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六
六
回到醫院,母親看着席小東,席小東笑着跪在母親病床前,母親伸手輕握席小東的纖細手,撫摸席小東的消瘦臉頰,擡眼看向席小東的背後。
席小東一如之前,微笑着:“小蕊手機沒電了,我剛給她打過電話,一會兒就來,不要着急嘛,你這樣我都以為你喜歡我不要我了呢!我要吃醋的哦!”
席小東伸手給母親按摩四肢:“你會好起來的,我說過啊,但是你不要太着急,因為很快就會好了!好吧,我哄你呢~”
席小東轉過頭對母親壞壞的一笑:“不是因為很快就會好,而是因為啊,我很認真的希望你好起來,想要你陪着我,抱我,數落我,對呀對呀,你不數落我,我就覺得日子過得不太對勁兒。所以呀,別着急,但是,要有信心,好吧,咱們約好哦!”
席小東轉過身,背對着門口換母親另一邊的兩肢,繼續按摩:“你放心吧,我沒有跟他聯系,那天之後就沒有聯系了,以後也不會聯系的。我絕對不會跟他聯系的!”席小東沒有擡頭看母親,也就沒有看到母親伸向他阻攔的手和眼裏淌出的淚水,席小東接着說:“放心吧,我會對小蕊好,給她我能給她給得起的她想要的,我會跟她好好過日子的,所以你千萬不要多想,哼哼,要快點兒好起來,看着我,對不對,省的,我萬一真背着你跟他聯系了,你也攔不住了,對吧?”
席小東笑着擡頭,笑還沒有收住,頭還沒有擡起就聽見妻子的聲音:“跟誰聯系?”
席小東僵住身體,低下頭,斂住了情緒,回握了握母親的手:“看,小蕊來看你了,我先去跟她說說話,一會兒再回來,等我哦!”
席小東放開母親的手,站起身,擠了擠臉上的表情,轉過頭,對妻子說:“我們出去說。”說着,席小東挪動腳步向病房外走去。
妻子上手拉住:“為什麽要出去說,在這兒說,就在這兒,說清楚!”
妻子輕笑一聲:“好好的跟我說清楚,你還有一個誰?!”
席小東壓低了聲音:“媽病着呢,出去說。”說着,席小東伸手去推妻子。
妻子冷笑一聲甩開席小東的手,席小東被甩了個踉跄,回頭看妻子,妻子擡起胳膊掄上一個耳光,“啪”的一聲脆響,席小東本能的擡手捂住被重擊的臉,妻子嗤笑:“有啥見不得人的非要遮遮掩掩的出去說?”說着,妻子轉了個身,再次面對着席小東和病床上:“今天,就在這兒,當着老太太的面,說清楚,跟誰聯系。”妻子雙手環抱在胸前,靠在門口子盯着席小東,微仰着臉,略擡起下巴:“以及,老太太為什麽不讓你聯系!”
席小東忍住火氣,上前:“這裏是醫院!”
席小東拉住妻子向門外走:“我們出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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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伸手去推席小東,嬌聲示弱:“你弄疼我了。”
席小東松開手。
妻子反手掄上第二個耳光“啪”帶着劃破皮膚的摩擦聲,和微小物品掉落的聲音。妻子擡手看看脫落的指甲和被刮壞的事物,索性一只只掰掉剛做好的指甲:“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妻子手上動作不停,轉身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斜着眼睛看了一樣席小東和病床上的人:“你們娘兒倆做的肮髒事兒,憑什麽讓我來受苦,當我好欺負的?!”說着妻子又站起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變态,死變态,之前一直沒對象,因為是跟着男人的,你是個變态同性戀,惡心!”妻子說着将剛剛掰下來的指甲一把扔到席小東帶着血的臉上
席小東怔怔的站住,甚至沒有反應上要擡手擋住襲擊物。
妻子伸出手指指着席小東的鼻子:“對我好?”妻子一聲冷笑:“你好意思說對我好,給我錢花,給我做飯給我洗衣服就是對我好?”妻子半眯着眼,黑着臉:“我嫁男人,不是找老媽子!”妻子用力掄開手,環抱胸前:“哈哈,也對,你也不算是男人,你那玩意兒又不能用,算什麽男人!就你那點兒死工資,還好意思說養我?!還有臉說對我好?!”妻子擡起頭,輕蔑的眸光俯視着席小東和病床上的人:“哼,你們娘兒倆,一個沒心一個沒肺,就該一起沉塘!”
席小東怒紅了眼,轉身正對着妻子:“要說我就說我,不關咱媽的事兒!”
妻略收了下巴,又仰回臉:“老話說的真對,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平常一臉斯文樣兒,怎麽,不裝了?想打我?也不看看這周圍的人會不會幫你這個騙婚的死變态!”說着又白了一眼:“別咱媽咱媽的,我惡心!”妻子一臉嘲笑的看着席小東“你怎麽不問問你媽,你爸去哪兒了?”帶着一臉的嘲笑,妻子又踱了幾步:“哼,果真是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妻子轉身,攤開雙手,緊盯着席小東的眼睛:“因為,你爸也是個死變态,抛棄你這個倒黴媽和也是變态的你,跟別人雙宿雙飛去了!”看着席小東震驚的眼神,妻子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你果然不知道,難怪這麽傻,她就是這麽教養你的?”妻子停住笑再次冷了臉:“哼!想讓我走跟她一樣的路?我呸,我憑什麽要委曲求全的給你這個變态再養個變态兒子!你們家,從根上,就是變态,都是變态,是病,惡心!”最後一句妻子近乎瘋狂的吼出。
男人看了一眼滿眼是淚幾乎暈厥的母親,出口打斷:“你不要再說了,趕緊回去!”
妻子瞟了瞟床上孱弱的老人,和面前同樣孱弱的男人,收了所有的情緒:“讓我走,也行,把這個簽了,我一不想給變态披麻戴孝,二不要給變态生兒育女,萬一傳染上什麽奇怪的病,就得不償失了。再就是,房子當是賠償我的精神損失了,咱兩清,一拍兩散,各走各的!”
席小東看了看母親,放低聲音略帶乞求的對妻子說:“這等我回去再說,現在,你先回去…”
席小東的話還沒有說完,妻子的第三耳光掄了上來,這一回,手上的戒指劃傷了男人的眼角,成了“砰”的一聲:“聽不聽得懂人話?我讓你現在就簽,是現在,立刻,馬上,而不是等你回去再簽!你不簽,我就讓整個醫院,整個區,整個市,我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娘兒倆做的缺德事兒!死變态娶媳婦,騙婚,當別人不是人!你是主犯,你媽是幫兇,你們是兇手!”
席小東冷着眼,摸了摸眼角的血,低下頭,深呼吸,然後擡起頭,拿過協議書,簽上名字,冷聲道:“趕緊走!”
妻子歡喜的拿起簽了名字的文件,松了口氣:“早點兒簽了不就早點兒了事兒了,我也犯不着這麽大聲嚷嚷的這麽多人來圍觀!這可得怪你自己!”妻子笑笑的把文件裝進包裏輕蔑的說:“哼,死變态就是死變态,辦個事兒也這麽孬,磨磨唧唧的!”走到門口的妻子突然轉身回頭:“我可說前頭了:三個小時之內,把你的東西都搬走,省的傳染給我什麽奇怪的細菌,不搬我可全扔了!還得請個保潔公司,好好消消毒…事兒真多,真是個大麻煩!”
席小東跪在母親的病床前,伸手拉着母親的手,痛哭起來:“媽,怎麽辦,她不跟我過,你得好起來呀,不然,我怎麽辦!我一個人,可怎麽辦啊!”
回答席小東的只剩下一個音節:“嘀----”
母親突發腦溢血,搶救無效,母親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過去了。
席小東剩下一個人了。
白平雲趕到的時候,席小東暈倒在病床邊,白平雲心疼的把人抱上旁邊的病床,摸了摸席小東的額發,低頭吻了吻席小東眼角的淚:“小東西,你還有我呢!”給席小東蓋好被子,白平雲開始料理母親的後事,給母親擦身,換衣,最後拉着母親的手,扶上母親的眼睛:“媽,你放心,我會像你一樣心疼小東西的!我會對他好,不讓他受委屈的,你放心吧!”白平雲吻了吻母親的手,看着母親合上眼睛。
因為是夏天,白平雲沒有等待席小東完全清醒,以長子身份全權操持了母親的葬禮,簡單而周全。守靈第三日,席小東醒來,看到白平雲胡子拉碴一臉狼狽的跪在母親棺木前,多年不聯系的親戚圍着白平雲指指點點。
席小東挪過去:“大姨,小舅,你們來了。”
大姨轉身,看着席小東指着白平雲:“小東你來的正好,他是誰,怎麽在我妹的跟前守着,你怎麽不在?”
席小東擡眼,看看白平雲。
白平雲接過大姨的問話,面無表情的說:“我是小東的幹哥哥,幹媽走了,弟弟病着,我不守着誰守着?小東暈倒好幾天了,這才剛醒,不是故意不來的…”
大姨打斷:“幹兒子?我怎麽不知道?我們家的事兒,不用你個外人插嘴!”
小舅接上:“就是,病着?我看他好的很呢!就是不孝,偷懶,不願意吃苦而已!”
說着,小舅哭起來:“我可憐的二姐啊,怎麽就攤上這麽個白眼狼,到頭來讓個外人守着,怎麽這麽不孝啊!”
白平雲道:“小舅難過母親去世,我和小東就不難過了嗎?而且,我既是母親收的幹兒子,自然就是母親的兒子,自家兒子守靈,有什麽不對,又怎麽會是外人?”
大姨啐了一聲:“我呸,我妹有兒子,沒必要也不可能再收個幹兒子,你該不會是看上這片院子,來跟我們小東搶的吧,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你立刻給我滾!”
小舅跟上:“原來是這樣,哼,我告訴你,這房子是我爸,也就是小東的外公,借給我二姐住的,別說你,連他席小東都沒資格!”
“夠了!”席小東太高聲音:“你們要房子直說,找那麽多借口幹什麽?我把我媽送走了就搬!”
大姨和小舅對望一眼:“也不是要房子,這不是怕你被外人欺負了,來幫幫你嘛!”
“就是就是,你大姨說的對,你打小兒就實心眼兒,我們怕你被騙,所以那些什麽房契地契的還是我們幫你收着安全,你說呢?”
席小東擡頭看着兩個長輩,無聲的笑了笑,轉身。白平雲伸手:“小東?”
席小東安撫的拍了拍白平雲的手:“哥,你先守着咱媽,我有點兒暈…”
白平雲放手:“那你再休息會兒,咱媽這兒你放心,有我守着呢!”
席小東繼續走,小舅跟上:“小東啊,你看,小舅剛剛說那麽多,你…”
席小東回頭:“等我把我媽送走了,那些我都給你。”
“話不是這麽說啊,我怎麽知道明天是個什麽情形呢,是不是?”
席小東盯着小舅,又看看大姨:“等着。”
片刻後,席小東拿着個小盒子回來:“地契,房契,存折,都在這兒。”
席小東舉着盒子,看着盯着盒子的親人,寒了聲音:“但是,我要我媽安安靜靜的好好走,誰在吵吵一句,我就…”
說着,席小東打開盒子,拿出裏面的紙張,靠近火盆:“你們考慮清楚!”
“哎,我說小東,這可是祖上傳的,獨一份,別毀你手上了!”小舅喊了一聲,看席小東的手更加靠近火,趕緊捂住嘴。
大姨拉着小舅:“哼,跟個不孝順眼裏沒有我們這些長輩的白眼狼啰嗦什麽,我們走,明天再來,明天要是不給,有他好看的!”
白平雲從火裏搶下席小東的手,左右摩挲:“疼不疼?燙着了沒有?”
席小東回頭,淚眼朦胧的看着白平雲:“哥…”
席小東暈倒在白平雲的懷裏。白平雲就着跪着的姿勢,把席小東抱在懷裏,兩人一起跪在母親的棺木前,扯線木偶搬到了天明,火化,下葬,兩人一起帶着母親的遺照回來,大姨和小舅正在門口。
席小東看了看再次出現的兩人,和白平雲相互攙扶着進屋。席小東開始收拾東西。
母親的箱子,照片,平常喜歡看的書,一樣都舍不得扔。
小舅看了看收收停停的席小東:“小東啊,你把那些先給小舅,小舅還有事兒,忙着呢,啊?!”
大姨跟着說:“就是,你慢慢收拾,東西給我們我們先忙別的,不能在這兒幹耗着。”
白平雲冷着聲音:“小舅,大姨,小東已經在收拾了,不要太過分,好嗎?”
一看白平雲态度不太好,兩個長輩炸了:
“你是個什麽東西,還敢在這兒說話!”
“就是,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什麽哥,什麽幹兒子,你倆那肮髒關系,還以為我們不知道?”
“憑你還敢給我二姐守靈,沒準兒,我二姐就是被你給氣死的!你肯定是故意的!我們沒跟你追究責任就是放你一馬了,還容得你在這兒大放厥詞了!”
“別給臉不要臉,我妹就是給你們這些個沒臉沒皮的死同性戀坑死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席小東大吼一聲,甩出個盒子:“給你們,拿了趕緊走,趕緊給我滾!”
大姨和小舅搶着把盒子撿起來:“還真是人至賤無敵,這房子我我爸留下來的,憑什麽讓我滾,要滾也是你這個小雜種滾!”
“跟你那吃軟飯的爹一樣,賤,把你的東西拿走,別髒了我的地方!”
“就是,在別人的地方還這麽理直氣壯,你是怎麽做到的,啊?”
“大庭廣衆之下,還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哼,丢人現眼!”
……
席小東沒有再聽,把母親的照片和幾件私物放進母親的箱子,拉着白平雲轉身離開了。
背後還是大姨和小舅的聲音:“果然是賤的,這不是很快就收拾好了?!”
“哼,就得罵,才肯動,惡心的死變态!”
……
席小東漫無目的的拉着白平雲跑出來,卻又不知道去哪裏,拎着箱子,停在路口,仰着臉看白平雲:“哥,咱媽是被我氣死的嗎?”
白平雲接過席小東手上的箱子:“不要亂想,不是這樣的。”
席小東看着白平雲的臉:“你騙我,就是被我氣死的,我老想你,被咱媽發現了,一生氣,就不要我了!”
白平雲擦着席小東臉上幹不了的眼淚:“不是被咱們氣死的,你要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媽還給了我傳家寶呢!”
席小東愣愣的看着白平雲:“傳家寶?我怎麽不知道!不就是那些個地契房契什麽的嗎?”
白平雲伸手,摸了摸席小東的額發,湊近席小東的耳朵,輕輕地說了句話。
席小東睜大的眼睛溢滿了眼淚,咬着嘴唇看着白平雲,片刻之後,破涕為笑,然後撲上去,抱住白平雲:“哥,真的嗎?不騙我?”
白平雲點頭:“真的,不騙你,走,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