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給小仙女選禮物
姜小乙被李臨帶來外院。
聽他說, 他前一陣子又抄了一個戶部官員的家,此官的六姨太以前是開醬鹵飯莊的,手藝頗精。他家中地窖裏還有不少存貨, 全被李臨帶回侍衛營, 分了個七七八八。
那時姜小乙還沒回來,李臨特地留了一份, 他把醬貨和偷藏的桂花釀一并交給她。
“趁着大人不在,你快點吃。”
姜小乙:“你還真是會享受。”
李臨笑道:“人生苦短,要懂得苦中作樂才是。”
姜小乙抱着食物,問道:“大人最近在忙什麽呢?”
李臨:“他最近經常跑兵部, 想來還是在忙青州軍的事吧。”說到這,他想到什麽。“不過,上次豐州案那個重明鳥,大人好像也頗為上心, 一直命人查他們與各路叛軍的關系。”
姜小乙忙問:“查出什麽了嗎?”
李臨:“目前還沒什麽消息。好了, 你吃你的吧,我得去巡邏了。”
李臨離開後, 姜小乙回到房間,打開桂花酒和醬肉壇子, 瞬間香氣充斥整間屋子。桂花的清香和醬肉的厚重交叉相疊,姜小乙深吸一口氣,一時神靈俱滿, 什麽事都懶得想了。
她半開着窗子, 一邊賞月一邊品嘗美食,心曠神怡。
不知過去多久,她忽然聽到院中傳來腳步聲。也是奇了,她光聽這聲音便能辨別出這是肖宗鏡。她怕李臨的“私藏”被發現, 慌忙去關窗子。結果要合上的一剎,四根手指從外伸進,往上一挑。
兩人窗裏窗外,四目相對。
姜小乙沒控制住還打了個嗝。
肖宗鏡伸出另一只手,點了點,姜小乙順着他指的方向摸摸自己的臉,撇下一塊肉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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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人,您怎麽回來了?”
肖宗鏡淡淡道:“我的營地,我不能回?”
姜小乙赧然垂首。
“大人說笑了。”
她将肖宗鏡迎進屋。
肖宗鏡坐到桌旁,姜小乙喝了酒,腦袋暈暈乎乎的,問道:“大人,你要吃醬肉嗎?”
肖宗鏡失笑道:“這就不必了,你給我泡壺茶吧。”
“好。”
姜小乙忙着燒水泡茶,肖宗鏡在旁問道:“你明日要出宮吧。”
姜小乙應道:“是,我與李臨出宮采辦,大人有什麽事嗎?”
肖宗鏡微微嘆了口氣。
“有件事恐怕要麻煩你。”
“不敢當,大人有事盡管吩咐。”
肖宗鏡放下茶盞,将一樣東西拎到桌面上,姜小乙這才注意到他随身帶着一個大包裹,看起來頗為沉重。她一聽到包裹落桌的聲音,就知道裏面是金子。
肖宗鏡:“這裏有五百金,你去幫我買點東西。”
好家夥,姜小乙眼睛睜大,五百金!什麽東西要這麽多錢?
“……大人要買什麽東西?”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肖宗鏡無奈道:“凝兒的生辰要到了。”
姜小乙身體微微後仰。
“哦,是給凝郡主的生辰禮物。”
“沒錯。”
姜小乙不自主挑挑眉:“原來如此,那确實要花點心思的。”
肖宗鏡看過來一眼,目光同往常一樣平靜随和,掩不住的是深深的疲憊。
姜小乙本揚起了點好奇又好事的氣焰,結果被這一眼輕輕松松打消,她乖乖道:“大人,你得給我點方向,五百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我怕花錯地方了。你說你看着凝郡主長大的,她平日喜歡什麽你總該知道吧。”
肖宗鏡想了想,道:“凝兒性格溫順善良,心思又極為精巧,我雖陪伴她長大,卻也稱不上十分了解她。她今年才滿十六歲,想來……應該會喜歡些漂亮的物件吧。我也不懂這些,只能找你幫忙了。”
姜小乙道:“幫忙談不上,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您放心,禮物包我身上了,保準郡主滿意。”
肖宗鏡:“好。”
姜小乙原本以為肖宗鏡交代完這件事就要走了,沒想到他接着飲起茶來,似乎想把這壺茶喝完了再走。姜小乙有點後悔沒把水多燒一點……
她坐在一旁,低着頭,兩腳在地上畫弧。
“其實,我的生辰也快到了。”她莫名其妙來了一句。“我師父春園真人是在冬天撿到我的,就把我的生辰定在立冬了。”
肖宗鏡低聲道:“那的确快到了。”
姜小乙從懷裏取出吉祥令,扭頭道:“大人送了我這個,就當是生辰禮物了,我很喜歡。”
肖宗鏡淡淡一笑,道:“這不是我送的,這是陛下的封賞。”
姜小乙:“是大人向陛下讨的,那就是大人送的,您怎麽想到幫我要這個?”
“知道你不喜歡一直待在宮裏。原本陛下要提你的官職,但我想你應該對做官不感興趣,便向陛下讨了吉祥令。”他頓了頓,又道,“但謝瑾說的也不無道理,你既然已經入了宮,便與從前不同了。你在宮中的身份不宜被江湖人知道,否則保不齊會有危險。”
姜小乙:“我會小心的。”
肖宗鏡點點頭:“那就好。”
他說完,又默不作聲喝起茶。
姜小乙看他神色,好像在想什麽事,十分入神。
她有種強烈的感覺,好像這次從豐州回來後,肖宗鏡比之前沉默了許多,笑的次數也遠不如在之前多了。不經意間,總能看到他眉頭微蹙,嘴唇緊抿,整個人越發深沉凝重。
姜小乙垂下頭,手指摳了摳凳子的邊沿,想說點什麽,又覺得講什麽都多餘。最後,只是跟他一道,在這深宮的黑夜裏靜靜沉淪。
翌日。
姜小乙與李臨例行出宮采辦。
剛出宮門,李臨迫不及待奔往十八香會他的小情人,與姜小乙約定晚飯時再見面。
姜小乙前去給凝郡主買生辰禮物。
天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貴重物件,五百兩黃金聽着多,真想花光,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姜小乙在城東的一家首飾鋪裏挑挑揀揀,看了一圈仍不滿意。
“有沒有再像樣點的?”
店鋪掌櫃姓趙,也是個閱人無數的行家,他打量姜小乙,這小公子雖衣着一般,樸實無華,但言語中的确透露着有錢的底氣,便堆着笑臉道:“有有有,公子裏邊請。”
趙掌櫃将姜小乙帶到後面,拿出私藏。
“公子看看這些,可有合眼緣的?”
姜小乙随意一瞥,拿起一件水滴形狀的琥珀墜子。
“這是什麽?”
“哎?這怎麽在這。”趙掌櫃也有些詫異,把墜子收起來。“這個是賤內的東西,前些日子以為丢了,還鬧了一場。許是放錯了,公子看看別的吧。”
姜小乙再看盤中,又被一樣東西吸引了目光。
“喲,這珠子可真夠亮的。”
“公子好眼力!”趙掌櫃興奮道,“這顆可是正宗的東洋海珠,東邊現在戰亂頻繁,采珠船都進不來,東洋海珠的貨源已經斷了很久了。現在整個市面上像這種大小和成色的珠子,找不出一百顆!”
姜小乙笑了。
“別吹了,說價。”
“此珠五十金。”趙掌櫃捋捋胡須,“公子絕對找不到比這更良心的價格了。”
姜小乙拿着珠子看了一會,珠子有指肚大小,光澤鮮亮,泛着金光,的确質量上佳。
東洋海珠……
姜小乙腦中一閃,有了主意。
“五十金有點高了。”她放下珠子。“我出十五金。”
趙掌櫃登時臉一拉,把珠子也拿回去了。
“公子另尋他處吧。”
“你別急,我的要求還沒提完。”姜小乙笑道,“十五金一顆,我要三十顆。還有這塊碧玉,給我雕成半開蓮花,二十七顆珠子做頸珠,中間瑪瑙相連,蓮花做吊墜,下面再挂三顆珠子。我要最好的工藝,十日後我來取。這整條項鏈,我算你五百金。”
趙掌櫃哈哈大笑:“公子還是莫要開玩笑了,小店供不起您這尊大佛,好走不送!”
說着,後面上來兩個家丁,要把姜小乙趕走。姜小乙當然不會這麽輕易放棄,她出手迅疾,點了兩個家丁的穴道。趙掌櫃驚道:“你、你要幹什麽?!”姜小乙把趙掌櫃按回椅子裏,兩手圈住他。
“我出這個數,你的本金絕對回來了,沒準還能小賺一點。”
趙掌櫃氣得吹胡子瞪眼:“怎麽可能回本!我虧大了,不賣!”
“你這珠子是真貨。”
“當然是真貨!東洋海珠幾乎沒有貨源了,我怎可能如此賤價賣出!”
姜小乙微微一笑,附下身,在他耳旁輕聲道:“東邊的确戰亂頻頻,但貨源可沒斷。平常人不知情,小爺我清楚得很,現在整條東海岸線都在青州軍的控制下,他們擴張勢力需要大筆銀子,差不多壟斷了全部商船,包括采珠船。不過因為官家圍追堵截,他們渠道封閉不好出貨,價格反而比往年壓得更低,我說得對不對?”
姜小乙從前就在黑市裏倒賣消息,對這些路子可以說是十分熟悉。
趙掌櫃眼神漂移。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姜小乙沉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收青州軍的貨!”
趙掌櫃一口否認:“你莫要血口噴人!你有什麽證據說這是青州軍的貨!”
姜小乙不慌不忙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我看你也算有幾分見識的,瞧瞧,認識這個嗎?”她把吉祥令放到桌上。
趙掌櫃斜眼一瞄,眼睑頓時打了個顫。
“這……”
“你是現在小賺一點,還是等我帶人抄了這裏,自己拿珠子回去做?”
趙掌櫃牙關緊咬,思索片刻後,立馬換了一張笑臉。
“大人莫動怒,咱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這樣吧,不用十日,七天!七天後您來取貨,包君滿意!”
姜小乙也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無意責怪。商人逐利是本分,所謂富貴險中求,想發財,總要擔點風險的,咱們七日後見了。”
解決了凝郡主的生辰大事,姜小乙無事一身輕,在天京城裏閑逛起來,一直玩到傍晚。
她來到與李臨約定的酒樓,包下當初的情竹間,叫了一桌好菜,自己先吃起來。結果一桌菜都吃了個七七八八了,還不見李臨身影。她一邊剔牙一邊想:“該不會是醉倒在溫柔鄉裏吧……”
不過這李臨平日雖然吊兒郎當,卻也不是個會享樂誤事的人。
這時,店小二進來了。
“爺,樓下來了兩個人,說要找你。”
“找我?”姜小乙往窗外探探頭,果然有兩個人在樓下等着。店小二湊過來小聲說:“爺,他們是十八香的龜公……”
十八香的龜公?
姜小乙與店小二結了賬,下樓去。
外面兩個人見她出來了,兇神惡煞地迎了上來。
“你是不是姓姜?”
“沒錯,二位找我何事?”
“你那個姓李的兄弟在我們店賒了帳,他還不上,叫我們來找你,你替他還!”
姜小乙眉頭緊蹙。
“他欠了多少?”
“二百兩銀子!”
“人在何處?”
“他已經被我們扣下了,你拿了銀子我們才能放他。”
扣下了?姜小乙心道李臨的武功雖不及肖宗鏡,但也是比她強不少的,放到江湖上肯定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被扣下了。
姜小乙道:“銀子不是問題,不過我得看到我兄弟的人,否則你們空口白話,也沒個憑據不是?”
兩個龜公相互看看。
“行,你跟我們來!”
姜小乙途中去錢莊取了銀子,随兩名龜公前往十八香。
要說十八香,在天京也是個極有名的地界,天京城中妓院不少,都沒法跟這裏比。十八香建在朱雀湖中央,湖不大,沒架設橋梁,想進去只能坐船,一程便是五兩銀子,就是進了香樓什麽都不幹,一來一去十兩也沒了,絕不是普通人消受得起的。
是以,來這的人通常都是非富即貴,老百姓只能隔着湖遠遠眺望,幻想着其中的旖旎風光。
姜小乙乘着船,吹着湖上冷水,微微發愣。
某一瞬間,她莫名想起了肇州,那裏有一座景川湖,與這差不多大小。當年她與師父前去救濟陰陽道的道友,正值饑荒最嚴重的時期,湖中餓殍無數,湖水粘稠發臭。再看這朱雀湖,連激起的水波都泛着絢麗的金光。這不禁讓姜小乙産生片刻的疑惑——究竟哪座湖,才能代表世間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