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盤算
“看什麽看，你進來幹什麽？”
羅小瑤沒好氣道，更像是惱羞成怒。
她對羅小亮說話一向都不客氣，在她的心裏，爸媽的關愛都給了他，才讓她在這個家裏這麽多餘，就因為他是個男孩。
“媽叫你們出去吃飯。”
羅小亮說完就跑了，他可沒心思去探尋她們的關系。
羅小瑤不笨，盯着羅小花道：“我看爸媽是要跟你說讓你去學裁縫的事情，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羅小花并不擔心學裁縫的事情，表情輕松。反倒是羅小瑤心事重重的。
今天她從李美蘭的手裏拿到快遞，也得知了一件事，李美蘭馬上要離開東封市了，不知道以後她們還能不能見面。
飯桌上，顧荷芳果然提到了讓羅小花去老李家學裁縫的事情。
稀奇的是，羅小花居然沒有反對，還煞有其事的點頭，“學個手藝也好。”
羅小瑤一副見鬼的表情，可羅廣生在，她不敢多說，也不敢多問，悶頭吃飯。
對于羅小花的順從，羅廣生表示很滿意。
“爸，昨天我碰到我們班的牧夢娴了，她考上市一中了，還問我有沒有考上，我說不知道，還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我說我估計是考不上了。她還說可惜，要是我也考上了，我們又能在一個班了。”
“你說的牧夢娴，她爸是不是叫牧大勇？她跟你一個班？”
是聽說牧大勇的女兒今年中考，不過他壓根沒想到，牧夢娴居然跟羅小花一個班。
他有些懊惱自己居然才知道，要是早知道，通過這條路是不是也是讨好牧大勇的捷徑？
以前的羅小花話都很少，更不會跑到羅廣生面前說這些，所以羅廣生不知道牧夢娴是羅小花的同學也很正常。再說，牧大勇才調來沒多久，就算羅小花跟他說了，他那時候知道牧夢娴是誰啊。
“是啊，她爸是叫牧大勇，爸，你怎麽知道的？”
羅小花一副吃驚的表情，好似真的是才知道牧夢娴是牧大勇的女兒似的。
羅小瑤有種怪異的感覺，她總覺得羅小花不是真的才知道這件事。
“我當然知道，因為她爸就是我們公司的車間主任。”因為得知牧夢娴是羅小花的同學，羅廣生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你同學還說什麽了，有沒有說她爸對車間統計員的人選定沒定？”
車間統計員誰來當，是由牧大勇說了算的，所以羅廣生才這麽上心。
“爸，我們就是聊了一會兒，哪裏會說到這上面來。而且，她馬上就要上市一中了，我估計只能去學裁縫，我們以後都沒有共同話題可說了。要是我也考上市一中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們就又是同學了，加上初中也是同學，我們的關系肯定會更進一步。說不定還能分到一個班，那問一問肯定就沒什麽關系。說不定還能因為我們是同學這層關系，讓她爸把車間統計員這個位置給爸您呢。”
這麽一個巨型餡兒餅砸過來，讓羅廣生根本沒去想羅小花話裏的漏洞。
一門心思就是想，要是羅小花和牧夢娴成了同學，他當上車間統計員的可能就大了。
這會兒他倒是有點希望羅小花能考上市一中了，可市一中是那麽好考的嗎，早就知道羅小花不是這塊料。
羅廣生的臉色突然不好起來，顧荷芳小心翼翼的吃着飯，沒敢多嘴。
羅小花牽了牽嘴角，今天的目的達到了。
吃完飯，羅小瑤迫不及待的回了房間，一關上房門就問道：“羅小花，你真的就這麽認命了？你要去學裁縫？”
“誰說的？”
“不是你自己剛剛答應的。”
“那是騙爸媽的。”
羅小瑤倒抽一口冷氣，“你怎麽敢？”
“我怎麽不敢，我都是跳過一次河的人，有什麽是我不敢的？所以，你以後別惹我，我可是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的。說不定會把你給賣了。”
羅小花就是随口開了句玩笑，卻沒有想到羅小瑤真的白了臉色。
正要說點什麽，繞過尴尬的氣氛，就聽到羅小瑤說道：“李美蘭要走了，她要被賣了。”
羅小花還沒有明白羅小瑤話裏的意思，就見羅小瑤低聲啜泣起來，“大人都是騙子，說什麽給她更好的生活，其實就是不要她了，她爸不要她了，把她賣了。”
“說來聽聽，怎麽把她賣了？”
羅小瑤瞪着羅小花，“你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難道你不覺得李美蘭很可憐嗎？”
“你都沒說她怎麽被賣了，我為什麽要可憐她？”
羅小花根本不相信老李會把李美蘭賣了，再說，就算老李想賣女兒，法律也是不允許的。
“哼，你就是個冷血動物，我不想跟你說了。”
羅小瑤賭氣的跑出去，大概去找李美蘭了。
羅小花看看時間，她該去夜市了。
張海夫妻昨天來攤子上鬧了一出，今天倒是沒什麽動靜。
何翠花的攤子生意依舊好的驚人，張海夫妻除了幹瞪眼，生悶氣，也沒別的辦法。
羅小瑤和李美蘭一人手裏拿着一根冰棍，可李美蘭沒什麽心思吃，盯着冰棍發呆。
“快吃啊，再不吃就化了。五分錢一根呢。”
對羅小花有口無心的話李美蘭沒有放在心上，她知道羅小花的零花錢不多，能請她吃冰棍已經很好了。兩人能當好朋友，自然是了解彼此的。
咬了一口，嘆氣道：“也不知道下次咱們再在一起吃冰棍是什麽時候了。可能也沒這個機會在一起吃冰棍了。”
李美蘭好像一下子長大了，語氣神色都帶着憂愁，離別的愁緒在兩人之間徘徊。
一向心寬的羅小瑤也被氣氛感染了，居然哽咽起來，“大人真讨厭，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如果以後我長大了也這樣，我寧願一直不要長大。”
“人總是要長大的，別說這種孩子氣的話了。對了，你姐真的考上市一中了？”
“是啊。”
“好厲害啊，我聽說今年市一中可難考了。原來你姐成績那麽好啊，怪不得聽到你爸說不供她讀高中了她會跳河，原來成績這麽好。要是我成績這麽好，知道讀不了，估計也難過的想死。”
本來還在傷心的兩人，一說到八卦的事情，立馬活了過來。
也不傷感了，冰棍也有味兒了。
羅小瑤唆了唆手裏的冰棍，一副我也沒想到的表情，“可不是，我都沒想到羅小花能考上，真是邪了門了。我覺得沒外面傳的那麽誇張，今天的中考卷子肯定簡單。羅小花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她怎麽會考上一中？肯定是卷子簡單，她走了狗屎運。就是這樣的。”
“今年的卷子不可能簡單，我表姑家的姐姐也是今年中考，平時成績都是年級前幾，結果這次只考上二中，在家哭死了。”
李美蘭争辯道。
羅小瑤不以為然，“可能是你表姑家的姐姐今年自己沒考好呢，跟卷子沒關系。羅小花是我姐，她是什麽水平我還能不知道，肯定是你表姑家的姐姐自己沒考好，所以賴到卷子上。”
“是嗎？”李美蘭一臉狐疑，“那可是市一中，聽你的語氣，好像很容易考似的。你家今年不是不止你姐中考嗎，你二叔家的堂姐不也參加中考？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算了吧，她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我才不要去問她。她一家都瞧不起人，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有點錢嗎。”
羅小瑤和李美蘭無話不談，羅小瑤知道李美蘭的事情，李美蘭自然也知道羅小瑤的事情。
羅小瑤的二叔羅廣鳴，前些年辭去工廠的工作下海經商做電器生意，這幾年發了大財。財大氣粗，對羅廣生一家越發的瞧不起。兩家如今走動都少。
“反正我覺得你姐考上一中不容易，你爸要是真不供她讀，我覺得她挺可憐的。咱們不如幫幫她？”
“怎麽幫？我可沒那個本事讓我爸改變主意。”
冰棍吃的只剩下一小半，後面的甜味淡了許多，可羅小瑤依舊唆的津津有味。
“我倒是有個辦法，咱們不如讓街坊鄰居都知道你姐考上一中了，這樣一來，你爸肯定就不好意思不供你姐讀高中。”
“這樣行嗎？我怎麽覺得沒用呢，我爸決定的事情，就因為街坊鄰居改變主意？”
羅小瑤有點不情願，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現在的羅小花很有主意，她這麽做會不會弄巧成拙啊？
可架不住李美蘭的“好心”，兩人很快讓羅小花考上一中這件事傳遍了整個小區。
羅小花跳河的事情這才沒過多久，又傳出羅小花考上了一中，這可是大新聞。關鍵是，羅小花考上一中了？
很大一部分人都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了。
于是，小區的各個角落都有這樣一番對話。
“羅小花考上一中了？真的假的，她成績有那麽好嗎？”
“這事兒還能有假，她妹妹親口說的。”
“真沒看出來，這孩子還有這能耐。怪不得要跳河，看樣子是真愛學習。咱家小子要是也能這樣愛學習，我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他。”
“可惜了羅廣生是個繼父，要是親爹，怎麽會不供女兒讀呢。要是以後小瑤考上了，保準供。”
……
羅廣生并不知道，自己已然被那些街坊鄰居嘴上鞭撻了無數遍。
他的禮沒送出去，心裏正郁悶着呢。下班還沒到家，就有好幾個街坊恭喜他，說是羅小花考上了市一中。
他被恭喜的莫名其妙，羅小花真的考上一中了？
他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感覺。要是之前，他肯定不高興，可是前兩天羅小花的那番話不是沒在他心裏留下痕跡。要是羅小花真的能和牧夢娴成同學，他是不是能借着這個機會多和牧大勇走動走動，以後少不得好處。
可是，真的要花錢繼續供羅小花讀下去？三年光學費就要小兩千塊錢，還有生活費，平時的花銷，算下來要好幾千。還不知道統計員的位置能不能落到他頭上。
這個高中不能讀，羅廣生打定了主意，所以回到家決口不提街坊恭喜他的事情。
而羅廣生一副漠不關心的态度，也坐實了街坊鄰居的那些“繼父對羅小花不好”的八卦，于是在羅廣生的背後談的更歡了。
羅小花考上市一中的事情一傳開，街坊鄰居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以前是反面教材的羅小花，如今變成了街坊鄰居教育孩子發憤圖強的勵志好榜樣。
“看看你小花姐姐多有本事，考上了一中，以後準是名牌大學，最差也是個一本大學，以後可要好好跟你小花姐姐學習。”
六歲的小胖聽得一知半解，一臉茫然，胖嬸完全不在意小胖是不是理解她的話。教育完兒子，熱情的跟羅小花打招呼。
“小花，回來啦。”
“是啊，胖嬸。”
羅小花掃了眼街坊鄰居，看她眼神跟胖嬸如出一轍。這樣的老小區就是這樣，下棋的大爺們，聊天的大媽們，打撲克的小青年們，還有那些嫌自家陽臺陽光不好，專門在小區裏拉了根繩子晾衣服的大嬸們，都聚在一起，誰家有點什麽事情就會被無限放大，直到所有人都知道，或者下個有價值的八卦出現，才會平息。
她也納悶，她考上一中的事情這些鄰居是怎麽知道的？唯一的傳播路徑就只有羅小瑤，除了她還有誰？
有種懵逼的感覺，不過她倒是從這件事知道了羅廣生的态度。
鄰居們都把她考上一中的事情傳成這樣了，羅廣生居然都沒有問過她一句，這是鐵了心不打算供她讀高中，想要裝作沒事發生。
好在羅廣生的态度早就在她的預料之中，看樣子，她該行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