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坦誠
溫澈在診室門口愣了片刻,抱起貓包,徑直出了診室。
坐在駕駛座上,溫澈神色沉寂,感覺自己的思考能力一時消失為零。
手機鈴聲響起,他才渾身一激靈,回過神來。
是陸婧的電話。
“……喂?”溫澈啞聲道。
“溫澈同學,我來給你下個通知,邀請你今晚一同共進晚餐。”陸婧嘻嘻笑着,“地址給你發手機上了啊,一定要來哦。”
“……今晚?”溫澈并沒有任何興致,反而在陸婧跳脫的語氣的襯托下,感到心情更加低落,“為什麽?”
“為……你這人,有什麽為什麽啊,總之來就行了,啊挂了。”
溫澈收起手機,深深嘆了口氣,但還是覺得胸口裏像什麽東西堵了似的。
回到家,他躺到床上埋頭大睡,午飯也沒吃,直到到了約定好的時間,才勉強從床上爬起來,出發去了陸婧發來的餐廳地址。
是一家高檔法餐廳,溫澈報了名字,就被引去了一個小型包間。
服務生退了出去,溫澈站在包間門口,跟已經到了的陸樾對上視線。
陸樾難得有些不自在似的,解釋道:“……那丫頭搞的鬼,她本來說我們一起給你慶生的。”
包間裏只有一個兩人座,高高的燭臺閃爍着燭火,包廂內暗藍色的微弱燈光流轉,氣氛暧昧到了極點。
溫澈在陸樾對面坐下,服務生進來上菜。
在擺弄餐巾的空檔,溫澈內心轉過了八十八個念頭,最終落實在開口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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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我帶年糕去寵物醫院了。”
陸樾晃了晃酒杯:“怎麽了?”
“這不是重點。”溫澈眼神直直的,“我在那碰見謝琛了。”
陸樾晃酒杯的動作猛然停下,他放下酒杯,看向溫澈,從剛剛他進來開始就感受到的奇怪氣氛有了解釋。
“我本來覺得,應該裝作不知道,我在暗你在明,伺機而動,那是最聰明的做法。”溫澈音調平和地說完這句話,覺得自己就跟偶像劇裏那些要談分手的傷心女主角一樣的語氣。
“但我想了一下午,還是攤開說吧,無所謂了。”溫澈看向陸樾,強調了一下,“因為我覺得,你實在不像想害我的樣子。”
“你想問什麽?”陸樾溫聲道。
溫澈開門見山:“你做了哪些事,是我不知道的?”
陸樾也很快回答,快得讓溫澈十分驚訝:“你在花事的司機,是我派的,他負責把你每天的日常彙報給我。你的房間門口,安了監視器。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那條手鏈,是一個錄音器。”
溫澈心中一抖,了然笑了笑:“怪不得他給我打電話提醒,你這些做法,在別人眼裏恐怕就跟變态一樣。”
陸樾低眼掩蓋掉所有的情緒:“還有我雖然跟父母的确有分歧,但是仍然在管理公司事務,名義上是由我的叔叔代職。”
溫澈一愣,想起陸樾那天開着的邁巴赫和過于正式的西裝,以及最近總是消失一整天的忙碌狀态,一切都有了解釋。
“你何必呢?”溫澈簡直氣笑了,“就為了找借口搬進我家?”
“是。”
溫澈對他費盡心思做的一切有些震驚,也感到一陣陣後怕。
“所以……你做這些是為什麽?”溫澈突然有些不敢問出下一個問題,“為了害我?“
陸樾立即擡眼看他:“當然不是。”
聽到這個回答,雖然只有四個字,溫澈卻覺得心裏的大石頭好像放下了一半似的,也勉強能夠呼吸了。
“我是為了……”說出來之後,陸樾終于感到如釋重負般的輕松,“不想讓你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溫澈重複了一下這個詞,忽然豁得站起身,“你……”
“這是你經歷的第二次人生,”陸樾站起身,看着他:“我也是。“
這句話出來,溫澈只覺這段時間來所有的疑惑和不解全都連成了串,一下子都有了解釋,清晰明了。
溫澈忽然彎腰越過桌面,伸手用力抓住陸樾的衣領,顫着質問:“所以你這段時間做的,是想彌補我?我死以後你終于知道自己做錯了?後悔了?啊?”
陸樾沒有動,任憑他抓着自己的衣領發洩着情緒:“曾經我做過的那些事,我會認。但是我必須要說,我從來沒有過害你的意圖,我盲目相信了別人,對你做出了不可彌補的錯事。所以我到現在做的所有事,也不完全是彌補你,只是不能看你再……”
“砰!”
溫澈一拳打向了陸樾的下颌,但是力道卻軟綿綿的,也不知是他情緒太激動沒有力氣,還是潛意識裏總下不去手。
溫澈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很失望,撐着桌面不住地喘氣。
一開始他對陸樾的确滿滿都是防範和怨恨,但是到後來他不斷地給自己找借口,找消除這些防範怨恨的借口,比如把陸樾當作重生後全新的人,或者是平行世界裏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這樣他自己會好受點。
也能更理所應當地接受喜歡上陸樾的自己。
但是今天這一切美好但虛假的幻想都被打破了,眼前的陸樾就是曾經害過自己的溫澄的幫兇,現在他只不過是後悔了想重來而已。
溫澈喘了半天,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
陸樾明白他想問什麽:“從一開始你決定接演花事的時候就有所懷疑,真正确定是在劇組,你識破了那個深夜到你房間的女孩。”
溫澈點了點頭,冷笑了一聲:“真早。”
溫澈冷眼看向他:“既然這麽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敢跟我說實話?如果像你說的,你想幫我,我們完全可以合作。”
陸樾不答。
溫澈笑了笑,替他回答:“因為不敢是吧?不想讓我知道你就是那個混蛋。做個根正苗紅的好人,要比做個改過自新的壞人容易得多,對吧?”
陸樾慢慢攥緊了手指,指節隐隐發白。
溫澈直起身來,椅子被他的動作滑到了一米外,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沖向包間門,在打開房門一半的時候被從身後伸過來的手臂給按了回去。
溫澈用力拉開房門卻無濟于事,轉頭怒道:“你幹嘛?”
陸樾砰得一聲用力關上門,按住溫澈的肩膀迫使他轉過身,将他桎梏在手臂間,氣息有些不穩:”我想過很多次告訴你實情,每一個白天,每一個夜晚都會想。但是你說得對,我不敢,因為我不想面臨現在的你。”
“就像你現在摔門走了,我就不知道你會去哪,你還回不回來,更不知道你跟我……”陸樾深吸一口氣,眼裏深深地隐含着不安和占有欲,“還有沒有以後。”
溫澈被他壓抑着的低啞聲音吓到了,只覺得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渾身都散發着随時噴薄而出的侵略氣息,像是已經抑制了很久,再也忍耐不了一般。
溫澈感覺被陸樾按住的肩膀有些發燙,熱度蔓延到了全身,一下子便是一身冷汗。
從胃部逐漸傳來疼痛感,溫澈皺緊了眉,用盡了力氣推開陸樾,一頭沖進包廂內的盥洗室。
陸樾追了上去,見溫澈只是在洗手臺邊幹嘔了兩下,就虛脫般地往下一滑。
陸樾眼疾手快将他攬進懷裏,低頭見到他煞白的臉色和滿頭的冷汗,一時有些無措,把他抱到了外間的小沙發上,就打算去按鈴叫服務生。
溫澈用最後的力氣拉住他的手腕,虛弱地哼唧:“……糖……”
陸樾明白過來,到桌子邊飛快搜尋,最終找到了一小盒方糖。
溫澈癱在沙發上含着糖,眼前的黑點終于消失,臉上也恢複了血色。
陸樾見他恢複,緊張之餘便覺得脫力,坐在他身邊嘆聲道:“多久沒吃東西了?”
從低血糖恢複的人都有種劫後餘生般的生理愉悅感,連帶着剛剛的怒火也暫時消失了些,溫澈對陸樾說話的口氣也就好了些:“中午沒吃。”
“因為……上午聽到了?”
“嗯。”溫澈軟塌塌地應道。
陸樾沒有說話,神色複雜地看了他片刻,起身要去抱他:“先回家。”
溫澈往後蹭了蹭,拒絕了他伸過來的手臂,自己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逞強走出了餐廳,直到上了陸樾的車,才重新耷拉下眼皮軟在座位上。
陸樾皺着眉看了他一眼,把帶出來的方糖盒子放進了他手裏。
溫澈偏頭向着窗外,僵着身體由他探身過來系上安全帶。
陸樾把他安頓好,一面啓動車子,一面冷聲發了條語音:“訂一份粥送到市西的公寓,要快。”
溫澈心裏嘀咕了一下,這是終于不用在自己這裏裝,可以擺起使喚助理的霸總架子了。
車子開回公寓,幾塊糖分提供的熱量消耗殆盡,溫澈軟着雙腿下了車,眼前又有些發花。
溫澈伸手去找東西扶,手就被人抓住了。
下一刻,只覺兩腿一輕,被人打橫抱進了懷裏。
“……你幹嘛?”溫澈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加上沒力氣,掙紮都掙紮不動。
“比上次老實多了。”
聽到陸樾在頭頂低聲說,溫澈一愣:“啥上次?……不對,放我下來……”
“別動。”
陸樾低聲警告。
很意外的,溫澈真就沒有動了。
大概是害怕有人路過看見,溫澈臉朝裏,埋進了陸樾的脖子裏。
微熱的氣息落在脖頸,陸樾收了收手臂将他抱得更緊了些,只覺心裏驀然一陣發癢。
回到家裏,陸樾連燈都來不及開,先把他送進了卧室。
低身将溫澈小心地放在床上,直起身之前,他聽到溫澈小聲笑了笑,像是自嘲:“……你說你都那麽混蛋了,我還覺得喜歡你,我是不是有點賤啊?”
作者有話要說: 聽見沒!他說喜歡你!
ps雖然我短小但我更得早啊(挺胸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