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趁着顧驀和歐立寒暄起來的空,趙言殊大膽起來,眼睛由下至上打量他。一雙系帶皮鞋,再往上是修長筆直的雙腿,再往上是一件白色的工裝風羽絨服,接着就是顧驀的臉。
可就在她的眼神攀上他雙眸時,收到了顧驀的回視。趙言殊卻沒收回目光,帶着些好奇看他。
反倒是顧驀被這姑娘好奇且不會害羞的眼神看得笑了,先破了功。
在顧驀笑起來之前,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一句“誰似碩人清貴”。
這話分明原本是說女子的,可此時她卻在顧驀身上看到了那股清麗高貴之感。
但顧驀笑起來,那身清貴瞬間被可親之感取代。
她就站在歐立身旁,看顧驀輕輕拂了拂肩上的雪。他的手很好看,手背上有幾條突出的青筋,指節修長又耐看。
可她還沒看夠,歐立就因顧驀這個動作提出上車離開機場的建議。
而趙言殊卻不知道,彼時,顧驀初次見到她,腦海裏卻也浮現了句詩——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日初見之後兩人就時常相見,而初次單獨的交集,卻是在S大校園。
顧驀才來不過半個月,就和歐立的一衆學生十分熟絡。中文學子總有情懷,難離酒與詩,師從同門,又都正是年輕時,總是淋漓酣暢。
趙言殊出門不喝酒,一是歐立作為長輩不許,二是她比較自律,她深知酒于她而言并非什麽好東西。
直到歐立生日這一天。
那天中午,歐立的幾位得意門生一起幫他慶生,還叫上了他們師母。
趙言殊一向不喝酒,但桌上有人不喝酒就難免成為焦點。在大家得到歐立允許之後開始迅速鼓動趙言殊,而趙言殊不為所動。
Advertisement
勸酒詞說了不少,各位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和同窗輪番轟炸,又是旁征博引又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就是勸不動這位“一根筋”。
“不要強人所難。”
坐在歐立身側的顧驀開口道。
顧驀為趙言殊解的這句圍,成功地把大家都注意力從不喝酒的趙言殊身上轉移到了顧驀身上。
準确地說,是轉移到了顧驀對趙言殊的态度上。
顧驀好相處,但與人相處點到為止,有自己的度。相識半個月以來,還沒見過他為誰解圍。
起哄聲頓時四起,可趙言殊卻沒有反應過來。
她以為是大家開始給顧驀勸酒了,畢竟他看到起哄聲起後,顧驀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時至今日,她才知曉當年顧驀的意思。
......
那天飯後,幾個人各自回到住處。醉酒的人午覺一睡便到傍晚。日暮西沉時,顧驀出現在S大校園,正巧趕上有人在打雪仗。
這場雪仗聲勢浩大,不管你是哪個系哪個班,也不管你是學姐學長還是學弟學妹,只要路過的,都能加入這場“混戰”。
顧驀本無意,他心中始終牽挂着一個人。可就在這時,有個雪球砸過來,從此一發而不可收,顧驀加入了這場雪仗。
趙言殊傍晚時喜歡獨自走在學校人工湖畔散步,耳機裏一般放着外語聽力,她也會跟讀。
本還在猶豫雪天還要不要去、會不會冷,室友今天全都有約了,她沒約,也沒地方去。
在寝室窩得好好的,可見雪又大了幾分,樓下熱鬧非凡,寝室空空蕩蕩。她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可這種特定環境下,她心中對雪的向往又重了幾分。
于是她把自己裹好,下了樓。
剛戴上耳機,可還沒到湖邊,後背就被砸了一下。
她清晰地感受到那團砸上她的球狀物體在自己後背上散開,就像煙花綻放在天空一般。
應該是個雪球。
她知道是身後打雪仗的人,可能是誤砸的。可是第二個雪球過來,她蹙了蹙眉,轉過身去——
她看到了那個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的人。
他正笑着看向自己,他的手裏還拿着一個大雪球,看起來比砸在她身上的大多了。
白衣黑褲,羽絨服敞着懷。
他的鼻尖紅紅的,看起來是被凍的。那只抓着雪球的手,指尖也被冰得通紅,笑得正好看。
與給她的初印象——“清貴”,毫不沾邊。
“認識?”身邊很快有人注意到,而後看了眼趙言殊又問他,話是對着顧驀說的,可目光卻一直落在趙言殊身上,趙言殊也因此看出了那人問這兩個字時的口型。
接着,顧驀和那人說了句話,也是看着趙言殊。
奈何他說的話有些長,語速也有些快,趙言殊就算看清口型,也沒看出來他說的是什麽。
那人在聽完這話之後拍了拍顧驀的肩膀,走掉了。
顧驀丢掉那個雪球,拍了拍手朝趙言殊走過來,嘴裏呵出白霧,看着趙言殊,唇角勾着。
他的肩膀很寬,穿衣服很好看。如果他能給媽媽做模特,媽媽一定會很開心。
這是當時趙言殊所想的。
她媽媽是位裁縫,但卻是專做古風高定的裁縫,有自己的品牌。能請她媽媽做衣服的非富即貴,一件衣服也能賣上好幾位數。但她媽媽也很挑人,身材比例不入眼的人,不親自給做。
她看着朝自己走過來的顧驀,心想,如果是他,媽媽一定會想要親自給他做衣服。
自己從小就是媽媽的衣架子,從小到大的衣服都是媽媽做的。
顧驀走到她面前,身上已經沒有半點酒氣。他問:“吃飯了嗎?”
趙言殊搖搖頭,誠實又乖巧。
“想吃點什麽?”
“沒什麽想吃的。”想在湖畔散步背單詞。
顧驀聽她這麽說愣了愣,問她:“原本的計劃是什麽?”
驚訝于顧驀竟然看出她的意圖,她開口:“在湖畔散步背單詞。”
“介意一起嗎?”
趙言殊又搖搖頭:“不介意,顧師哥不吃飯嗎?”
“晚點吃,還不餓。”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歐立、同門不在的時候單獨相處。
看着碗中涼掉的湯圓兒,趙言殊想起那兩個砸在身上的雪球,不知為何仿佛現在還有觸感。
此刻,當時顧驀和那人說話時的口型在她腦海中一點一點清晰起來,因為他剛剛和自己面對面說了那句話,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竟記得那麽清楚。
他和那人說的話是:
“趙言殊,我要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