護在懷中,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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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周六,早讀取消,班裏的學生八點之前趕到教室就好。
七點半,言澤聽到樓下的動靜,揉了揉太陽穴,敲了敲窗戶,推開窗叫道:“謝汀雪,學生來了,出來。”
謝汀雪揉了揉眼睛,拖着疲憊的步伐走過來,按住窗臺翻上了窗。
言澤扶着她的胳膊,讓她穩穩翻出來。
“你起的好早……”謝汀雪說。
“洗把臉。”言澤道,“記得放放水再洗臉,水太涼不好。”
謝汀雪迷迷糊糊道:“好讨厭啊……又到了需要打熱水的時候了。”
八點半,洗漱好的謝汀雪返回教室,取了筆袋,拿着準考證進了考場。
上午十一點,初試結束,五個人回到教室,準備上第四節 課。
剛打預備鈴,地中海背着手進來,問道:“女寝207寝室,謝汀雪,跟我去趟政教處。”
梅檢一愣。
言澤走出教室,扒着欄杆往校門口看,像是在等人。
謝汀雪跟着地中海下樓,她一走,教室裏的學生議論紛紛。
“昨晚她把李羽洋被子扔了。”
“我靠這麽牛比嗎?”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李羽洋家長來了,在政教處等着呢。”
“怎麽了?她倆打架了嗎?”
“李羽洋她爸來了啊?卧槽那謝汀雪要慘了……”
言澤焦急望着校門口,終于看見折疊校門緩緩拉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款款走來。
言澤一笑,回到教室,往後牆上一靠,說道:“都給我閉嘴,學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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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教處內坐着一個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的中年男人,見到謝汀雪進來,他沖過來兇道:
“就是你?你憑什麽扔我家洋寶的被子?一個小姑娘,心眼兒怎麽這麽髒?你家長呢!叫你家長來!我倒是想問問你家長,平時都什麽家教!怎麽教出這種學生!就你還班裏前十!平時就是這麽對待同學的?!”
地中海道:“都好好說,女生寝室摩擦多,家長們争取把這事解決了……謝汀雪?給你家長打電話,這個是李羽洋爸爸。”
謝汀雪顫着手,又氣又委屈,紅着眼睛盯着電話看,跟看一條毒蛇一樣。
“快打。”那男人口氣頗沖,急躁道,“不敢是吧?!你爸媽電話多少,我打!”
正當謝汀雪猶豫時,門口三聲敲門聲,一個極其好聽的聲音響起,如同主持人一般,字正腔圓:“汀雪,怎麽了?”
謝汀雪愕然轉頭。
言澤媽媽一身雪白西裝,手裏拿着精致的小皮包,妝容精致優雅,微笑着看着她。
地中海:“……诶?”
這不是……那個言澤的媽嗎?
诶?
李羽洋爸爸捏着手機,亦是滿臉驚愕,回過神,他語氣立刻緩和了:“你好,你是?”
“我是謝汀雪幹娘。”言澤媽走來,挽着謝汀雪的胳膊,“小雪,你爸媽忙,讓幹娘來接你,中午去我那邊吃飯啊。”
謝汀雪愣愣的,她發誓,她剛剛看到言澤媽媽笑着沖她眨了下眼睛。
言澤媽站正了,自帶氣場,挑眉問道:“不好意思,你是?”
“我是李羽洋爸爸。”那人掏出一張名片。
言澤媽媽抿嘴微笑,接過他的名片掃了一眼,淡淡點了頭。
“那正好。”言澤媽收起笑,把包放在桌上,坐了下來,“我一直想找你們聊聊孩子們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言澤已經把小報告打給言澤媽了。
言澤媽:“放心,我過去,一定給小雪讨回公道。”
然後,言澤媽就給力的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