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出門後雖然有人阻攔,但也确實沒攔住他們。
伍月本想大鬧一場,卻被秦君攔住了。
“沒有足夠的證據,他們不會承認的。”
這裏是京城,達官貴人太多,沒弄明白情況之前秦君不想她涉險。
即使如此,兩人剛剛在後院裏鬧出的動靜,也吸引了不少人。
出了後院道觀裏的人不敢再随意動手,兩人壓力驟減。
可當兩人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道館前門時,其中一個香客驚的手裏的香燭都掉了。
秦君淡淡的朝他看一眼,就和伍月離開了。卻不知他的正面給那人帶來多大的驚訝。
待她們二人離去,這人也匆匆離開明月觀,趕回了三皇女府。
這香客是三皇女的側夫——曾在宋丞相來府拜訪時見過她。
兩人從明月觀回秦府的路,經過文人街時,卻正好撞上了當朝宰相回府。
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宋雲白無意之中掀開了轎簾,一眼就見到了那張與像了十成的臉。
“停轎!”
鬧市之中,前面的車夫立即停了下來,寬闊的道路變得擁擠起來。
見前方通行緩慢,伍月本打算帶着秦君往另一個方向走,卻被宋雲白急忙高聲留下。
“前面兩位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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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她倆主動想留下來的,而是宋府的護衛已經将人攔住了。
馬車四馬并驅,奢華貴氣,顯然主人在朝中官職不低。
伍月的将秦君護在身後,只見馬車內下來一個滿臉激動的,文質彬彬的中年女人。
“你、我……”
這人走到她們二人面前,激動的用手指着秦君,有些語無倫次。
伍月看清她的臉後,微微驚訝。憑着她對秦君的熟悉,不用再看就知道,這中年女人與秦君有七八分相似。
結合秦君的身世來看,難道這女人和秦君有什麽血緣關系?
不過,感受到身後人刻意躲避的小動作,伍月又不動聲色地轉了轉身體,将秦君擋得更嚴實了一些。
“大人攔住我們是何意?”
見她态度冷淡,宋雲白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卻又很快掩飾過去,道:“我乃當朝丞相,見這位小公子甚是眼熟,想問問他是哪裏人氏?”
本以為這個名頭甩出來,伍月就會立刻識趣的讓開,卻沒想到伍月更警惕了,敷衍道:
“他是大元國人。”
宋雲白一噎,這還用伍月說?她當然看得出來秦君是大元國人。
因為馬車堵路,所以道路兩邊擠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看到宰相被人落了臉,不少人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嘲笑,眼神卻帶了些異樣。
“這位姑娘,我并無惡意。”
宋雲白盡量無視周遭人的眼光,咽下胸中的惡氣,強做平靜道:“我失去了十幾年前的記憶,不知道曾經家在何方,也不知現在是否有親人尚存。”
“只是剛剛見到這位小公子時,心有所感,想問一問他,看看能否得些線索。”
看到秦君這張臉,再算算他的年紀,宋雲白直覺,秦軍就是她兒子。就算不是,她也有理由去找自己的兒女了。
這才是宋雲白的真實目的。
司青墨遲遲不能生育,目前二人膝下無親。人年紀大了,就會開始在意血脈這種東西。
可宋雲白能短短十幾年就爬上宰相之位,靠的都是她的岳母。
雖說這次是娶了司青墨而不是入贅,但本質上她依舊受制于岳家,她的消息看似靈通,可實際上都是司青墨給她的。
可司青墨在二人感情上肚量極小,容不下其他人,偏偏肚子又一直無所出,這也怪不得宋雲白想去找自己的血脈。
明着來不行,暗地的讓司青墨接受自己有個女兒的事實,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些彎彎繞繞,都是宋雲白見到秦君那一刻時腦子裏想到的,也一瞬間解決了她愁了好幾年的問題。
所以,眼前這位小公子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不重要。
于是,宋雲白裝作激動的又往右跨了一大步,看着秦君的側臉道:“剛剛發現這位小公子時,我竟有種見到了血脈至親的感覺。”
“若是十年前我若真有了妻兒,怕是現在也有這位公子這個年紀了。”
這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令人動容。
宋雲白嘴角暗暗勾起,她這一番話,同時是說給自家夫郎聽的。
等她回去就告訴司青墨,她街頭偶遇了個與自己神似的公子,到了明天就說想起了自己似乎還有個女兒,然後就能順理成章的去将自己的血脈找回來。
反正她現在已官至宰相,哪怕是岳母現在想要動她,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了。
宋雲白眼神逐漸幽暗,而且,若是有朝一日她登上了那個位置,沒有自己血脈,也是不成的。
伍月遲疑了一下,卻發現背上傳來些麻麻酥酥的感覺。
仔細感受,原來是秦君躲在她身後,悄悄寫了個‘走’字。
伍月立刻挺直了身體,斷然道:“大人您認錯人了,他雙親皆在,家中也并無失蹤的長輩。”
“告辭!”
說完拉着秦君就想走。
宋雲白急切地伸手阻攔,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聽到街角處傳來一到好聽的男聲:“宋丞相,光天化日之下,攔着人家小公子不讓走,怕是不合适吧?”
人還未至,語已先行。
來人音調軟媚,語調拉的很長,句尾那聲輕笑更是酥了滿街女郎的心。
圍觀人向那人看去,轉瞬間就變成了話本裏那些被狐仙勾去魂的書生,癡癡凝望,挪不開眼。
男子身着紅衣,豔麗地鳳眼上挑,一颦一笑皆是風情,端的是風姿天成,傾國傾城。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倒吸了一口氣,“傳聞七皇子容貌不俗,豈止是不俗,這簡直是人間絕色!”
“七皇子?這就是剛被認回來的那個七皇子?”
“可真是美啊。”
說話的人,正是七皇子容華。
秦君躲在伍月身後,趁着衆人注意力放在那邊時悄悄看了過去,若單說好看,其實七皇子與伍月的容貌相當,只不過容華的臉更有沖擊力。
秦君雖然不至于自行慚愧,但當發現伍月和那人都是穿着紅裝時,心中不可避免的帶了些酸意。
就在大家震驚于容華的美貌時,有人嚴肅的開口了。
“宋大人認錯人了,”被人給忽視了個徹底的秦無雙,憋着怒氣道:“舍弟不可能和你有任何關系。”
秦無雙剛剛去了七皇子府,求了他跟着自己去一趟宰相府,沒想到根本不用去就在街上撞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想着宋雲白一邊抓了弟弟,一邊又假惺惺地認親,她就覺得好笑。
“原來是秦大人。”宋雲白愣了愣神,臉上又挂起老好人的笑,道:“那我大概……”真的認錯了。
還沒說出完,她又瞥到因為見到秦無雙而将無意識将整張臉露出來的秦君,話頓時斷在口中。
宋雲白目光倏地瞪大,來回在秦無雙與秦君臉上徘徊。如果只看秦無雙,她可能會覺得有些面善,可再加上秦君這個橋梁,她忽然意識到,秦無雙竟然也跟她有三分相似。
這二人是姐弟,年齡對的上,相貌與她相似,姓秦。
宋雲白上一次其實不是娶親,而是入贅,贅入秦家。
答案呼之欲出。
宋雲白嘴唇抖了抖,不可置信的望向秦無雙,道:“你們,是蘭城人?”
秦無雙本不想理會,但這大庭廣衆之下,如果她無視宋雲白的問題,估計明早又要被人以目無尊卑的名頭參上個好幾本。
只好冷冷道:“是又如何。”
“蘭城,蘭城……”宋雲白痛苦的雙手抱頭,瘋狂向自己頭上敲,然後立刻被身邊的人攔了下來。
“大人保重身體啊!”
“大人這是頭痛症又犯了嗎?”
好半晌,宋雲白似乎情緒終于穩定了,雙目通紅地推開身邊的人,瞪了秦無雙半晌,然後又一步一步走向秦君。
悲傷道:“無雙、君兒,我是你們的母親啊!”
滿街嘩然!
京城裏有不少人知道宋雲白失憶過,可萬萬沒想到她當街随便指的人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見到宋雲白過來,伍月淡定的轉了轉身子,繼續将秦君護在身後。
管她是誰,反正只要秦君沒發話,這就是個陌生人。
宋雲白停了下來,熱淚盈眶道:“君兒,你是不是在怪我?十幾年前我失去了記憶,不知家鄉在何處,更不知曾有一對兒女。”
“哎呦喂,那這個小公子不就是宰相之子嗎?了不得了不得,這可是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呀!”
“瞎說什麽呢?人家本來就是鳳凰。”
“宋相真的挺可憐的,竟與兒女失散了數十年,看樣子是剛剛見到親生女兒受了刺激,這才恢複記憶了。”
聽着圍觀人的議論,宋雲白隐下心的得意,看來剛剛她戲演的不錯,讓人看出來她恢複記憶了。
不過她真沒想到秦無雙是她的女兒。
但是現在兩人關系陷入僵局,以秦無雙這頑固不通的樣子,今天怕是不會随她回去。
司家那邊只要帶回家一個孩子,司青墨就不得不認,到時候她就能将女兒也帶在身邊,掏空司家的家底。
既然兒女關系好,那麽還是先認兒子保險,男兒家心腸軟,将秦君先拉攏過來,到時再徐徐圖之。
不得不說,宋雲白這番可真是‘用心良苦’。
奈何,被她視為‘心腸軟’的秦君,卻在她走上前來說這話時,冷聲道:“大人真的認錯人了。”
“奴母親入土多年,牌位早已在家供了十幾年。”
聲音不急不徐,卻如凜冬寒刀,犀利無比。
“哈哈哈。”周邊傳來一陣哄笑。“這話不就是說她娘早死了嗎?”
剛說完,這人立馬感覺不對,捂着臉偷偷溜掉了。
宋雲白臉色黑沉的望過去,卻沒看清是誰說的,繼而對着秦君惱怒道:“剛剛那位姑娘可是說你雙親俱在!”
“那大人也說了,您沒有之前的記憶,又怎麽能斷定我和姐姐是您的血脈呢?”
宋雲白心中開始對這個不聽話的兒子有些隐隐的不喜,“剛剛聽到你們二人一起說話,這才想起來的。”
秦君站着伍月身淡淡一笑,“大人未免太過草率。”
秦無雙也找着了機會插話,陰陽怪氣道:“大人真的認錯人了。”
當街認親反而被自己的子女嘲諷,宋雲白再好的脾氣也憋不住了,臉脹得通紅,對七皇子行了個禮,目光陰沉的離開了。
正主離開,文人巷裏的人又開始津津樂道的讨論起來。
宋雲白雖然是宰相,可平日裏從不做好事,披着層讀書人的皮子,卻整日貪贓枉法欺上瞞下,在這京城裏的名聲着實算不得好。
她的兒女拒絕與之相認,雖然讓圍觀的人大為解氣,博得了不少看不慣宋雲白的人的好感,卻也讓人驚訝無比。
可她們的驚訝,遠遠不及容華的十分之一。
身姿绮麗的男兒,風眸定定地望着宋雲白離開的背影,嘴角卻微微上揚。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上輩子可沒有宋雲白認親的事,她的女兒,也就是當今狀元秦無雙,是實實在在被她自己害死了。
難道是因為他救了秦無雙?也好,他救秦無雙本來就是用以對付宋雲白的。
兩人現在直接相認,更方便了。
這一晚,京城中風雲暗湧,盯着秦府的探子多的險些将她門前的大街給堵住。
有聽說了秦無雙當街拒絕,試圖做和事佬的,也有看中她在朝中的遠景,希望借着秦無雙攀關系的,這些人和這些拜帖都被秦無雙擋在了門外。
秦府防着,可宋府卻多了個不速之客。
“不知三皇女登門,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宋老,您助我良多,不必行如此虛禮。”三皇女滿臉真誠的将宋雲白扶起來,雖然往日裏她最滿意的宋雲白知禮識趣,但今天她有求于人,所以收斂了不少。
二人一起走到了燈火通明的正堂。
“其實,我今日來是想與宋府結親的。”
“結親?”難道三皇女是打算塞個人給她?宋雲白苦笑道,“您這不是害我嗎?”
今天大街上的事鬧到青墨知道了,這會兒還在跟她鬧脾氣呢。
“哎,宋老您這就想岔了,我這是想給自己求個姻緣。”
三皇女為人心狠手辣,卻張了老好人的臉,她笑呵呵的道:“得先恭喜宋老您尋到了血脈至親。”
“聽說您這小兒子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恰好我這正夫之位一直懸着,我想着,若是有緣能得個您這樣的岳母就再好不過了。”
“這……”宋雲白心中一動,如果将秦君嫁給三皇女,在這種利益關系下,司青墨估計就不這麽跟她鬧了。
可是想着今日秦君對自己的冷嘲熱諷,宋雲白又猶豫了下。
三皇女目光一閃,笑吟吟道:“聽聞大人一心為民,想要前往秦安赈災,媳兒願助未來岳母大人一臂之力。”
宋雲白心頭一動,緩緩一笑,“那就勞煩媳兒了。”
朝廷撥往秦安的赈災款足有一百萬兩銀子,宋雲白一直眼饞着,可惜這事前些日子被秦無雙破壞了。
一想到幹這事的是她自己秦閨女,宋雲白就氣得心口疼。
至于那個兒子,一點都不聽話,能嫁給三皇女是他的福氣。
“那若是這皇夫不答應……”
宋雲白咬了咬牙,道:“三皇女放心,我定會将他帶回府內,親自送他上花轎!”
就算是綁,也要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