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六更
一頓定親宴席, 吃的熱熱鬧鬧。
因着楊石頭過來提親,縣衙裏三班六房裏的人都跑來湊熱鬧,這是定親, 也不好随禮,只能買些東西過來,說是給顧小姐添妝。像齊大人和各個班頭, 送的禮稍微重一些。一時間, 顧綿綿屋裏堆滿了布料和首飾。
街坊鄰居們聽到這麽大的動靜,也紛紛跑來問今日是不是滿門接客?阮氏和薛華善只能一一婉拒,說姑娘出閣時再請諸位高鄰。
阮氏本來只預備了三桌酒席,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 只能臨時從外頭酒樓裏叫了席面過來。但茶水果子還是家裏預備,阮氏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 把個孟氏累的夠嗆,連阮姑娘也被拉去燒火。
顧綿綿今日不好出門,一個人在屋子裏坐了大半天,直等到所有賓客散去,她才從屋裏出來。
衛景明今日都沒機會好生和顧綿綿說話, 這會子終于能好好看看她。
顧綿綿身上的衣裙還沒換呢, 衛景明想着現在他終于是正經顧家女婿, 大大方方看自己媳婦, 岳父就算不高興也不能捶我。
顧綿綿感受到衛景明眼睛裏濃烈的愛意, 稍微往一邊躲了躲,這個呆子, 我爹還看着呢。
衛景明先是高興,又是傷感,想到上輩子那些難熬的苦日子, 心裏如針紮一樣疼痛。
好了,親事定下了,方家就算想故技重施,我可不是吳遠那呆子,有什麽花招盡管來吧。
顧季昌見女婿這呆頭鵝樣,心裏好笑,“壽安,你和華善一起,把今日問鄰居們借的桌椅板凳都還回去。”
衛景明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好勒,爹放心,一定辦妥當。”
天爺,之前還是叫岳父,這怎麽一定親,就變成爹了。
可顧季昌也不能說女婿喊錯了,一般女婿都喊岳父,有些為了表示親近,改口叫爹。
阮氏在一邊笑着回道,“官人,咱們又多個兒子呢。”
顧季昌心裏嘆了口氣,看在他無父無母的份上,就原諒他整日嘴上沒個把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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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孟氏在廚房弄了整整一盆剩菜端了出來,“妹妹,姑爺,天熱了,你們這菜要趕緊吃了啊,不然就壞了。”
阮老大已經醉的死狗一般,正躺在倒座房裏,等會子讓他兩個兒子把他背回去。
孟氏看着衛景明,讨好一般笑道,“外甥女婿真是少年有為,不光人長的排場,又有本事,我們這些窮親戚,以後就靠你照應啦。”
衛景明笑看孟氏,“舅媽,要說窮,我才是最窮的一個。這回定親,我把老本都貼進去了,往後只能靠着岳父家吃軟飯,還要指望舅舅舅媽照應呢。”
孟氏立刻吹牛皮,“外甥女婿放心,但凡是我這做舅媽的有的,你只管開口,我定不會小氣。”
衛景明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舅媽真豪氣,我就喜歡舅媽這樣的,等我遇到難處,一定去找舅媽。”
阮氏在一邊心裏嘀咕,這兩個人居然能說到一起去?顧綿綿心裏想的卻不一樣,衛大哥又在想什麽壞主意?
孟氏很高興和新一任班頭搭上了關系,端着一盆剩菜,高高興興地讓兩個兒子把家裏死鬼男人扛回家。
等阮家人一走,顧家人忙忙碌碌把家裏收拾幹淨後,天就黑了。
顧綿綿換上了普通衣裳,在廚房裏熱剩菜剩飯,衛景明給他燒火。往常薛華善還會過來湊湊熱鬧,今日他寧肯在屋裏躺着也不願意來廚房。
顧綿綿抱怨衛景明,“買那麽多聘禮做甚,是不是把手裏都花空了?”
衛景明聽見她這一副當家女主人的口氣,心裏跟吃了蜜一樣甜,“給你花錢,我心甘情願。之前都說你親事艱難,我好不容易求上了親,自然要辦一份體體面面的聘禮。就是前頭那些繁文缛節都省了,你別介意。等咱們成親時,我再給你辦熱鬧些。”
顧綿綿故意把鍋鏟炒的刺啦刺啦響,來遮掩自己的羞意,“說那些做什麽。”
中途,顧綿綿趁着鍋裏煮湯的空擋,走到竈門下,輕聲道,“伸出手來。”
衛景明趕緊丢下火鉗伸出兩只手,顧綿綿從袖子裏掏出兩塊銀錠,一個五兩的,一個二兩的,分別塞進衛景明手裏,“快收起來,你現在是班頭了,不能因為手裏不寬裕,辦事不體面。”
衛景明看着那兩錠銀子,半天沒說話,顧綿綿試探性地問,“衛大哥,你可是和外頭那些蠢人一樣,不肯花女人錢?”
衛景明擡起頭,顧綿綿看到他眼裏有些水光,心裏頓時軟了下來,“快收起來,別讓我爹看見。”
說完,她掏出帕子,給他擦擦眼睛,“燒火時頭別往竈門裏靠太近,不然熏着眼睛。”
衛景明特別想放棄什麽狗屁的大男人尊嚴,撲進綿綿懷裏痛哭一場,雖然她沒有了上輩子的記憶,還是這樣體貼自己。他吸了吸鼻子,“我才不學那些蠢人呢,他們哪裏是不肯花女人錢,想的不得了,就是不肯承認罷了。”
顧綿綿頓時笑了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張帕子蓋在銀子上,“這帕子給你用,以後別用袖子擦臉了。”
衛景明咧嘴笑,他有時候在外頭跑來跑去,出汗多了就直接用袖子抹,“綿綿,你對我真好。”
顧綿綿嗔怪道,“快別膩歪人,好好燒火。”
兩個人在廚房裏一邊做飯一邊你侬我侬,外頭顧岩嶺探頭探腦。
顧綿綿忙問,“岩嶺,你有什麽事?”
顧岩嶺進來坐在衛景明身邊,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姐夫!”
衛景明高興的抱着顧岩嶺就親了一口,上輩子他等了那麽多年,才終于等到這一聲姐夫,這次他不用進宮做太監了,成了顧家真正的女婿。
顧岩嶺立刻開始提要求,“姐夫,你明日送我上學好不好?”
顧綿綿想笑,小娃兒之間總是攀比,這個說我爹多厲害,那個說我大哥多厲害,顧岩嶺現在得了個厲害的姐夫,自然要去炫耀一番。
衛景明哈哈笑,“好,明日我送你上學。”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一家子還如往常一樣團團圍坐,但氣氛卻有了些變化。
衛景明現在真正是自家的孩子,顧季昌也就不和他客氣,“壽安,你明日就和楊大人打招呼,趕緊去府城把黑衣人案子交接了。”
衛景明放下筷子,看着顧季昌,認真道,“爹,我想帶綿綿一起去。”
顧季昌吃驚,“你去辦差,帶她做甚?”
衛景明看了一眼家中的人,先摸了摸顧岩嶺的頭,“岩嶺,家裏的事情千萬不要說出去。不管人家給你什麽,都不能透漏一句,不然以後我們說什麽都會瞞着你。”
顧岩嶺雖然年紀小,卻十分懂事,“姐夫放心,出你口入我耳,定然不會透漏一個字。”
衛景明繼續道,“爹,我帶綿綿去,就是想告訴我們那位于大人,綿綿現在是我的妻,讓他們早些死心吧。再者,我不在家裏,怕他們再來作亂,索性我把綿綿帶走,他們只會盯着我,不會來家裏。”
顧岩嶺在一邊打岔,“姐夫,萬一那什麽于大人抓了咱爹威脅你怎麽辦?”小鬼頭聰明的很,原來是我爹,現在是咱爹。
衛景明微微一笑,“岩嶺放心,他要是抓咱爹,我就抓他爹!他抓我媳婦,難道我還去抓他媳婦不成?只能把你姐姐帶走了。”
顧岩嶺立刻哈哈大笑起來,顧季昌也被逗笑了,“那你就帶着綿綿去吧,就說去府城采買一些東西,以後成親的時候用。”
顧綿綿聽他嘴裏沒個正經,在桌下踩了他一腳。
衛景明的臉扭了一下,瞬間恢複正常,給顧綿綿夾了一筷子菜,“綿綿你吃,到時候你就穿一身男孩子的衣服跟我一起去。”
顧綿綿嗯了一聲,問阮氏,“二娘,您有沒有什麽東西要我帶的?”
阮氏笑着搖頭,“我不要什麽,要是有好茶葉,給你爹買一些。”
顧岩嶺立刻舉手,“姐姐,給我買些好玩的。”
一家子熱熱鬧鬧的說話,很快又到了第二天。
衛景明向楊石頭辭行,楊石頭立刻批準,撥了兩個人給他,把青城縣結案的公文和一些證據交給他,讓他親自去交給管邢獄的吳通判。
衛景明打道回家,快班的事情又落到了郭捕頭手裏。
回家的時候,衛景明拐了個彎去看望正在賣肉的阮老大。
阮老大看見衛景明,喜的立刻上來迎接,“外甥女婿來了,哎呦,今日不當值嗎?可有空,到我家裏坐坐,咱們爺兒兩個喝兩盅。”
衛景明笑着看了看他的肉鋪子,“舅舅啊,今日楊大人又問我,市井之間的小商小販的稅是如何交的,你們賣肉的屠戶,可曾缺斤少兩。”
阮老大連忙賠笑,“再沒有的事,外甥女婿只管放心。”
衛景明忽然板起臉,“我叫你一聲舅舅不假,但公是公私是私,現在我做了班頭,我的規矩和別人不一樣。我不要你們這些小商販一文錢,但你們也要老老實實做生意。你是我舅舅,要帶頭才行,切莫幹那些坑人的勾當,讓我知道了,舅舅就曉得我這個人翻臉是什麽樣子了。”
阮老大賠笑說了半天的好話,衛景明複又笑了,“那舅舅先忙,我回去了。”
阮老大切下一塊肉要給衛景明,衛景明沒要,直接回家了。
等衛景明一走,有人來買肉,阮老大老毛病又犯了,以次充好,買主不答應,“我說阮屠戶,衛班頭才剛提點你呢,你又用這下等肉當上等肉賣給我?”
阮老大眼睛一瞪,“那是我外甥女婿,我自家人說說話,關你屁事。”
買主也不是個慫貨,“衛班頭最是公道,從他來了青城縣,翻了多少案子,給多少人洗清冤名。你一個假舅舅,在這裏充什麽老大!”
兩個人吵了半天,阮老大最終不得不規矩辦事。衛景明臨走時安排快班裏的人,每天好好給我查一查缺斤短兩和坑蒙拐騙的事情,阮老大不知道,他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
衛景明帶上顧綿綿,兩個人各收拾了兩件衣裳,即刻往府城出發。臨行前,衛景明讓顧季昌帶着阮氏母子搬進西廂房,那裏面有機關,賊人來了可以抵擋一時。
小夫妻和兩個衙役一起出發,兩天的功夫,一群人到了府城衙門。
衛景明按照流程,把公文交給了通判大人。這等大案,吳通判自然要親自過問,而且還要上報于知府。
因是出公差,府城衙門裏管飯,還管住處,但那住宿條件實在是差,衛景明準備帶着顧綿綿出去找客棧住。
四人在府城衙門吃了頓簡單的飯,然後靜靜等候回複。
很快,于知府傳衛景明去回話。
顧綿綿拉住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別沖動。
衛景明拍拍他的手背,叮囑兩個衙役,“幫我照看一些。”
二人知道這是衛班頭的媳婦,連連點頭讓他放心。
衛景明辭別衆人,獨自去見于知府。
于知府年過四旬,外表看起來是個溫文儒雅的文士,兩榜進士出身,官聲很不錯。
衛景明到了知府大人跟前,肯定得先行禮,“卑職見過于大人。”
于知府支開了所有人,獨自一人在屋裏寫字,聞言并未擡頭,“聽說你有些本事?”
衛景明擡起頭,知道于知府這是開門見山不準備藏着掖着了,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和你裝相了。
衛景明沒得到首肯就自己爬了起來,誰他/娘願意給你個僞君子行禮啊,“大人客氣了,卑職只是拳腳功夫比旁人略好些。”
于知府放下筆,睜眼看衛景明,大吃一驚,一個小小的衙役,如何這般出彩,功夫就不說了,通身的氣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家豪門子弟。
于知府摸了摸胡須,“你有什麽要求,只管提,莫要阻攔本官的事情。”顧家女是個絕色,他定然要把她送進宮裏去,他和方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老皇帝眼見着不行了,等太子上位,宮裏沒有一個自家女子,方家現在又沒有兵權,豈不是凋零的更快?
衛景明哼了一聲,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好叫大人您知道,我前兒才和顧家女定親,您讓方侯爺早些死心吧。顧家女是我媳婦,他敢搶我媳婦,我剝了他的皮。一個沒了兵權的落魄侯爺,一個小小的知府,就敢搶奪民女,你們膽子可真不小。”
于知府心裏大驚,此子到底是什麽來歷,為何把這中間的關竅摸得一清二楚?
于知府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敢問閣下是何人?于某有眼不識泰山,倒是不曾見過。”
衛景明笑眯眯的,“于大人放心,我就是小小的衙役班頭,沒有什麽大來歷。”
于知府覺得他在蒙自己,又有些吃不準,只能先試探,“衛公子有何需求盡管提,凡是本官能做到的,定然毫不保留。”
衛景明忽然哈哈大笑,“于大人,我要方侯爺私賣軍火的證據,你會給我嗎?”
于知府立刻大喝,“豎子住口!”
方家原是大魏朝第一世家,因皇家猜疑才落得這個下場,後來複爵後,方侯爺手裏還有些人脈,幹起了私賣軍火的勾當,別人不知道,衛景明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上輩子衛景明就是以這個理由抄了方侯爺的家。
這個無名小子怎麽知道的?難道是錦衣衛的暗探?難道陛下已經知道了?轉瞬,于知府又安慰自己,陛下不至于知道,不然豈能等到現在。這條線上的人多的很呢,自己算是不起眼的一個。
但他心裏還是打起了鼓,他能好好做個清官,還不是因為方侯爺給了他足夠的銀子。手裏有錢,他何苦還去貪。
衛景明端起桌上的茶水聞了聞,然後一口喝完,“于大人,卑職今日就是來交接黑衣人案的。啧啧,這些黑衣人身手正好,打死他們我都有些不忍心。可這些賊子居然敢搶我媳婦,下次再敢去青城縣,我非把他們碎屍萬段。”
說完,他恨恨地把茶盞放在桌子上,那小茶盞整個沒入桌面,而桌面卻沒有一絲裂紋。
于知府心裏驚駭,仍舊面不改色,“既然閣下無誠意,本官也就不勉強了。顧小姐是我家的親戚,論起來,她還得叫我一聲表姨夫呢。不管她現在怎麽樣,回頭我接她來住一陣子。”
衛景明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于大人,“我說于大人,你別是在說夢話吧,這樣說來,我也得叫你一聲表姨夫?”
于知府一甩袖子,“閣下何必裝瘋賣傻。”
衛景明哈哈笑,“不和于大人開玩笑了,實不相瞞,卑職這次就是帶着媳婦一起來的,我們要買些好東西,拿回去成親的時候用。”
于知府急了,成了親還怎麽送進宮,“衛公子,何必為了個女人這樣執拗。”
衛景明拍拍鞋面上的灰,“我說于大人,你才四十歲就做到了知府,憑你的資歷,再熬個幾年說不定就能去六部,何必蹚方家的渾水。”
于知府收了方侯爺那麽多錢,方侯爺只是讓他把外甥女悄悄接進京城,還給了他那麽多人手,于知府滿口答應,誰知遇到衛景明這個硬茬子。
衛景明拍拍手,“好了,案子交接完了,卑職告退。”
說完,他大大方方地走了。
于知府看了看沒入桌面的小茶盞,心裏又憂愁起來。
衛景明交接過了案件,自己帶着顧綿綿出去找地方去,讓兩個衙役住在府城衙門裏,有免費的吃住,不要白不要。
楊石頭給了他十兩銀子,寬裕的很,衛景明假公濟私一回,在外頭客棧花公款定了一間房。
等進了屋,顧綿綿有些不好意思,“衛大哥,怎麽不要兩間房呢?”
衛景明低聲在她耳邊道,“今日姓于的一點不遮掩跟我說話,我怕他來搗亂。你放心,我等會打地鋪睡,你只管好生睡覺,不用擔心。”
顧綿綿知道衛景明雖然經常胡說八道,本質還是個正人君子,這兩天在路上,他并沒有趁機占自己便宜。她把懷裏的包袱抱放下,“趁着天還沒黑,咱們去買些東西吧。”
小夫妻兩個一起出了門,衛景明本看了一眼顧綿綿,“綿綿,你裝男孩子還怪像的。”
顧綿綿拍他馬屁,“衛大哥你長得俊俏,我裝男孩子站在你身邊就不起眼了。”
衛景哈哈笑,毫不客氣道,“這倒是。”
要是顧綿綿單獨一個人穿男孩子衣裳,容易被戳穿,哪有男孩子這麽漂亮的。可旁邊站了個衛景明,他可是實打實的男孩子。
顧綿綿心情好,拉拉他的袖子,“衛大哥,咱們快走吧。”
衛景明拉着顧綿綿的手,教她怎麽走路更有氣勢。
到了街上,顧綿綿先買了一斤好茶葉,又按照阮氏的吩咐,買了幾匹青城縣沒有的料子,還給顧岩嶺買了一些小玩意。一個時辰過後,兩個人手裏都提的滿滿當當。
回到客棧後,二人一推開客房門,忽然發現屋裏坐了幾個人。一位中年美婦人,外加一群丫頭婆子。
顧綿綿愣住了,“衛大哥,咱們走錯了?”
衛景明冷笑,“沒走錯,怕是來的說客。”
屋裏婦人仿佛沒聽見衛景明的話,起身走了過來,拉住顧綿綿的手就開始哭,“像,真像,你和我表姐長得太像了。”
顧綿綿抽回手,“這位太太,您可是走錯了地方?”
于夫人擦了擦眼淚,“好孩子,我是你表姨母,我娘和你親外祖母是嫡嫡親的姐妹,我小時候經常和你生母一起玩耍。”
衛景明在一邊插話,“綿綿,這是知府夫人。”
顧綿綿的臉頓時冷了下來,按照規矩行個禮,“民女見過于夫人。”
于夫人趕緊拉起她,“咱們至親骨肉,說這些做什麽。”
顧綿綿嗤笑一聲,“不知于夫人來有何貴幹?”
于夫人看了一眼衛景明,衛景明看向顧綿綿。
顧綿綿忖度片刻,“衛大哥,你到樓下坐一會子,我和于夫人說幾句話。”
衛景明點頭,“有事喊一聲就好。”
等衛景明一走,于夫人把顧綿綿拉進屋子一起坐下,眼中含淚看向顧綿綿,“你生母十分想念你。”
顧綿綿面無表情地看着于夫人,“我生母已去世十二年了。”
于夫人被噎了一口,半晌後嘆口氣,“她當年也是無奈,并不是想故意抛棄你。”
顧綿綿強忍住心裏的情緒,用平緩的語氣道,“多謝于夫人關心,我只是青城縣一個衙役的女兒,當不得您親自上門探望。我已經許人了,夫婿就是剛才那位少年郎。我們兩個情意好,很快就要成親。至于您說的生母的話,若是您能見到她,請代為轉告一句話,讓她保重自己,一切以自己為先,莫要再管什麽家族榮耀,她為了家族已經犧牲良多,可誰又在意她呢,她誰都不欠。我已經長大了,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現在一切都好,請她不要惦記我。”
于夫人知道,任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說一些氣話,“好孩子,你能說出這些話,可見是個重情義的好孩子。我今日與你實話實說,你舅舅想把你送進宮。陛下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現在陛下還肯敬重貴妃娘娘,等将來太子登基,你生母無子無女,必定要受苦難。若是,若是你能進宮,我們幾家一起使力,定然能給你個高位,豈不是兩廂都好。”
顧綿綿再也忍不住怒氣,對着于夫人發作起來,“是啊,我生母得到了照顧,你們有了裙帶關系,所有人都好,我呢?我圖什麽?我難道生來就該賣身給你們謀好處的?一個個滿口虛情假意,內裏龌龊的算盤打的比誰都響。我娘被你們賣了,現在還要來賣我。那什麽狗屁舅舅若是想我,怎們這麽多年都沒來尋我?是不是現在發現我這張臉還有幾分姿色,就來充長輩了?我告訴你們,想都不要想!”
于夫人連忙勸道,“好孩子,莫要生氣,我們也是為了你好。你這般好顏色,那小衙役豈能護得住你?再說了,你總要為你爹和你兄弟想想?”
顧綿綿忽然笑了,“多謝于夫人關心,衛大哥說過了,要是那些歹人趕去捉我爹和我兄弟,他就去捉那些歹人的爹和兄弟。說起功夫,不是我吹牛,衛大哥還沒遇到過對手呢。上次那些黑衣人,衛大哥像切菜瓜一樣,一刀一個都砍死了!于夫人您知道嗎,人的頭被砍掉時,脖子裏的血能噴一人多高,啧啧啧,噴到地上還是熱的呢!”
我的天哪,于夫人帶來的丫頭婆子們吓的連連尖叫起來,于夫人也吓得花容失色,白着一張臉道,“好孩子,你快別說了。”
顧綿綿捂嘴笑,“于夫人,您大概不知道我平日裏是做什麽營生的,我啊,就是個裁縫。”說完,顧綿綿把自己縫死人的經歷都說了出來,吓得一個小丫鬟直接坐到了地上。
于夫人不愧是四品诰命,漸漸淡定下來,“好孩子,你受苦了,姑娘家家的卻要幹這營生。你想想,要是進宮了,就是千尊萬貴的娘娘,穿金戴銀吃穿不愁,何必再去市井幹這些不體面的事情。”
顧綿綿自己倒了杯茶喝,“于夫人,我自己掙錢自己花,多體面的事情。你靠男人靠習慣了,不知道這女人自己當家的好處。你看,于大人吩咐一句,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要來和我這個刺兒頭打交道。我不一樣,只要我不願意,衛大哥從來不勉強我,他也不敢。”
于夫人心裏叫苦,頂漂亮的一個姑娘,脾氣怎麽這麽臭,又難說話,“我的好姑娘,你跟着一個衙役,能有什麽出息。做诰命夫人不好?你看我,只是知府夫人呢,這滿禹州府,誰敢不敬我?出門前呼後擁,金奴銀婢地使着,這才是我們女人家該追求的東西呢。”
顧綿綿哼一聲,“于夫人,我好話說盡,你還是這麽糊塗,我也沒辦法了。想讓我進宮,那是萬萬不能的。你們要是實在逼得狠,我就把這張臉劃爛了,我就不信,那些色鬼喜歡一張爛臉。”
于夫人心裏知道,今日之行注定不會有結果,也不再勉強,“好孩子,我不是來逼你的,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我本來想請你去我家裏住,又怕你住不習慣。”
說完,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婆子,婆子連忙掏出一張銀票出來,于夫人接過銀票塞進顧綿綿手裏,“既然來了府城,多買些喜歡的東西回去。”
顧綿綿看都沒看,趕緊塞了回去,“無功不受祿,于夫人太客氣了。”
于夫人又推了回來,“這是我做表姨母的一點心意。”
顧綿綿又推了回去,“我不能要,拿人手短,我收了您的錢,要是下回您還來勸我進宮,我如何能硬氣地回絕。”
話音一落,顧綿綿立刻起身打開了門,“夫人,這裏人來人往,您身份高貴,留在這裏多有不便,還請您早些回去吧。”
顧綿綿這樣下逐客令,于夫人自然不好再留,帶着一幹丫頭婆子走了。
她剛一走,衛景明就進了屋。
顧綿綿忍不住抱怨,“衛大哥,這些人腦袋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就算貴妃娘娘以後成了太妃,該怎麽過日子不還是怎麽過日子,無非就是給她磕頭的人少了兩個。非把我送進去做什麽?難道我進去就能得寵,宮裏什麽時候缺過美人了。”
衛景明小聲道,“你不知道,這方家私賣軍火,陛下現在還在,許多人都從中間伸了手,方家自然能屹然不倒。等太子上位,萬一這事兒被扯出來,方家到時候一無兵權二無靠山,第一個要被推出來挨刀。所以他們着急了,想把你送進去。你是方侯爺嫡親的外甥女,就算你心不甘情不願,有了這份血緣關系,只要你得寵有子嗣,方家的爵位至少還能保兩代。”
顧綿綿對着地面呸了一聲,“他們賣軍火掙大錢,又沒分我一個大子兒,我憑啥去給他們擦屁股?”
衛景明給她順順後背,“莫生氣,有我在呢,他們不敢對你怎麽樣。”
顧綿綿氣哼哼的,被人當成算計的籌碼,她心裏十分不痛快,也顧不得害羞了,“衛大哥,咱們回去就成親吧,我看我那個無恥的舅舅敢不敢再想着把我送進宮裏去。”
衛景明坐到她身邊,“以我對方侯爺的了解,他不會這樣善罷甘休的。軍火之事,關系到方家生死存亡,要不然他何至于派這麽多好手來搶你回去。”
那頭,于夫人也氣哼哼地回了家,直接去了于大人的書房。
于大人親自給她斟茶,“夫人,如何了?”
于夫人喝了口茶,“老爺,這丫頭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難纏的很。”
于大人笑,“夫人莫要生氣,侯爺托咱們辦事,咱們盡力了,也不能怪我們。”
于夫人看向于大人,“老爺的意思是?”
于大人慢騰騰道,“夫人,方家怕那些權貴推他出來擋刀,就想打裙帶關系的主意,但誰也沒想到那姓衛的小子這麽難纏。你是不知道,他那一身功夫,神鬼莫測,且他身上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氣,我們要是來硬的,就怕倒黴的先是我們。既然我們實在沒辦法了,就如實告訴方侯爺吧。”
于夫人嘆了口氣,“我們盡力了,表哥也不能怪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就到這裏啦,多謝小可愛們的支持。
今天好評發紅包喲,歡迎親們留爪印~
感謝在2021-03-20 21:00:03~2021-03-22 14:50: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撒花撒花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