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離婚了

第7章

談瀛根本沒有等到第二天。

她抽了空回了趟老家，為了避開家人的唠叨，拿了東西就走。五本厚厚的相冊記錄着她成長的點點滴滴。談瀛擰着眉翻出了高中、大學期間的照片，裏面青春稚嫩的面孔有些陌生，她一張一張掃過去，并沒有看到薄清川。

她的唇角緊抿着，手指曲起搭在了相薄上輕輕地敲動。

沒有薄清川。

如果她跟薄清川相識又絕交了，她很可能會銷毀與其有關的東西。那個存留的手機號碼是漏網之魚。

或者從薄清川那邊下手？她似乎并沒有那麽抗拒與自己重新認識？

不知道就算了，可現在知道了，那丢掉的記憶還是需要找回來的。

薄清川并不知道談瀛的打算，她出國參加時尚周連續拍了三天，整個人都精疲力盡的，眼中布滿了通紅的血絲。她根本無心理會談瀛發過來的一堆問話。車中開了空調，冷風撲面有幾分瑟瑟的涼意，薄清川摸了摸手上的雞皮疙瘩，忽然開口道：“不想參加這類活動了。”

祁璟望了她一眼并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冷了？”見薄清川不吱聲，她才嘆息道，“我知道你只想拍戲，可是藝人最需要的就是保持曝光度。圈子裏從來就不缺人，你消失一段時間，大衆就會把你忘了。”薄清川的定位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她比不得那些流量明星，也沒有站到那個讓人仰望的位置。

薄清川嘆了一口氣，她的神情有些複雜又有些迷茫，她低語道：“我可能不适合吧。”當初進入娛樂圈就是憑借一腔孤勇，她古板的父親根本不同意她進入娛樂圈，可是她如何願意放棄自己的夢想？跟父親大吵一架後毅然決然踏入了圈中，并且報考了自己心愛的表演專業。

她的熱愛在被現實無情地侵蝕和消磨，可能只有在劇組裏拍戲的時候她才能重新喚醒那股狂熱。這個圈子裏有很多人，或許一開始有着堅定的目的，可後來呢？“我可能是太累了。”薄清川苦笑了一聲。

祁璟看着脆弱的薄清川欲言又止，好一會兒她才道：“這幾天好好休息吧，《封刀》進行試鏡選角了，李導那邊詢問你有空沒？有的話就過去看看呢。”

薄清川合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

《封刀》的李慕安從來不掩飾他對某一個演員的偏愛，當然，他也不會掩飾自己對某些人的不待見。他看到報名參加試鏡的名單裏的“談瀛”時，面色驟然變得黑沉，顯然對談瀛印象深刻。他指着談瀛高聲道：“怎麽會有她？”他變調的語氣宣洩着他的不滿。

副導演趙珩推了推眼鏡，漫不經心道：“只是一個試鏡而已，不合格就淘汰了。”

李慕安咬牙切齒道：“我不想看到她那張嚣張的臉！”

趙珩跟李慕安是多年的老搭檔了，他聽了李慕安的話，笑了笑道：“你當初第一眼看見談瀛的時候，還覺得她長得像你下一部電影的女主角呢。”

李慕安冷笑了一聲道：“金玉其外。”

趙珩故作沉重地嘆一口氣，他道：“好歹是投資人爸爸。”頓了頓，他又道，“沒有硬塞只是要了個試鏡名額，老李你就謝天謝地吧。”幹他們這一行的，還不得為資金折點腰啊？在預算跟前，很多事情都不算事兒了。

趙珩一語拉回了李慕安的神思。

有談家保駕護航，談瀛在這個圈子裏算是順風順水，沒點磋磨。可能就是沒有磋磨，她的姿态一直是懶散的、輕慢的，像是游離在外的人。李慕安很喜歡她身上的靈氣，卻又惱怒她的不上心。比起不開竅的榆木疙瘩，這種不上心更讓人生氣和無法接受。“再看看吧，興許開竅了呢。”李慕安沒好氣地說道，到底沒把談瀛的名字劃去。

六月十七日。

是《封刀》女主角試鏡的日子。

李慕安導的劇一直都極有口碑，但凡在他手下出來的女主角，沒有不事業更進一步的。因而在《封刀》對外選角時，很多的人起了心思。談瀛來得時間不早不晚，她一眼掃去，休息室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有實力派的孔瑩，也有新晉的流量小花……屋裏坐滿了人。大家都低着頭或是看劇本或是看手機，幾乎無人攀談。畢竟來到這裏的都算是競争對手，也沒有什麽心思與別人結交。談瀛不動聲色地在偏角坐下，帽檐壓低，合着眼睛小憩，看起來頗為輕松自在。

“那不是談瀛嗎？她怎麽也過來了？不是說李導不會跟她合作嗎？”

“《封刀》談家是最大投資人，談瀛來了其他人有戲嗎？”

“這點不用擔心，談大小姐跟那位姓葉的不一樣，不會走後門的，頂多走後門拿個試鏡機會。”

“真的嗎？”

……

各種各樣的私語傳到了談瀛的耳中，談瀛的眉頭一蹙，而趙瀚海則是眸光鋒銳地掃了一眼說話的兩個藝人。

前面的人太多了，等輪到談瀛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在趙瀚海那滿是擔憂的眼神中，談瀛推開門進入了屋中。制片人、導演、編劇、攝影……還有一個薄清川，大多是熟悉的人。談瀛的視線最後定在了導演李慕安的臉上，果然收獲了一個臭臭的表情。

李慕安也懶得跟談瀛廢話，直接說：“抽一段，開始。”

談瀛抽到的是李輕竹與容瑕初次見面時候的那場戲。

雖然容瑕的扮演者薄清川在，但是薄清川明顯沒有搭戲的想法，這一場戲得靠她自己的想象完成，她要把容瑕當成真實存在的。

風行秋江，竹葉瑟瑟，簫聲幽幽。

可是簫聲在一片竹葉落在肩上時戛然而止。

“出來吧。”李輕竹的眸光清亮，輕快的語調并不像簫聲的幽咽。

可是人沒有現身，只剩下一片又一片竹葉與指尖彈劍發出的清響。

這一段并沒有豐富的情感變化。此時的李輕竹還是個初入江湖的菜鳥，懷着滿腔的好奇心和天真。

李慕安想要看到的是李輕竹一身的少年氣。

一直試鏡到現在，也只有談瀛能讓她眼前一亮。可是她的演技平平，徒有氣質相符。

李慕安神情不變，喊道：“下一個。”

談瀛收斂了情緒，她往薄清川那邊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退了出去。

薄清川并沒有堅持到面試完所有的人，她算着時間提早離場。

路過休息室的時候掃了一眼，一看裏面的人只剩下三五個，心中輕嘆了一口氣，結果如何她已經心中有數。李慕安對美的追求幾乎達到一種偏執的程度，他最中意的人抽不出檔期，在今天面試的一衆裏，他很有可能選擇談瀛，畢竟演技可以打磨，談瀛也不是完全不能看。

薄清川的視線只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來，寂靜的廊道裏只聽到腳步的回音。

忽然間，電梯的拐角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燦爛的笑容有如灼燒的烈陽。

薄清川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朝着她輕輕颔首。

談瀛單手插在了褲兜裏，另外一只手提着帽子，她朝着薄清川一勾唇道：“好巧。”

薄清川斜了她一眼，淡聲道：“等我？有什麽事情？”

談瀛笑容輕松道：“走後門。”她給薄清川發的消息石沉大海，又沒有別的将她約出來的機會，今日能看見她，她得好好把握。萬一真被她問出什麽事情來呢？

薄清川：“……”走後門那也只要談清一句話，找她有什麽用？這個人又開始胡說八道。“談小姐，我還有事。”薄清川蹙了蹙眉，打算繞開談瀛往前走，哪想得又被談瀛給攔住。薄清川不得已止住腳步，帶着三分無奈地望着談瀛。

“很多事情我不記得了。”談瀛巴巴地望着薄清川，語氣悵然。

薄清川冷嗤了一聲道：“你不記得跟我有什麽關系？”她望着談瀛，又道，“談小姐，我要去接孩子。”

談瀛微微一笑，她道：“我也要去接談佑。”她側開身子讓薄清川走過，在她等電梯的時候又重新走到了她的身邊，低語道，“我沒開車，薄老師可以捎我一程麽？”她殷殷地望着薄清川，雙掌合在胸前，又道，“拜托了。”

薄清川：“……”她低垂着眼睫，那被掩藏的記憶總會被相似的場景給勾起。

談瀛經常做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明知道是演的，可她還是吃這一套。

談瀛見薄清川不答，便當她是默認。

她勾起了一抹笑容，緊跟着薄清川走入電梯。

電梯裏并沒有其他人，紅色的數字一下又一下地跳，明明很短的時間，卻像是過了半個世紀。

“我們為什麽會絕交？”談瀛開口問道，這是她發自內心的困惑。

薄清川則是一直沒應聲，直到電梯到了負二層，薄清川快步從那狹小的空間走出，她才回眸看了滿是迷惑的談瀛一眼，肅聲道：“因為你太煩人了。”

談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