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天之內,兩次親吻,盡管有一次還是意外,這已經破了趙言殊的人生記錄。
顧驀亦然。
“到了,微信還是支——”
司機師傅拿着個兩面都印了二維碼的硬卡片遞過來,一面是微信付款的二維碼,另一面是支付寶的。
可他話沒說完,轉頭就瞧見剛還端坐着的兩人都要纏在彼此身上了。
聽這師傅說這話顧驀肯定是待不下了,趕緊付款拉着趙言殊下車。
誰知下車後竟傳來趙言殊一陣笑。
“笑什麽?”
她笑時猶似風吹梨花,拂落一地雪白花瓣,而這花瓣到了冬日便成了雪,正積在她腳邊。
“笑小醜呀。”
小醜是他。
顧驀反應過來,攔腰抱她,兩個二十多歲的大人在路邊鬧在一起,那些在旁人面前的成熟、穩重一消而散,趙言殊的麻花辮溜到身前來,笑聲不止。
“咳咳......”
忽嗆了口冷風,趙言殊輕咳兩下,顧驀馬上放開她一下一下慢拍她後背。
“叫你笑,”顧驀眉眼間的笑意沒全收回:“不敢有下次了。”
看似警告,實則是商量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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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看似答應,眼眸中藏着壞心思。
怎麽會沒下次。
采音完畢,趙言殊的項目算是正式展開了。
她帶了幾個本科生和她一起,有男有女。沒幾天就要跨年了,學生們撺掇着在跨年夜前一天晚上一起吃頓飯。
把跨年那天避開,留給彼此最重要的人。
這其中就有那次看見顧驀去趙言殊家的那對情侶。
男孩兒好起哄,定時間地點的時候在微信工作群裏帶頭。
摘星:【到時候趙老師帶着顧老師嗎?】
這時候趙言殊正坐在選衣服,顧驀在她家沙發上坐着等她。
來得多了,顧驀來她家就像到自己家一樣,很随意。這處房子與趙言殊租的那裏不一樣,只有一雙男士拖鞋。
之前那些男士拖鞋都被關進了他房子的鞋櫃裏,說要是同事要到家裏聚會那去他家就好了。
反正現在大家都知道他們在一起了。
趙言殊的手機此時此刻就在他手裏,她手裏有些照片要發到他手機裏,而她要去選衣服,要他自己操作。
消息彈出,顧驀條件反射掃了一眼,就看到了這條消息。
帶他?
聽起來好像不錯。
他們帶的學生并非來自同一個班級,而這次項目不僅有她們班上的學生,還有他們班上的。
殊言別語:【成。】
星星:【趙老師被顧老師同化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可愛!】
摘星:【@星星那叫相愛的人會越來越相似】
渚渚:【@摘星@星星情侶狗拖出去斬了】
......
這對情侶裏,女孩是跟着趙言殊做項目的,男孩跟他們都是一個專業,加進來一起聊聊天玩玩而已,也是順便看看自己女朋友都在群裏說什麽。
有人帶頭,學生們就集體開始插科打诨,顧驀眼睛一直沒離開屏幕,被學生們的話逗得發笑。
那消息就是他發的,當然是他的慣用語。
想想趙言殊也不會這麽說,她應該會說“好”、“好的”或是“可以呀”,帶着她柔而不綿的氣質。
趙言殊換好衣服出來,就看到顧驀正對着手機發笑。
“傳個照片把顧老師樂成這樣?”
“沒有,”顧驀很坦誠:“剛看你們項目群裏學生說聚餐要你帶我,我答應了。”
趙言殊對顧驀沒什麽好隐瞞,既然已經成為情侶,這些都在她認為的合理範圍內。
她沒異議,點點頭:“成。”沒去看顧驀忽然變化的表情,她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兒:“這身還行嗎?适合出差穿嗎?”
......
沒得到回複,趙言殊轉向顧驀。
他眼睛沒離她,一直看着她,帶着她看不懂的深意。
學生的消息在他腦海之中,他回想着趙言殊親口說的那句“成”。
相愛的人會越來越相似。
“好不好看?”他仍沒回複,趙言殊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今天穿的這身黛藍長襖她還挺喜歡的呢,盤扣是紫色的,藍色配紫色,她最喜歡。她小聲嘀咕:“不好看嗎?”
“好看。”
“真的?”她驚喜地擡頭。
“真的,”怕他不信,他補充:“千真萬确。”
“好,那這件帶上。”
再過一陣子,他們要一起去西洲出差,是一座南方城市。
顧驀走過去撚了撚她這衣服:“這麽薄,不會冷嗎?”
“西洲就是我家隔壁城市呀,跟我家溫度差不多的,這個季節就是穿這個,我帶上,路上不穿這個。”
西洲,在她家南洲隔壁。
顧驀忽地想起他媽好像說過什麽,與南洲有關的事。
“發什麽呆呢?”趙言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時間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明天上午還有課。”
“你想回南洲嗎?”
顧驀握住她的手,往旁邊挪了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趙言殊坐下便被他擁入懷裏,思索片刻,小聲說:“還好,只是有些節點會有點想家。”
“簡媜寫過句話,我印象很深。’想人想得厲害的時候,也是淡淡的。像餓了很多日的旅人聞到炊煙,但知道不是自家的’,我大概是在意識到炊煙不是自家的時候,會比較想家。”
顧驀手掌在她發頂一下又一下撫摩,帶着安慰。
南洲,離西洲不遠的。
翌日一早,顧驀準時敲響趙言殊的家門,輕車熟駕換鞋吃早餐吃完洗碗,出門前為趙言殊提包穿外套。
兩人每天早上都一起來上班。
其實顧驀的課在趙言殊的後一節,完全可以晚點來。
但他很喜歡和趙言殊并肩早在校園裏,一起進電梯,一起進同一間辦公室。
“顧老師今天撕日歷了嗎?”
李袁和谷冬已經對他們倆每天早上一起過來的事習以為常。
正在放包的趙言殊看了一眼他桌角,今天才發現——顧驀桌角的那本黃歷不見了。
“嗯?你黃歷呢?”李袁也注意到了。
一直沉默的顧驀輕咳一聲:“我把黃歷給丢了。”
“丢了?”李袁震驚:“為什麽啊?”
趙言殊也看向顧驀,她也有點好奇。
之前每天顧驀來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撕掉已經過去的日期,怎麽會丢了?
他耐心解答,看着趙言殊:“和趙老師在一起,不用看黃歷,天天都是好日子。”
李袁:......
趙言殊低下頭,用手背貼着自己紅了的臉,笑得很害羞。
“老師來了老師來了!”
窗子正對樓下停車場,學生們趴在窗邊由上往下看。一會兒“顧老師下車了”,一會兒“顧老師幫趙老師開車門了”,一會兒又是“趙老師挽着顧老師的手走過來了”,還伴着幾聲尖叫和怪叫,鬧得跟沒見過人家戀愛似的。
主要是這對戀愛對象身份太特殊,一位是中文系上出了名講課好、長得帥的顧老師,另一位是才到X大就被譽為“X大最美教師”的趙言殊。
要說這稱號哪兒來的,還得從那把顧驀抓傷的小貓說起。
那天顧驀手被抓傷了,趙言殊帶他去打針。
有學生碰到了他們。
學生先是憑那身衣服認出了趙言殊,瞧見趙言殊扶着個人的胳膊急匆匆往裏邊走,還從沒見過趙老師着急成這樣兒,細看才發現被她扶着胳膊那人是顧驀。
又剛好是這位學生,在自己租的房子裏養了只金毛,這兩天正鬧毛病,放在學校西門那家寵物醫院治病。
過去看狗的時候,那只被趙言殊送去絕育的小貓手術結束很久了,恢複了精神。其實前天趙言殊過來接貓的時候貓就已經好很多了,但當時李醫生建議趙言殊讓這小貓留下來觀察幾天,趙言殊當然不會拒絕。
只是沒過多久,李醫生得知了趙言殊已經和顧驀在一起的事。
挽留小貓再久也留不住人,李醫生知道這位金毛的主人是學校裏的人,讓他順路把小貓捎回去。
并且告訴他,太空箱是趙言殊老師的,并把趙言殊辦公室的具體位置告訴了他,讓他幫忙跑個腿去還一下。
他打聽得再具體有什麽用?不如跟她同處一間辦公室的人。
近水樓臺先得月,是這麽個理兒不是?
自己還沒摸透怎麽出手,有些人已經得手了。
李醫生人挺好,又健談,縱使和趙言殊沒有做情侶的緣分,還是跟那學生說了說趙言殊自掏腰包給學校裏的小貓買貓糧、做絕育的事兒。
這事兒慢慢在X大傳開來,也帶了些誇張的成分,現在趙言殊在許多學生眼裏就是那天仙下凡,仙子臉蛋兒,菩薩心腸。
而這些趙言殊全然不知,她頂多感受到自己上課時學生們活躍度又上升了一個高度而已。
“回位置回位置!時間差不多了!”
趴在窗邊的學生們馬上全部回到自己位置上,還有兩個學生坐錯了位置,急回座位兩人坐在了一張板凳上。
這家餐廳是老牌餐廳,鋪的都是木地板,包括轉角樓梯。老餐廳的老地板踩上去會有聽上去像是木頭內部纖維的斷裂聲,其實很穩。
他們比這幾個調皮學生到的時間要早,推開門的時候正對着他們的就是兩人一椅的畫面。
“老師好!”坐得擁擠的其中一人馬上跳下椅子,朝他們打招呼,剩下幾人也快速反應,和他們打了招呼。
“在做什麽?”
“我們在玩搶凳子游戲。”
趙言殊進屋,顧驀在她身後合好門,摘下她肩上的包,接過她脫下來的外套,把包先挂好在門右側的挂鈎上,接着把她的外套挂好,再往後是他的外套。
趙言殊聞言,笑中含了些歉意:“你們久等了,路上有點堵車。”
“沒有沒有!”他們連連擺手:“老師快坐!”
“顧——”
趙言殊回過頭想叫顧驀一起坐,卻瞧見這人把挂她衣服挂鈎旁邊的挂鈎上挂的外套悄無聲息地挪了個地兒,往右挪了一個,他才把他外套挂上。
跟她的挨着。
“噫——!”
“顧老師哈哈哈哈哈!”
“我的外套......”
人不多,哄倒起得挺熱鬧。
“好了好了,”趙言殊走到他們給她留的位置,拉開椅子卻沒坐下,等顧驀來了和他一起坐下:“吃飯吃飯。”
桌上兩對情侶也就格外吸引目光。
一對是兩位學生,兩人各吃各的,女孩夾到不明自己是否喜愛的東西,咬上一口,不愛吃的就會夾給男孩。
女孩還會惡作劇,趁男孩和老師說話分神時往他嘴裏塞一塊苦瓜,苦得他五官扭曲,女孩捧腹大笑,桌子上的人也跟着笑。
這時候女孩嘴裏又被男孩塞了口蘸了芥末的三文魚刺身,嗆得她鼻間冒火,惡狠狠看向男孩。
另一對是顧驀和趙言殊,趙言殊給他夾綠色蔬菜有益健康,顧驀給她剝蝦讓她不要占手。
趙言殊夾菜很謹慎,一般只選自己喜歡的和對身體健康有益的。桌上轉盤是從趙言殊那邊轉向顧驀那邊的,顧驀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了就看她夾什麽,也跟着她一起夾,心裏悄悄記下她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
“郭星,”趙言殊叫那女孩:“上次你是不是和我說你家很多小輩不愛說方言。”
“是啊老師,他們總覺得方言沒什麽存在的必要,因為基本都說的是普通話。”
趙言殊輕嘆口氣,她不是第一次聽到旁人這樣說了。
推廣普通話是大勢所趨,是文明的見證,可是方言也不能丢。
她的聲音柔柔的,說出來的話份量卻并不柔。
“每一種方言,都有其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