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五更
等一家人都坐下來後, 顧季昌問衛景明,“楊大人和你說什麽了?”
衛景明坐直了身子回答,“楊大人說, 讓我查黑衣人案。我和他說好了,等岳父身體好了,再回去做班頭。”
顧季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瞬間又釋然, 以壽安的本事,看不上一個班頭也正常,“黑衣人案你有沒有什麽頭緒?”
衛景明看了一眼大夥兒,低聲道, “岳父,我準備把黑衣人當成山匪。”
顧季昌慢慢道, “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圓的合理才行。”
衛景明點頭,“岳父放心,咱們先吃飯,容我考慮仔細後, 我再跟您說。”
阮氏笑道, “官人, 壽安和華善累了一天, 半大小子又能吃, 讓他們先吃吧。”
顧綿綿也道,“春耕過去了, 天氣也熱了,外頭賣菜的品種也越來也多。這小黃瓜新摘的,可新鮮了, 這條魚也是早上才從河裏撈出來的,還是二娘的手藝好,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阮氏笑,“你針線活那麽好,要是做飯還比我好,我哪裏還好意思坐在這裏。”
大家都笑了起來。
等吃過了飯,衛景明和顧季昌留在正屋裏說話。
衛景明道,“岳父,青城山上,我埋了個死人。”
顧季昌吃驚,“哪裏來的死人?”
衛景明小聲道,“當時黑衣人死了那麽多,我拖了一個埋到青城山上去了,沒想到現在能派上用場。”
顧季昌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小子肯定早就想好了,“你把他們算成盜匪,要是讓你繼續抓盜匪怎麽辦?”
衛景明笑,“岳父,于知府心知肚明這些人是誰,我繼續抓盜匪,萬一查到他頭上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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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季昌不再說話,“你去吧,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衛景明出了正房,先去廚房和顧綿綿說話,把自己的計劃說給她聽。
顧綿綿有些顧慮,“青城山上埋了個死人,如何就能說明那些黑衣人就是盜匪?而且,既然是盜匪,怎麽偏偏到我家裏來作亂?”
衛景明坐在竈下燒熱水,“這就要看我們的楊大人是怎麽想的了。”
顧綿綿思索片刻,“衛大哥,楊大人是不是在懷疑你?”
衛景明托着下巴笑看顧綿綿,“懷疑我的人多了,不差他一個。他把事情交給我,可能就是不想管。我把這些人算成山匪,報給于知府,我就不信,于知府會派人來查。”
顧綿綿小聲回一句,“你整天怎麽有心思琢磨這些事情。”
衛景明往竈門裏填一把稻草,“綿綿,我跟楊大人說好了,我把黑衣人案處理好,他給我做媒人來提親,你說好不好?”
顧綿綿對着他呸了一口,自己回了西廂房。
第二天,衛景明帶着薛華善等人開始查案子。先是排查縣城所有客棧近兩個月的住宿情況,再查各處路口來往的陌生人,還有各家賣布料的店子裏,誰家賣過這種黑布,連誰家來了外地的客人都要問個一清二楚。
衛景明把錦衣衛查案的稀碎程度拿了出來,滿城的百姓被騷擾的煩不勝煩,最後查到一條有用的消息,大概二十多天前的一個晚上,有不明之人大半夜往青城山上去了。
衛景明立刻帶着人上山查看,發現山上有一條人為開辟出來的小路,上面的腳印似乎都是新的。
郭捕頭這兩天徹底蔫了,他查案時哪裏有這種精細手段,萬萬也想不到這山上也能有文章。
衆人沿着那條小路往上爬,爬到一半的時候,稍作休息。
衛景明打開水壺咕嘟咕嘟喝水,“等這事兒辦完了,我請大家吃酒。”
衙役們都歡呼起來。
稍後,衆人繼續往上爬。等快到山頂時,忽然發現有個小房子。那小房子搭的特別簡陋,給牲口住都嫌棄,但引人注意的是房子旁邊的一坐墳墓。
衛景明帶着郭捕頭在小房子裏轉了一圈,最後在房頂的茅草夾層裏找到一封信,信裏的大致內容是,兄弟已亡,埋在青城山,後來者可找青城縣顧季昌報仇。顧季昌不除,我等無安寧之日。
嚯,這帽子扣的大。
衛景明談了談信封,“咱們先去看看那墳墓。”
新墳的土比較松軟,衙門裏的破刀很快就挖到了底,裏面赫然是一幅腐爛的屍體,連棺材都沒有,只有一張破席子卷着。
旁邊有個衙役喊道,“頭兒,這人身上的衣服,和義莊裏那幾個一樣。”
衛景明嗯了一聲,“那天夜裏,死了幾個,跑了幾個,但逃跑的人中有人受了重傷,要不然我岳父怎麽會傷的那麽重。”
衆人把現場稍微收拾了一下,即刻回縣衙禀報楊石頭。
楊石頭擡眼看着衛景明,“我果然沒看錯你,這才幾天功夫,就找到了源頭。”
衛景明把信呈了上去,“大人,您看這封信,咱們青城縣沒人用這種紙,像是北邊人常用的。這黑衣人身上的料子和義莊裏那幾個一樣,而且,他們的腰間都有同樣的牌子,上頭刻了個遠。”
衛景明心裏門清,當年定遠侯身邊的人身上都有這東西。方侯爺想延續老父親的威風,不肯放棄這種牌子,卻不知自己實力不如以前,這樣講排場,反而容易落下把柄。
楊石頭把那信翻來覆去半天,問衛景明,“你有什麽想法?”
衛景明湊了過來,“大人,卑職懷疑,這夥人大概就是青城山盜匪了。”
楊石頭看了他一眼,“不是說青城山沒有盜匪?”
衛景明笑着解釋,“大人,若不是盜匪,如何能去我岳父家裏鬧事,分明就是想殺人。這青城縣縣衙裏,我岳父身手最好,他們想做亂,可不就要先除了座山虎。”
楊石頭放下信封,“這樣,你去知府衙門走一趟,親自向知府大人禀報此事。”
衛景明深深地看了楊石頭一眼,楊石頭毫無懼色回看他。
衛景明知道,楊石頭可能已經猜出這些黑衣人來歷不凡,也知道和自己有些瓜葛。
楊石頭不管那麽多,你們顧家惹來的瘟神,你們自己送走,莫要牽連無辜百姓。
衛景明低下頭抱拳,“卑職遵命。”
楊石頭放下信,“需要什麽人,你自己挑選,我給你十兩銀子路費。去吧,本官要看公文了。”
衛景明擡眼看見他案頭上如小山一樣的公文,再次抱拳道,“大人,您答應卑職的事情,能不能先幫卑職辦了?”
楊石頭反問,“你是說提親的事情?”
衛景明立刻笑顏如花,“還要勞煩大人了。”
楊石頭終于笑了,“好,今日給你放假,你去買些禮物,本官明日就替你上門提親。”
衛景明對着楊石頭作揖,“多謝大人,大人真是個好官,一心為民……”
楊石頭皺起了眉頭,“快去吧,莫要啰嗦!”
衛景明笑眯眯地走了,把衣裳一換,拉上薛華善,立刻上街去買禮物。
布料、首飾、吃食,三牲、幹果,零零總總花了近五十兩銀子。
薛華善直替他心疼,“大哥,你不過日子了?”
衛景明帶着薛華善把東西擡回縣衙,“過啊,日子當然要過。但是我一輩子就定親這一次,難道不該辦的體體面面?放心吧,頭先我來青城縣帶了一百兩銀子,後來賣石頭得了三十五兩,這回花完,還剩下十幾兩。我還有塊好玉,以後若是急着用錢,我把玉當了,過日子不是問題。”
薛華善心裏糾結,他又希望妹妹的聘禮厚重,又希望大哥能好好過日子。算了算了,義父不會虧待唯一的女兒,肯定嫁妝厚,到時候衛大哥靠着妹妹吃飯也是一樣的。
不愧是結義兄弟,薛華善就是了解衛景明,他一點不在意吃軟飯。
楊石頭見到他們擡了這麽多東西,吃了一驚,“這是做甚?給本官送禮?”
衛景明心裏罵,你想得美。
“大人,卑職現在住在岳父家裏,這些東西沒地方放,就放在縣衙裏吧。我還給您買了一壇酒,多謝您替我做主。”
楊石頭揮揮袖子,看了看那一壇酒,“不錯不錯,本官還是第一次掙到媒人酒喝。放心吧,明日一早,你還到縣衙來,本官帶你去顧家提親。”
衛景明立刻高興地圍着楊石頭作揖,滿口稱謝。
整個衙門裏的人都跑來看熱鬧,一個勁地誇這聘禮好,衛景明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等我成親的時候,請大家吃喜酒。”
大夥兒立刻起哄,讓衛班頭買最好的酒。
有人開玩笑,“衛班頭,您這要娶親了,總得置辦兩間屋子吧。”
衛景明咧嘴笑,“我無父無母,置辦屋子做甚,我以後就住在岳父家裏。”
大家的眼神頓時諱莫如深起來,難道衛班頭要入贅?
薛華善在一邊解圍,“義父說,衛班頭在外頭白費房錢,不如住在一起,既能相互照應,又能省下房錢。”
楊石頭把自己的媒人酒拎走了,“好了好了,各自忙活去吧。”
衛景明把東西暫時放在縣衙裏,先回了顧家。
薛華善把明日縣太爺要來提親的事情告訴義父義母,顧綿綿聽到後,扭頭回了西廂房。
她輕巧地劈開屋裏的機關,一個人坐在了床沿。
這就要定親了?
顧綿綿心裏忽然有些慌亂,比她第一次單獨出去接活都慌亂。不管她摸了多少死人,等她回到這小院,家裏人都在這裏等着她,她能感受到溫暖和關愛。
要是,要是和那個二百五定親,他是異鄉人,以後我要離開青城縣嗎?我聽他的意思,可能還要回京城,我也要去京城嗎?
顧綿綿在屋裏一個人思索,正房裏,阮氏正在焦急地和顧季昌說話,“官人,明日楊大人過來,我還什麽都沒準備呢。”
衛景明連忙道,“嬸子別忙,楊大人是個大清官,有一壺清茶兩樣點心就好,也是我沒考慮周到,應該提前和家裏打個招呼。”
阮氏笑着安慰他,“你小孩子家家的,一頭歡喜只曉得買一堆東西,想不到那麽多也是正常。”
顧季昌安撫阮氏,“不急,你現在帶着華善出去買些東西也來得及。明日請楊大人吃頓晌午飯,做簡單些。”
阮氏急忙從屋裏取了些錢,帶着薛華善匆匆忙忙出門。
等他們走後,衛景明對顧季昌道,“岳父,非是我不懂事給嬸子添麻煩。今日楊大人說,讓我自己去禹州府上報黑衣人案,我擔心我走後出意外,才想把事情先定下。”
顧季昌有些意外,“你要去禹州府嗎?”
衛景明點頭,“自然要去的,我去會會我們于知府。”
顧季昌嗯了一聲,“我曉得了,你去和綿綿說說話。”
衛景明得了首肯,強忍住高興行禮告退,大大方方來了西廂房。
顧綿綿正在納鞋底,衛景明打眼一看就認出是自己的鞋底。
他走上前坐在旁邊,“綿綿,我們要定親啦。”
顧綿綿嗯了一聲,用鼻音回道,“我聽到了,你那麽大聲做什麽。”
衛景明笑,“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我去給你買。”
顧綿綿擡起紅撲撲的臉蛋看着他,“你把錢都花了,以後不過日子了?買房置辦家具,花費可大着呢。”
衛景明哈哈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還跟我拐彎抹角,你放心,岳父不趕我,我就住在這家裏。”
顧綿綿頓時眼裏冒出欣喜,“真的嗎?”
衛景明開玩笑,“我現在精窮精窮的,哪裏有錢買屋子。綿綿你可千萬要救我,就說你舍不得離開家,這樣岳父就不會逼我買屋子了。”
顧綿綿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你快住嘴。”
衛景明看了看她手裏的活計,“這納鞋底是不是很難?你教教我吧。”
顧綿綿把針頭在頭發裏蹭了蹭,“你學這個做甚?”
衛景明又靠近了一些,“我窮啊,以後我做了你家的上門女婿,一個月俸祿那麽少,還沒你掙得多,我得學會做鞋,給你做繡花鞋。”
顧綿綿拿針去戳他,“我看看你的皮到底有多厚。”
衛景明揚起臉,“戳吧戳吧,我皮厚不怕疼。”
顧綿綿收回了針,“你快去吧,我忙着呢。”
衛景明知道今日不能久留,拉住她的手正兒八經問道,“綿綿,我無父無母,又窮的很,你跟着我可能享不了福,你真的心甘情願嗎?”
顧綿綿本來還害羞,聞言看着衛景明俊俏的臉,然後鼓起勇氣擡手摸了摸他的眉毛,“不怕,我一年能掙幾十兩銀子,夠咱們過日子。就沖你這麽好看的臉,也值得了。再說了,我性子倔,去別人家怕是要鬧得天翻地覆。衛大哥,你以後能一直這樣包容我嗎?”
衛景明忽然嘿嘿嘿笑,然後從懷裏抽出一條小鞭子,塞進她手裏,“這條鞭子送給你,要是我食言,你盡管打。”
顧綿綿笑着把鞭子扔進他懷裏,“快些滾!”
衛景明站起身,“做針線莫要太累着,不時也要歇一歇,我先去了,今晚在縣衙混一晚上,明日我再來。”
顧綿綿聽見他晚上不回來,連忙幫他收拾了一些洗漱用的東西,又從箱子裏找了一身新衣服給他,“明日就穿這個,不要給我丢臉。”
衛景明把東西都抱在懷裏,“放心吧,我一定給你掙足臉面。”
正房裏忽然傳來顧季昌的聲音,“綿綿,給我倒些水來。”
顧綿綿欸了一聲,衛景明抱着衣裳去正房和顧季昌打招呼,看了一眼端水進來的顧綿綿,。
轉天早上,天還沒亮,顧綿綿就起來了。
阮氏一大早就來叮囑她,要穿上新衣裳,戴上新首飾,洗漱打扮後不要再出門,連早飯都是顧岩嶺端過來的。
顧綿綿吃過飯後漱幹淨口,一個人坐在屋子裏收拾自己的首飾匣子。她今日穿的一身大紅色衣裙,頭上是上回過生辰時阮氏給她打的金釵,手腕上一對金镯子。雖說滿身金子說出去有些俗氣,可顧綿綿顏色好,就算金子再多,也只是多添了一分貴氣,丁點也不顯得俗。
天已經有些熱了,顧綿綿開着窗戶,窗臺上還有一盆花,花兒開的正豔,仿佛也知道今日是個喜慶的好日子一般。
顧綿綿把這幾個月的日子仔細想了想,衛景明一來青城縣,似乎就和她有了扯不開的關系。她有了麻煩,他總是悄無聲息就幫她解決掉;她遇到危險,他沖在最前面保護她;她做裁縫,他大力支持,還一直在教她許多新的本領,而不是像別的男人那樣,希望自己的女人除了漂亮和聽話不要再有別的優點。
顧綿綿按了按胸口的那只玉制黑白無常,心裏湧出一些喜悅,她終于找到一個願意保護她、包容她又體貼她的人。雖然他窮,又無父無母,還是個二百五,但顧綿綿覺得自己能把日子過好。
卯時初的陽光透過紗窗照進西廂房,打在顧綿綿臉上,把她頰上的那一抹羞意照的一清二楚。
忽然間,大門那裏傳來了動靜,一群人吵吵嚷嚷進了門。一位打扮誇張的媒婆大聲笑着進了門,“顧班頭,顧太太,哎喲,大喜,大喜呀!”
衛景明今日穿着一身新衣,打扮的光鮮亮麗,從縣衙一路走過來,惹來無數的大姑娘小媳婦偷看。和他同行的楊石頭恨不得給他臉上抹點灰,一個男人,這麽騷/浪做甚!
衛景明從西廂房的縫隙裏往內看,正好瞟到一抹紅色的袖子。
顧綿綿趴的一聲把窗戶關上了!
剛好,顧季昌和阮氏從正房出來了。
顧季昌拄着拐杖,抱拳給楊石頭行禮,“卑職見過楊大人。”
楊石頭雖然年紀不大,卻學六部那些老頭子蓄起了胡須,聞言摸了摸不太長的小胡子,“顧班頭不必多禮,我今日是媒人,不是縣令。”
顧季昌笑着吩咐薛華善,“華善,給楊大人泡茶。”
楊石頭到青城縣來任職并沒有帶女眷,平日也從來不和任何婦人打交道,顧季昌才讓薛華善泡茶。阮氏立刻明白,自去廚房準備午飯。
顧季昌請楊石頭進了正房,楊石頭坐了上位,薛華善上茶,衆人一起吃茶。
楊石頭先說了幾句黑衣人案的事情,然後把衛景明誇贊了兩句,又道,“我聽說顧班頭已經允了親事,今日便替這小子做主來求親,也賺一壇媒人酒吃。”
顧季昌也不拿喬,“自壽安到青城縣,助我良多。雖說他無父無母,家無恒産,但是個好孩子,承蒙楊大人親自上門來提親,卑職自然不能拿喬,希望兩個孩子以後能和和美美。”
楊石頭又摸了摸胡須,“顧班頭果真是忠正之輩,不認錢財和門第,只看人品。本官看衛班頭年紀雖小,卻是個能幹之人,令嫒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顧季昌也笑,“多謝楊大人吉言,卑職就這一個女兒,自然是希望她平安康泰。”
衛景明趕緊起身作揖,“岳父您放心,我定會好生當差,讓綿綿過上好日子。”
顧季昌揮揮手,“我曉得,你快坐下。”
顧季昌覺得女婿今日要是不說話,看起來真是個體面少年,一開口就破壞形象。
薛華善陪在一邊不說話,偶爾看兩眼衛景明,大哥今日這一身真好看。也難怪綿綿願意答應親事,又能幹又好看,誰不喜歡啊。
那邊廂,楊石頭又開始當家長,“本官也沒做過媒人,家中犬子年紀尚小,本官也沒操辦過親事,不大懂這中間有哪些規矩。這小子既然就住在你家裏的,索性就免了那些虛禮,我讓他買了些聘禮,全當給你的孝敬。”
顧季昌客氣兩句,“你這孩子,手裏有了些散錢,好好攢着,怎麽這般鋪張浪費。”
衛景明剛想開口,又被楊石頭截走,“都是他該做的,顧班頭受着就是。”
衛景明看明白了,今日楊石頭就是他爹,他只需要乖乖聽話就好,不需要插嘴。
既然有了“爹”,衛景明就開始扮乖巧,給楊石頭和顧季昌倒茶,還要去給阮氏燒火。
薛華善拉住了他,“怎麽能讓你去,我去。”
薛華善剛出正房門,只見阮老大和孟氏帶着兩子一女上門了。
孟氏不像往常一般大喊大叫,而是放低了嗓門,直接到了廚房門口,“妹妹,哎呦,我說妹妹,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也不叫我一聲。綿綿好歹叫我一聲舅媽,雖說不是親的,我心裏也看重她,她許人家,怎麽能不叫我呢。”
阮老大也跟着抱怨,“妹妹也是,你和外甥女關系好,我這個舅舅就算不是親的,關心她也是應該的啊。剛才我正在賣肉呢,聽說楊大人和外甥女婿擡了聘禮來提親。哎呦,我抱起剩下的一條豬腿就來了。外甥女許人家,我也沒什麽好東西送,這條豬腿你收着,多吃點肉,把外甥女養的白白胖胖的才好呢。”
孟氏進來後就把顧岩嶺從竈下拉了起來,“岩嶺,你去和你表哥們玩,我來燒火。才多大的孩子,哪裏會燒火。”
自家親哥親嫂子,帶着一條豬腿上門,阮氏自然不會攆人,“大哥大嫂誤會了,我家官人說,只是定親,他現在腿上又有傷,不好大操大辦,我們連我們家老太太和小叔子家裏都沒叫呢,并不是故意不叫大哥大嫂。”
主要是顧季昌擔心老娘在楊大人面前胡說八道,索性不叫她了,正好也不用叫阮家人。
顧季昌受傷,阮老大夫婦自然知道,但聽說他之前丢了班頭的差事,還牽連到命案,孟氏再也不肯上門,也不讓家裏人過來。
誰知衛景明忽然做了班頭,還說動縣太爺來幫忙提親。哎呦,孟氏聽說後火速拉着一家子過來了,還忍痛帶了一條豬腿過來。
阮氏看了看那條豬腿,嚯,這要是拿去賣,得好幾錢銀子呢,大哥大嫂今日真是破費了。
不過阮氏也沒客氣,大哥靠着官人,這些年掙了不少錢,一條豬腿算什麽,給頭豬都不虧。
阮老大見妹妹并沒趕自己走,又慌着去正房,給縣太爺行禮。
楊石頭出身市井,并不排斥這些小民,反倒溫和地問他一天能賣多少肉,一斤肉多少錢?
阮老大戰戰兢兢回答問題,楊石頭叮囑他做生意定要誠信,不可缺斤短兩。
聽到這話,阮老大屁股底下跟長了針一樣,坐立不安起來。
衛景明想笑又不敢笑,顧季昌見大舅哥這副模樣,連忙解圍,“舅兄,我身上有傷不能動,你跟着華善去幫我招待今日來的同僚們。”
今日縣衙裏許多衙役們都跟來湊熱鬧,衛景明索性沒有請擡聘禮的人,直接讓他們幫忙擡過來,這幫人這會子正聚在兩間倒座房裏吃茶吃果子呢。
阮老大如蒙大赦,立刻拉着薛華善,“外甥,我不大認識這些差役,去給你打下手吧。”
薛華善笑着帶他出來,“阮舅舅客氣了,您是長輩,義父不便,合該您招呼才對。”
再說顧綿綿,她本來一個人在西廂房靜坐,阮家姑娘一頭紮了進來,“表姐,我來啦。”
顧綿綿大喊一聲,“快站住!”
可阮大姑娘跑的太快,還是被一根繩子吊了起來,懸挂在半天空,而且,她如果掙紮的厲害,很快會有一波飛針襲來。
顧綿綿眼看不好,立刻對着正房大喊,“衛大哥,你快來!”
衛景明一頭沖了進去,擡手飛出一把匕首隔斷繩子,眼見阮姑娘要摔到地上,他如鬼影一般快步到了床前,把被子扔了出去,阮姑娘正好摔在被子上。
阮姑娘摔蒙了,立刻大哭起來。
大夥兒聽見哭聲,紛紛跑出來看熱鬧。
顧季昌一眼就明白,對楊石頭解釋道,“壽安這孩子胡鬧,在小女房裏裝了許多機關,舅兄家的孩子怕是不知道,一頭沖了進去,估摸着是受了驚吓。”
衛景明趕緊出來解釋,“大人,岳父,表妹已經無礙了。”
孟氏飛奔而來,把女兒上下摸了摸,“乖乖,你有沒有受傷。”
阮姑娘摸了摸腳踝,“娘,我腳脖子疼。”
衛景明笑道,“表妹,以後進你表姐的屋子千萬要敲門,不要一頭紮進去。這屋裏機關重重,你不打招呼就進去,怕是要遭殃。”
孟氏本來想抱怨兩句,見到縣太爺在,把話噎了回去。這小子現在做了班頭,自家的生意以後說不定還要靠他,萬不能得罪他。
孟氏輕輕拍了拍女兒,“你也是,進你表姐的屋子,怎麽不先敲門,多虧你表姐夫身手好,不然你今日可就遭殃了。來,謝過你表姐夫。”
阮姑娘哭哭啼啼起身,謝過表姐夫。
顧綿綿也出來了,先給楊石頭行禮,然後拉過阮姑娘的手,“表妹,跟我進去吧。”
楊石頭見到顧綿綿後,心裏大吃一驚,都說顧家女是個絕色,沒想到這般貌美,這姿色,比起宮裏的娘娘們怕是也不差了。
楊石頭不好女色,雖然吃驚,只是很溫和地點點頭,又和顧季昌回了正房。
那些看熱鬧的衙役又回去吃茶,衛景明在正房待的無趣,也跑去湊熱鬧。
等吃晌午飯的時候,那些個衙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抓着阮老大灌酒。
阮老大有苦說不出,他一個屠夫,衙門裏的差爺們給他敬酒,他不敢不吃啊,一杯接一杯,阮老大都吐了兩回了,還在喝。
衛景明伸頭看了一眼,該,讓你娶個不上道的婆娘,老子的媳婦她也敢打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往後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