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住對門的她
“噫~蘇蘇好無情哦。”
收到阮蘇蘇的趕客指令, 桑榆未晚嘟囔嘴,半真半假抱怨,同時也很懂眼色地準備撤離, 讓阮蘇蘇和她朋友安靜享用食物。
她後撤一步, 發現同行的甲方殺手還沒有想走的意思, 她們是一起來的, 也不好直接脫離人群跑了, 便硬着頭皮陪他一起耗着,身體無數次想要離開座椅逃掉。
恰巧服務員端着菜上來, 一樣樣擺盤盛在桌面上, 看到她們這麽多人,還狐疑地向阮蘇蘇确認:“請問用餐人數是兩位嗎?需不需要多拿幾副?”
阮蘇蘇擺手說不用, 服務員始作罷。
菜都上來了,阮蘇蘇不在管這群人, 把菜品都挪到手邊方便夾取的位置, 低聲詢問葉希染想吃什麽。
循着她的喜好先行夾在鍋上翻烤, 細致又體貼,還會特意擋住葉希染的面孔, 給她系上防止油污飛濺的圍裙。
甲方殺手瞧得分明, 暗自品味其中暗湧,敏銳嗅出不正常的氣息。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放任自己無視桑榆未晚催促他離開的暗示, 特意多逗留時段, 視線可疑地落在阮蘇蘇和葉希染身上, 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蘇蘇老板十分重視女孩子,他看到的都是阮蘇蘇在單方面寵溺女孩子。
寵溺的程度似乎超過了對正常朋友的界限,他說不上來具體的緣由, 也給不出合理分析,就是覺得阮蘇蘇和葉希染之間有種其妙的磁場。
像是友情之上,戀人未滿。
況且,阮蘇蘇做出的一系列舉動,多麽符合他之前對蘇蘇老板的推論呀。
有正在追求的心動的對象,但還沒有成功處在那種關系,在面對熟人時考慮對方的心情說是朋友。
甲方殺手今天驀然頓悟了一些他不該明白的事情,之前是他思想狹隘了。
誰說了小狼狗非是形容男人的?女人也一樣可以是小狼狗呀!
像蘇蘇老板這樣優質的白菜就應該拱同樣優質的白菜!他永遠支持美女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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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甲方殺手整個人得到了升華,渾身有如沐浴着一圈普通人看不見的光輝。隐晦而興奮地掃過周遭一心想走沒發現任何異樣的同事,心裏簡直在仰天長嘯、振臂高呼:你們眼神可真夠差的!這都看不出,抱歉,今年的獎金和增加工資得主活該是我。
從現在開始,殺手牌僚機——啓動!
看得透透徹徹之後,甲方殺手心滿意足,在同伴的萬千期待下,挪動步履走人。
待陌生人的氣息散得七七八八,鴕鳥小心擡起頭,慢吞吞打量周圍的環境和人。阮蘇蘇看得饒有興致,她覺得葉希染現在的樣子很像剛離開媽媽的雛鳥,獨自去覓食,對窩外的一切都未知,動作謹小慎微,怕落入敵人的陷阱。
嘴唇無意識啓開一條縫,阮蘇蘇意動,默算縫隙的距離,夾起一塊鳕魚片沾過醬,精準投喂到葉希染的嘴巴裏。“吃肉。”
“嗷呃。”嘴巴突然被塞得滿當,細膩的魚肉噴香,在口齒間化開,葉希染說不出話,輕嚼幾口,魚肉順着喉管滑下去,快得像是從未出現過。
葉希染吧嗒吧嗒嘴,還沒嘗夠。
似乎習慣了阮蘇蘇的各類襲擊,享受起被投喂的滋味,壓根不去動夾子,眼巴巴等着阮蘇蘇二次投喂。
“還是要吃魚?”
葉希染點點腦袋。
阮蘇蘇樂在其中,立即選了一塊烤的魚肉放涼沾醬,用同樣的方式送過去,葉希染主動張開嘴巴,方便她投喂。
十分順利。
葉希染一個人幹完了鍋面上所有的鳕魚,意猶未盡地舔舔唇,發表評價:“鳕魚片好吃。”
阮蘇蘇迅速接話:“那再烤一份?”
“不用啦,還有很多別的食材,再試試別的。”葉希染含羞拒絕了。
“也行。”
邊聊邊吃,兩個人都吃到十分飽,幾乎将桌面上的食物都耗盡。
癱軟在軟椅上,一時都不想動彈。
皆是自然放松垂拉着身體,占全了長條軟椅,兩個人的身體若有似無碰處着。
葉希染臉藏在暗色燈光下,欲蓋彌彰得揉揉脖子,醞釀了許久,發出疑惑,“剛才那些人……你都認識嗎?”
“一個公司的同事。”阮蘇蘇眯眼,沉沉看着天花板。
“一直都有些神裏神經,我經常不懂他們在想什麽,可是卻能審出讀者大為喜歡的作品,也許是性格帶來的天賦加成?你不用在意。”為了撫慰葉希染,阮蘇蘇不惜黑了一波編輯部。
這是蘇蘇阮說的話,和她阮蘇蘇有什麽關系?
一毛錢關系都沒有!休想給她潑污水。
葉希染接受了她的解釋,同事決定再遇到那群人,她一定遠遠看見了就避開。
那些可以吃人的眼光,她實在招架不住。
坐到肚子不再撐得那麽難受了,兩個人結完帳結伴離開。
一路上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以後不能這樣沒節制地吃了,今天小葉鄰居/阮蘇蘇吃飯的樣子太香,勾起食欲導致無法克制對美食的渴望,下次要注意!]
——————
從雲南旅行回來後,葉希染照常在家裏畫稿子,只是在姐姐生日的前一天心不在焉。
分鏡畫出來總是不滿意,擦掉重畫,修修改改好幾版才定稿。
手機響鈴開了最大音量放在一邊,手随時能碰到接起。
她在等一通例行電話。
就是不知道這通電話何時會打過來。
也許那邊不出于原則和姐姐的要求,根本就不會情願給她打電話吧。
久等不到電話,葉希染臆測到那邊的反應,心髒不可遏制地抽痛,情緒也低迷下來。
可她仍一個空洞的撒糖機器,內心沉郁,筆下畫出來的分鏡,主角互動的一幕一幕,都愈加甜蜜,卻更能和她此刻的情緒産生對比。
自己不開心,總不能給筆下的人物制造挫折,篡改故事線,讓她們也不開心吧。
葉希染還是很疼她創造出的親女兒的。
畫到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留到幾天之後慢慢畫,從頭到尾捋一遍畫好的內容,同時對畫面和臺詞都加以潤色。
葉希染很少去想電話,沉浸在工作中。
不想的時候,那通電話似乎有預判地打過來,耳邊立刻響起特意調過尖銳的電話鈴,無法忽略,葉希染飛快地從電話鈴聲中驚醒神。推開畫板,手摸到手機,接通電話。
她把聽筒湊到耳邊,始終緘默。
那頭似乎也不知道該用什麽開場白,一陣靜谧。
傳出男人蒼白刻薄的聲線,如寒冬凜冽的風,沒有一點點溫度。
“明天、中午回家吃飯,你姐生日。”
“哦。”
葉希染忽然無比煩躁,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那頭仿佛滞了一下,旋即同樣不再言語,挂斷通話。
聽筒裏只餘嘟嘟嘟的提示音。
敲打在葉希染心扉。
她握着手機,就這麽不管不顧地躺在地板上,閉上眼睛假寐,放任腦子裏閃過走馬觀花的種種清晰的、模糊的畫面。
很多她以為忘記的事情,實則都深深印在身體裏,在某些特定的時刻,肆意跳出來煩擾她。
蟬鳴和蚊蟲肆意的夏日傍晚,頭發亂糟糟才到耳朵的小女孩,害怕空曠的大房子、窗外婆娑搖曳似鬼魅的樹影。跑出自己的房間去姐姐的床上,抱着姐姐擠在一張小床上睡覺。睡到一半,那些窗外飄蕩的她自己幻想的鬼影還是進入夢中,給她帶來一場兇猛的夢魇,小女孩滿頭大汗從噩夢中驚醒。立刻坐起來,第一時間去推身邊的姐姐,口中嘟囔着姐姐我做噩夢了,好害怕。身量比她長了一截的姐姐睡得深沉,揮手把小女孩當蚊子拍開,推不醒。小女孩洩氣,雙臂環繞着屈起的小腿,形成一個躲避的姿勢,驚恐之下,周圍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她又聽到緊閉的窗戶外,呼嘯而過的呼呼風聲,冷意能穿透窗戶吹到她跟前,身邊的姐姐不知怎麽聽不到呼吸聲。小女孩腦子裏頓時閃過許多恐怖情景,她不敢再待在屋子裏,慌慌張張跳下床,屋子裏沒有開燈,她找不到鞋子在哪,她舍不得耽擱時間,怕出現更令她難以預估的事情,直接光着腳丫跑出房間。
柔嫩細小的腳底蹬蹬蹬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在空曠的大房子裏無限回響,客廳牆上懸挂一盞小小的夜燈,能照出一部分光景。小女孩一刻沒停,轉遍了客廳和與它相連的走廊廚房浴室等地,邊跑邊扯着嗓喊爸爸,無人理會她。
實在找不到一點和爸爸相關的影子,小女孩沒有辦法,小心翼翼放輕腳步,去媽媽睡的房間找媽媽,走到門外,門口留着一條縫,沒有上鎖。小女孩順着縫隙推開門,借着月光和走廊上的燈光尋找媽媽的身影,看到之後,一聲媽媽卡在喉嚨裏。
她呆呆扶着門框,看向穿着睡衣側坐在飄窗之上、美得像仙女似的媽媽。長長的頭發散下,其間夾雜着些許白發,在一頭濃密的烏發之中,異常顯眼。幾縷發絲貼在面頰上來,擋住她一半神情。
從小女孩所站的角度,可以看到媽媽的側臉,她手裏拿着一本相冊,翻開到某一張,凝神觀摩,五指不住在上面撫摸。口中輕喃,尾音裏泛着哭意。“和章、和章,好想你……”
媽媽變換動作,雙手抓住相冊,緊緊捂在胸前,默然垂淚。
小女孩初時沒有聽清,後來又将身體湊錢一些,注意力更加集中,始得分辨出媽媽的低訴。
她在說:和章,我好想你。
小女孩記得,她爸爸就叫葉和章,媽媽想爸爸了。
她也想爸爸,好久沒見到爸爸,她都記不得爸爸的長相了。
月色之下,她把媽媽臉龐上的細淚看得清清楚楚,心裏發疼,她不想看見媽媽哭,想上前替媽媽擦幹眼淚。
小女孩怯生生走進房間,踮腳去夠房間裏的燈光開關,奈何開關設置得太高,她踮腳也摸不到,努力過好幾次,她無奈喚媽媽:“媽媽~”
女人一開始沒反應,小女孩又喚了一聲,女人身子一抖,霎時丢開相冊,挂着幾行清淚,尋找聲音來源。“是染染嗎?”
“嗯,媽媽我做噩夢了,我害怕,姐姐在睡覺聽不到我的聲音。”小女孩摸索着磕絆走到床邊,隔着一段距離對女人撒嬌:“媽媽我今天能不能跟你睡啊?”
女人胡亂抹一把眼淚,從飄窗上移過來,翻過窗,輕輕擁住女兒,順手開啓床頭附近的燈光開關,屋內瞬間亮堂,把兩個人的面孔和處境都映得清清楚楚。
女人看到小女孩頭發淩亂,光着腳,腳底沾了許多髒東西,踩得黑黑的,小女孩看到媽媽眼眶紅紅,年輕的臉上多了好些細紋,臉上濕痕一片,模樣很疲累。
“媽媽別哭鼻子啦,我做噩夢了都不哭呢。”小女孩細聲細氣教育媽媽,拉起袖子擡手給媽媽擦眼淚,動作又揉又軟,怕把媽媽的皮膚擦壞。
“染染很勇敢嘛。”女人破涕為笑,等小女孩給她擦好眼淚,即刻抓着小女孩去浴室洗腳。沖幹淨後馬不停蹄抱着小女孩去姐姐房間,找到拖鞋給她穿好,讓她走回自己房間,留了一盞床頭燈,拉上窗簾,擋住那些影影綽綽的樹影,抱着小女孩入睡。
一室安寧;
想起往事,葉希染臉上浮現會心的笑意。
旋即畫面一轉,笑意也随之被隐藏。
高大偉岸的男人手提禮品盒,一臉歉意推開包廂門,揚起手裏的禮盒:“有事耽擱來晚了,這是從歐洲給你們帶的禮物,看看喜歡嗎?”
女人提前點的菜都已經上齊,甚至有幾盤菜已經涼了,底下的湯汁都已凝固,女人一手牽一個女兒,讓她們好好坐在座位上,看向男人的目光沒什麽溫度,但也沒有不滿的意思。
只是默然地讓開半邊位置,并未去接禮物。“放着吧。”
男人依言放下禮盒,走到女人身邊抱起兩個女兒,挨個親了一口,女兒們歡呼,欣喜地打開盒子,翻看裏面的東西:“爸爸你給我們帶了什麽禮物呀?”
孩子們的嬉鬧聲環繞包廂,增添了許多生氣和歡樂。
看起來其樂融融的。
男人覺得很滿意,這就是他想象的,歸家後的樣子。
女兒們收到禮物,歡喜繞着他,讓他講講在歐洲生活的見聞。
……
歡樂随着一聲争吵中的咆哮破碎掉。
“這麽喜歡工作你怎麽不去和工作過一輩子啊?!!!葉和章你心裏到底還考慮過我嗎?!!”
茶杯碗碟被推到地上,嘩啦啦碎了一地,玻璃碎片劃破葉希染和葉希彤暴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膚上,汩汩冒着血珠,兩位争吵中的大人都沒有發現。
葉希染按着流血的傷口,手足無措望着姐姐:“姐姐,我疼。”
葉希彤同樣發着抖,手掌貼在葉希染傷口周圍皮膚,輕輕摸過。想到從電視上看來的畫面,湊過唇去吹氣,笨拙地哄:“吹吹就不疼了。”
吹了一會,葉希染驚喜表達:“真的不疼了耶!”
姐姐也受傷了,她也要給姐姐施展吹吹魔法。
吹吹激發潛意識相信後能只能,卻不能阻止血液的肆流,有血絲從兩個人的傷口蜿蜒流出來,在皮膚上形成血線,咋一看像是受到非人的虐待。
吵鬧不休的大人短暫安靜,預計停下來喘口氣再繼續争個輸贏,讓對方認同自己的觀點。女人邊休息邊思考下半場戰役要發出的有力的回擊,想起年幼的女兒,怕她們被她和葉和章争吵的場面吓到,扭過視線去看,眼底赫然映過一片刺目的紅,葉希染葉希彤兩人依偎在桌前,身上嘩嘩流着血,如血人一般!
她們怎麽會受傷的?女人頓時失去思維能力,無法思考任何,推開同樣呆滞在原地礙事的男人,抱住女兒,當場哭到背氣,昏死過去。
一陣兵荒馬亂;
地板上大團大團的頭發、廚房裏吃完飯堆積好幾天不曾清洗的碗、深夜裏總是從房間傳出的嗚咽哭聲、随處可見的藥瓶、忘記關窗爬進來許多諸如老鼠蟑螂蜘蛛的小動物在家裏造窩,繁衍無數後代,将大房子當成自己的家,而房子原本的主人倒成了它們的室友,和平共處着。
挂在牆上的日歷本,每一個日期都被人用紅筆畫了圈,紙板後面密密麻麻寫了無數排字,筆觸力道大到幾乎穿透紙背。
【你為什麽還不回家?】
【你為什麽還不回家?】
【你為什麽還不回家?】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女人總是捧着本嶄新的書,随便翻一頁,從來不看裏面的內容,眼睛空洞的坐在飄窗之上,單手摟着小女兒,一遍遍重複相同的話。似乎在開導自己,又更像是發洩。“你爸爸事業在上升期,他是為了我們家發展得更好,讓我們過上優渥的生活,不是故意不回來,是沒辦法回家。染染知道了嗎?爸爸很愛我們的。”
小小的葉希染耳濡目染,天長地久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已經能夠一字不落地背出這段話,再久一點,還能夠模仿女人說話的語氣,學個八九成。
她快過生日了,外婆買了好多玩具送到她家,說等她過生日了還會給她買更多更好的禮物。得了好多沒見過玩過的玩具,葉希染興趣大發,不樂意再被媽媽摟在飄窗看一成不變的風景,坐上一天半天,她更喜歡去客廳鼓搗她得來的新玩具。
她追着四驅玩具汽車跑,一不留神嗑到茶幾角,把腦袋撞出一個大包,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嗓子也被觸動了開關開始大聲哭嚎,女人聞風趕來,急急忙忙抱着她哄,喊寶貝不哭不哭,又去拿了熱毛巾裹雞蛋,給她敷着腦門上的大包消腫。
葉希染漸漸止住哭聲,對着溫柔的媽媽賣萌:“媽媽,這樣子,好舒服哦,下次再摔倒了媽媽也會這樣用雞蛋毛巾幫染染揉嗎?”
女人促笑着用指尖點點她完好的另一邊額頭,“你這孩子,怎麽還想着下次摔跤啊?就不能是記住教訓,以後行走多注意注意周圍,不讓自己再嗑到碰到?”
“哦,知道啦。”葉希染扁起嘴,噘得老高,小孩子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她很快忘記了媽媽對她微不足道的教訓,又展露出嬌嬌本性,低着腦袋朝媽媽懷裏拱,笑得有點傻,語氣裏全是依戀。“我只要媽媽以後也能這樣寵我就好了。”
女人的手心溫柔拂過葉希染瘦弱的脊背,堅定回說:“媽媽當然喜歡染染,也會一直寵着染染。”
葉希染聽完,埋首在女人懷裏,笑得超甜。
毛巾逐漸涼掉,裹在毛巾裏的雞蛋也沒有了初時灼燙的溫度,葉希染額頭上的包消退大半,用手觸摸的話只能摸到小點凸起,沒有丁點疼痛的感覺。
毛巾搭在頭上,腦袋上那只略有皺褶的大手停止了動作,葉希染挪挪蹭蹭,從女人懷裏半坐起來,側頭去看女人的臉,發現女人已經睡着,一只手自然垂落,另一只手擔憂她在自己睡夢中摔倒,牢牢攬住她的腰,看起來已經睡了一段時間。
葉希染玩玩女人長長的頭發,随意編着她給娃娃設計的辮子,力度很輕,保證不打擾女人的睡眠。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裏,把媽媽的頭發當成了換裝娃娃的頭發。
睡夢中的女人眼皮忽地輕顫,嘴巴也張開,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五官一陣扭曲,像是和怪物在搏鬥,掙紮片刻,保持扭曲的表情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見坐在身上的女兒,煩躁之情一閃而過,想也不想把她推倒在地。
“走開,你給我走開!”
女人的反應葉希染始料未及,她甚至來不及松開女人的頭發,手裏筆直扯下女人十幾根頭發,拽在手裏倒下。
頭發與頭皮分割的那一刻,女人痛地倒吸氣,表情瞬間崩裂,看着葉希染,更加生氣。
“媽媽?你很難受嗎?”葉希染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看着手裏長而完整的黑發,很自責,小心翼翼湊到女人身邊,低頭認錯:“對不起,染染弄疼你了。”
女人用尖細的指甲死命掐着胳膊上的軟肉,面上有過片刻的清明,柔聲安撫被吓到的女兒:“不是染染的錯,是媽媽……媽媽沒有控制住自己,你幫媽媽把藥和水拿過來好嗎?在餐桌上,媽媽喝了藥就舒服了,不會疼了。”
“好。”
葉希染沒有多想,她只想快點讓媽媽結束痛苦,重新變回那個溫柔漂亮的媽媽,照着女人的指示去給她拿來藥和茶水。
女人吃完藥,情緒開始平緩,不再斥責、怒罵女兒,重新把葉希染當做疼寵的寶貝;
葉希染過完了生日,她好開心好開心啊,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給她送了好多好多禮物,全都是她喜歡和當下正流行的。姐姐說晚上可以和她一起睡覺,願意陪她玩幼稚的游戲,爸爸也出差回來了,在家裏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似乎和媽媽解除了矛盾,每天相處都很甜蜜,她和姐姐看到都會臉紅跑走。
這是葉希染度過最開心的生日,她沒有許別的願望,唯一的願望就是以後每年的生日都能比今年更加開心。
爸爸請了長假,長假用完之後又回到歐洲繼續參與到項目當中,有空就會給媽媽打視頻電話,葉希染總是能從電話裏聽到爸爸對媽媽的囑咐。說媽媽瘦了,讓她按時吃飯,養好身體。
葉希染覺得媽媽在家的狀态和爸爸一起在家時沒什麽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越來越瘦,吃得越來越少,以前她被媽媽抱在懷裏,可以感受到媽媽身上軟軟的肉,如今再待在媽媽懷裏,只能碰到硬硬的骨頭,磕得她難受。
她也贊同爸爸的說法,喜歡這樣溫柔又寵她的媽媽,也希望媽媽能夠重新胖回來,媽媽瘦得她都不敢認媽媽的臉了。
某天夜裏,媽媽細心問了她早餐想吃什麽,喜歡吃什麽都可以說,她于是列舉了一堆,媽媽聽得很認真,聽完之後便哄她睡覺。
隔天早晨,媽媽送完姐姐上學,回到家裏,給她做了一頓極為豐盛的早餐,把她昨天說明想吃的餐點,全部都做了一份,擺在桌面上,一眼望過去幾乎望不到頭。
她哇了一聲,說自己是在做夢嗎?媽媽搖頭,告訴她是現實,讓她快點趁熱吃。
葉希染敞開肚皮,也只能吃下極小的一部分。
見她吃到塞不下,媽媽拿過面巾紙,把她擦掉嘴角的物資,笑話她:“可真是個小饞貓。”
葉希染飛快否認,“才不是,媽媽做得太好吃,況且做了這麽多我不多吃一點怎麽行啊?媽媽不是白辛苦了嗎?”
媽媽一怔,擦嘴的動作變慢,眼底淌過懷念和擔心,忽而把頭靠在葉希染單薄的肩膀上,聲音輕到似乎是從填上傳來的。“染染這麽懂事,媽媽會舍不得走的……”
走?
葉希染敏茹提取到關鍵詞,急忙捉住媽媽的手腕,一副不放她離開的架勢,“媽媽要去哪裏?別丢下染染和姐姐爸爸!”
“媽媽累了,想去別的地方休息休息,去一個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媽媽摸着女兒的頭,婉轉解釋。
葉希染沒能理解背後的意思,她只是出于直覺,不想放任媽媽離開,“可是房間裏也可以休息呀,我就在外面玩海綿球,不會弄出聲音吵你的。”
女人神情更加悲傷,但即使是這樣,也沒有想要改變自己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4-13 10:42:11~2021-04-14 19:47: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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