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聚會時的稱呼問題
“所以......我昨晚上答應了?”路仁陷在被單裏,整個人還是懵的。
賈怡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伸手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答應了的,就不許反悔哦。”
不是,我昨晚喝醉了,我哪兒知道?”路仁腰酸背痛頭也疼,反駁了兩句,見賈怡笑意盈盈,沒有半點讓步的意思,不由得唉唉嘆氣,像個被老父親抛棄了的可憐小孩。
“是晚上的聚會,你還可以再睡會兒。”賈怡揉了揉大貓苦巴巴的圓臉,柔聲道。
路仁嘀嘀咕咕:“昨晚被你坑慘了......”又是被誘騙答應出門參加聚會,又是被按在地毯上各種姿勢都來了遍。
蠱王賈怡,騙心騙身。
“你得洗地毯啊,這是我最後的底線。”說到底,他個家裏蹲不是社會人的對手,這花樣一套一套的,他怎麽招架得住?
“好好好,你睡會兒吧,我去做早飯。”賈怡給大貓掖好被子,瞥到貓脖子上深深淺淺的紅印,不自覺嘴角上揚。
“嗯,要單面煎的雞蛋。”路仁懶洋洋地合了眼,周日早晨,最好賴床睡回籠覺。
賈怡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這叫什麽?幸福啊。
而目光一低,便瞥到趴地板上扒拉那包鱿魚絲的自家兒砸。
“哎喲,乖乖,你不能吃鱿魚絲的。”賈怡壓低聲音,一把便從小貓抓下搶走鱿魚絲,這種高鹽的零食,貓咪吃出問題來咋辦?
小貓憤怒地仰頭,“喵!”那爹爹能吃,小貓咪怎麽不能吃?
“你乖啊,爸給你找其他好吃的。”賈怡輕聲哄着小貓,餘光瞥一瞥床上,大貓還安安靜靜睡着,沒被吵醒。
“喵!”你說給我找好吃的,但你眼睛還盯着我爹!
還沒反駁兩句,番茄便被自家爸大手一撈,抱到食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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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爸還有良心,給它開封了新買的妙鮮包;看在新口味妙鮮包的份上,就暫且不計較鱿魚絲了吧。
“喵。”小貓心情頗好地擡眼看了看自家爸,爸的笑容好是慈祥,不過怎麽看上去有點傻?
“唉呀。”賈怡輕輕嘆了聲,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笑意像透過淺色窗簾縫隙,鑽進來的透亮陽光。
火鍋店的服務員小哥哥小姐姐一路四十五度鞠躬,将他二人引去包廂。
路仁抓着賈怡的手,與他肩并肩、胳膊撞胳膊。
賈怡輕聲笑道:“緊張啦?”
路仁偏過頭去看那一張張桌子上冒出的騰騰白汽,不看他,“才沒有。”
包廂在偏裏側,七拐八拐找對門,倆人一起伸手推,迎面便是一陣熱烈的歡迎。
路仁淡淡掃了一眼,十二個年輕人,正好是賈怡科研組裏的人數。
不得不說,包廂空間挺大,他們十四個成年男性一起,倒也不顯得擁擠。
“組長,你帶嫂子坐最裏邊那倆位置。”一格子衫小夥很是熱情。
賈怡扶額笑道:“怎麽,你們是怕我倆跑啊?”
“是啊,還指着兩位付賬呢。”又一小夥插嘴道。
賈怡不同這群狼崽子貧嘴下去,拉着路仁落座,兩人旁邊的小孩呢該遞筷子的遞筷子,該倒水的倒水,挺懂禮貌。
路仁兩邊都感謝了,想賈怡這組長還蠻得人心。
賈怡便按順時針方向,一個個介紹,說個個都是他們公司的核心王牌;小夥子們第二性別都是A,但路仁進門來沒聞到沖人的信息素,估計都噴了阻隔劑或貼了抑制貼。
沒想到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A,在賈怡面前乖得跟小羊羔似的,路仁可記得賈怡在公司工作兩個月後被上司調到科研組當組長那副苦巴巴的樣子。
“十二個目中無人的小狼崽子,都是A,上司把他們放一個辦公室,還讓我這個A去管,确定不會出事兒嗎?”
“天哪,我就說吧!打起來了!幸好沒砸壞設備......醫藥費還是我墊的,雖然上司說公司給報銷,但是饒了我吧!”
“哦,你問我怎麽阻止他們的?就一手拉開一個,叫他們別打了呗,多大個事兒,就幾行代碼出錯了嘛,吵吵兩句得了,說動手就動手。年輕人,一點都不穩重。”
“我得撿起我的本科專業了,那些小崽子,一個比一個厲害,學歷都高到吓死人,不拿出點看家本事是沒人願服我啊。所以上司是上哪兒找到這群奇葩的?”
“我現在發現我這信息素的另一個用法,就是空氣清新劑。你肯定想象不到,榴蓮辣椒清涼油等十二種信息素混在一塊的辦公室是什麽味道。我要哪天撅在辦公室了,都是那群狼崽子害的,不知道這算不算工傷,也給報銷醫療費嗎?”
“沒想到這群狼崽子還有怕的人,平時一個二個都拿鼻孔看人的,被海外分部那位女士怼的,大氣不敢出。幸好最近我的知識儲量已經足夠我把他們做的東西全部弄懂,然後指着大屏幕跟那位女士巴拉巴拉講,才讓那位女士勉強認同該項成果。連線會議一結束,小狼崽子一個個看着我啊,跟看再生父母似的。有個話多的小錢跟我說,如果這次的成果再被那位女士駁回,他們就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不是,這麽嚴重的後果,他們一個二個都不和我說說?”
“我看這一個二個是真把我當爹了?我也就比他們大個五六歲吧,這麽有代溝了嗎?不過說實話,我确實是個當爹的命,捅什麽簍子都得我頂上。今兒上司還叫我卷鋪蓋走人呢,簍子是真捅大發了,還好上司很理性,願意給我們組再一個機會。呼,不得不說這家公司的待遇真的太好,吊打我之前待過的那七八家公司。”
“還是一群挺講道理的小年輕,就是年紀小了點兒,在學校裏呢又不大愛交際,所以都不那麽會待人接物。現在挺有進步,我說什麽都好好聽着,聽我講完再提出異議,先前跟這群天才好好說幾句話都不可能。”
“我算是明白上司為什麽安排我去管他們了,一是讓我去磨磨他們性子;二是想讓我做他們這群不善言辭的孩子的發言人,在會議上不至于該表達的表達不出來。”
“工資漲了,請了他們一人一杯咖啡,不打架都挺乖的,雖然說的話題我不是太懂。”
“我覺得,我該帶你去見見他們。”這是出發前,賈怡同路仁說的話。
路仁偏了頭,聽他繼續說。
“他們......都挺關心我感情生活的,我倆不是已經成了嗎?免得他們一天天煩我,就帶你去見見。”
其實也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成了,一句正兒八經的表白都沒有呢。
路仁本想傲嬌地哼一聲,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鄭重的“嗯”。
他瞥到了賈怡抿笑的嘴唇,透着紅的耳朵和彎着的眼。
還是給老父親個面子。
路仁稍稍擡了頭,吻在賈怡勾起的嘴角,如同蝴蝶一般輕巧。
“那我也來自我介紹下。”路仁舉了手上的大麥茶,“我叫路仁,道路的路,仁義的仁,是你們組長的男朋友,不是老婆請注意。”
“雖然身高劣勢了點兒,但也同諸位一樣,是個貨真價實的A。所以麻煩別叫嫂子,叫哥就行。”
小年輕們面面相觑,不知誰嘟囔了聲:“那你們平時怎麽分上下?”
衆人咳嗽的咳嗽,敲碗的敲碗,試圖蓋過這個尴尬的問題。
路仁抿了一口茶,大大方方地說:“一般你們組長在上邊,我偶爾。”
賈怡捂臉,自家祖宗真敢說啊。
“可你們都是A,平時相處不會打起來嗎?”許是第一個開了個尺度過大的好頭,第二個問題也接踵而來。
路仁瞧一瞧要把自己埋進桌子底下的賈怡,“我倆還好吧,大學就是室友,一起住了十年。他老好人一個,我有時候想找個理由打架都找不着,沒辦法,人太好了。”
賈怡把擋臉的手拿下,“難得啊,你誇我。”
“我之前誇過你好看的,別給我裝魚只有七秒的記憶。”路仁一本正經。
“那,那路哥,你和組長是怎麽好上的?”又一小夥踴躍提問。
這菜還沒上來呢,都趕着下飯嗎?
賈怡為避免祖宗又做什麽驚人發言,趕忙答道:“就一兩個月前。”含糊其辭,一筆帶過,眼睛盯着門祈禱服務員們趕緊麻溜上菜。
衆人嘩然:“你們同居了十年诶!”
“就做了十年的兄弟嘛,處對象還只處了不到兩個月。”路仁用胳膊肘怼怼賈怡,讓他幫忙把桌子那邊的開胃果盤轉過來。
賈怡任勞任怨地伸出手扒拉轉盤。
“你們可真能忍啊。”又一小年輕低聲說。
路仁拿到果盤裏的西瓜,不可置否地笑笑:“還行。”
賈怡忽然就有那麽一點後悔,自己幹嘛這麽想不開把自家貓帶來和這群狼崽子聚會的?
“所以為啥這麽多年了,你們才捅破窗戶紙啊,路哥?”菜品已經上齊,賈怡正忙着一邊和能喝酒的小崽子推杯換盞,一邊給自家祖宗撈蝦滑和牛羊肉,不成想沒防住多話的小崽子又提起戀愛話題,而且指名道姓沖路仁去。
路仁咬了口蝦滑,含含糊糊說:“我倆也沒捅破窗戶紙啊。”
“哈?”這回不光提問的小年輕驚到了,一旁的賈怡也吓得羊肉掉進辣椒醬裏裹了一圈。
路仁用眼神示意自己不會吃辣的,賈怡只得把羊肉放到自己碗裏。
另一邊還有只顧吃沒注意情況的,左顧右盼打聽清楚了,和同伴一起眨巴眼望着路仁的方向。
路仁慢條斯理地把第二口蝦滑喂進嘴裏,“我們還沒正經表白呢,所以哪兒算捅破窗戶紙?”
“不會吧,你們不都已經......”小年輕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筷子挑着的幾縷金針菇懸在空氣裏,顫巍巍地滴下了一滴辣油。
“嗯,對,我們已經啥事都辦過了,就差領個證和表個白。”路仁正好趁這左右沒人動筷子,把浮在清湯鍋裏的最後一粒蝦滑撈起。
“組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小年輕拖長聲調起哄。
“不是,我們怎麽就沒表白了?”賈怡有點兒懵,沒表白他怎麽可能對他家貓随便親親抱抱,他倆又不是那種随便的人。
“你好好想想,我倆有說過那種書面意義上的表白的話嗎?”路仁也睜大了小眼睛,話說這麽久了,你還沒意識到你沒正式給我個話嗎?
賈怡大腦閃過一堆亂碼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我愛你”“我喜歡你”的彈幕,好像似乎,他确實沒從嘴裏說出過這樣的話。
哦,完蛋!
路仁眼睜睜地看着賈怡嘴角的微笑漸漸僵硬,就知道這大豬蹄子肯定是忘了。
蒼天啊,他怎麽攤上這麽一個結婚對象?
但路仁也不能讓這當組長的在自個兒組員面前尴尬,也只得撞撞他胳膊肘,讓他給自己夾菜撈肉,翻過這尴尬的一篇。
而組員們看熱鬧不嫌事大啊,繼續起哄:“擇日不如撞日,組長,就今天表白呗!”
好,狼崽子,你們等着接下來一個星期加班到深夜吧!
賈怡心虛地拿過杯子,喝了口啤酒,壓壓嗓子眼裏的火。
路仁放棄支使賈怡夾菜了,只得自己上手來,“還是擇日吧,我黃歷還沒看好。”
他試圖撈起那在乳白色湯汁裏上下沉浮的圓滾滾的香菇,好幾下沒得手。
賈怡嘆口氣,取過一旁的漏勺,幫他一下子撈了好幾朵放進碗裏,“帶我一個。”
路仁挑眉,舔了舔自己虎牙,笑道:“行。”
組員們:有吃到狗糧,謝謝組長。
沒想到路仁跟這群小年輕還蠻多話題的,因為都是宅男的緣故麽?
賈怡端着老父親的架子,給自家貓投喂的同時,努力想聽懂這群二次元的語言。
奈何,失敗。
不過路仁,你咋回事?你那老婆我認識不?
“別鬧。”路仁給一直扯他衣角的賈怡一個白眼,繼續和小年輕們興致勃勃地聊。
賈怡:假笑,苦澀。
倒也難得見路仁跟一群朋友聊這麽開心,路仁交際圈子簡單得很,通訊錄裏除了賈怡也就編輯和大學那個有錢室友。
連路仁父母都沒有。
賈怡知道些許路仁家裏的事情,自覺地避開相關的話題。
但路仁挺樂意同賈怡回賈怡的家,從大學那會兒開始。
偶爾口誤,會喊賈怡父母爸媽。
不過現在可以正經喊爸媽了。
賈怡眯了眼,盤算着怎樣同父母出個櫃。
雖說這現代社會包容性強,但同性結婚被法律允許也不過幾年前的事兒。
方才看這群小孩的反應,是有被驚訝到的。
這群孩子打小生活在大都市,又經過一流學府的教育,所以一瞬之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他家是個四五線開外的小縣城,父母是傳統的BO配(小縣城A比較少),哪能那麽輕易就接受自己兒子的兄弟變兒媳?
況且還有生兒育女這一大難檻擋在他和路仁面前。
難搞哦。
賈怡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還是悄悄把路仁手邊的果酒換成了果汁。
而現在當務之急,是怎麽跟路仁正經告白。
秋天的夜風涼飕飕的,賈怡扣着大貓的手,聽他意猶未盡地講聚會上的事。
路仁得得瑟瑟,說他加了賈怡全組人的微信,這對于一個社恐來說,是個了不得的進步。
賈怡為他高興的同時,仰頭望天,想他們又得攪和在一起,聊他不知道的老婆了。
心塞,卑微。
他們沒擠地鐵坐公交,就手牽手,溜溜達達沿人行道走回家。
大概一個小時的路程,不算太長,夠一路慢慢地走慢慢聊一些不着邊際的事情。
賈怡忽然想到,哪天他要同路仁正式告白,會在像現在這般漫不經心、不着邊際的氛圍裏。
不過,不是今天。
今天不太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