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之六十
奧汀帝國對于貴族是很寬容的, 來去自由不受束縛, 就算領了在帝都的職位, 也可以任由喜好待在其他地方……不過這樣比較容易被撬牆角就是了。馮侖家便是如此,為了不被排擠出權力中心,哪怕自家領地很大很繁盛,直系依舊是常駐帝都的。
而有些個性比乖僻點的貴族, 則無所謂帝都的權力,喜歡待在自己的領地。就算社交季來臨,也不會跑去帝都參加什麽宴會秀存在感。瑞百威的領主伯特萊姆、蘭姆斯的領主愛德華都是典型範例。
所以當愛德華收拾行囊,清點護衛人選, 說要去帝都的時候,讓蘭姆斯的上流社會震動了一下。
短短三天裏,無數人上門拜訪愛德華, 想探探他的口風, 是不是帝都發生什麽事了。
畢竟這個世界消息傳送速度極慢, 不在權力中心的人,撇開那些真正不關心的一部分外,大多是在那裏混不好, 或混不下去, 甚至是沒資格進入。哪怕天天住在帝都, 都不一定能得到貴重的□□消息, 就更別說遠離帝都的蘭姆斯了。
不過得知愛德華是為了跟着備受質疑的那個年幼魔法師, 學習幻系魔法, 這才要去帝都, 又叫許多人百味交雜。
蘇陽在魔法師集會那天,已經徹底有名起來,不再僅僅是個“挺會制作魔法道具的魔法師”,有了更鮮明的形象……但不是什麽好名聲。若不是有巴頓菲斯的下場在前,愛德華撐腰在後,找她麻煩的人會更多。
有人擔憂蘭姆斯的領主站隊了,自己是不是要跟着表态;也有人因為跟丘斯林爾家關系近,勸愛德華遠離蘇陽;還有人鄭重表示,如果作為丘斯林爾的當代家主要跟着蘇陽混,那就從此斷絕往來。
一系列的反饋,讓愛德華的屬官們頭都大了。然而無論他人如何的态度,都影響不了愛德華的決心。他人生的這二十二年以來,一直堅定自己有成為魔法師的潛質,嘗試了各種方法,卻始終沒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魔法師。現在好不容易找到路子了,說什麽也不會放棄的。
迷之自信。
等到蘇陽要出發的那天,原定十一人(加一條非人型的幼龍)的隊伍,壯大到了一百六十五人。撇開蘇陽自家的那幾個,還多了站隊到她這裏的“魔法師”二十七人,及其守衛騎士、侍從七十三人,愛德華那邊的五十四人,再加上送行者,齊齊聚到了城門口,頗為壯觀。
奧汀帝國的魔法師們,身邊追随的騎士是國家分派的,侍從則是自己另外收。魔法學徒還不算正式的魔法師,沒有編制。得到“魔法師”稱號的人,一階配備一位騎士,二階配備兩位,以此類推。
魔法師們出行都很麻煩,去哪裏都要報備,路過一處城鎮,就得通知當地領主。所以他們若沒必要,皆是待在帝都。蘭姆斯因為過去的傳奇,而成了一個魔法師喜歡常駐的特例。除了這兩個地方,別處可見不到幾個魔法師。
愛德華作為一城領主,出行也不可能沒有護衛,他帶了三個侍從,五十個騎士。如果不是他嫌人太多,太過繁瑣,這人數還會往上增加。
揮別送行者,這個隊伍出發了。
當初蘇陽離開家,護送商隊去瑞百威,之後又來了蘭姆斯,路上遇到過好幾撥盜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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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次回帝都,旅途意外順暢……也許不該說是“意外”吧。畢竟豎着貴族的旗幟,又有裝備精良、行動一致的騎士在側,肉眼可見的精悍,叫宵小不敢妄動。
接近帝都的時候,賽特請示了一番,想要順道回家看看。蘇陽同意了。
被蘇陽雇傭後,他就不曾回家過,錢和父親的遺體都是委托給錢德送回去的。到了蘭姆斯,他寫信送回家過,但沒得到回音。考慮到這個世界普通平民傳遞消息的方式,沒有回信也不是那麽奇怪的事。
然而在賽特離去的當口,系統突然跳了出來——a、解放迷失的愚民,給予他們死亡的安息;b、蠢貨也有活下去的權利;c、靜觀其變。
“等等。”蘇陽喊住了賽特,拿出充能完畢的魔法炮,“以防萬一,你将這個帶上,是目前我和老詹最成功的試驗品。”快速說完使用方式,在選項時間即将結束的時候,表情不改地選了c。
賽特覺得她的語速微妙地比往常要快,不過還是略帶感動地收下了。大小姐知道要關心自己人,已經是他三生有幸!
而蘇陽呢,不知道系統想讓她殺誰,但在如今這種牽絆衆多的情況下,她最好還是不要輕易殺人,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畢竟蘇陽不能确定,所謂的“愚民”是否有身邊追随者的親人。
蘇陽過去要守護的東西太少,她甚至連自己都不守護,所以能過得肆意妄為。但如今可不同了,她開始認知到被他人珍惜的感受,也開始珍惜起他人,有點笨拙,做事難免束手束腳。
因為不知道選項針對的目标,蘇陽只能往最近的人事物上考慮。待在下榻的旅館,她打開了監視水鏡,尋找賽特的蹤跡。
很快,蘇陽便發現賽特騎着馬,來到了一個很荒僻的小村莊。村莊附近的田地幹裂,連枯草根都見不到,周圍樹木也基本枯死,樹皮都被扒了。本來還表情雀躍的賽特,在看到村莊的時候,臉色難看起來。他加快速度,沖進村裏。
蘇陽調整了一下監視水鏡的角度,也不知道賽特有沒有注意,這個村莊乍一看什麽人都沒有,但實際上人躲在屋子裏呢。從門洞、窗戶空隙間悄悄注視着賽特。
她覺得情況不妙,剛準備站起身追人,卻察覺自己動不了了,她甚至無法喊人過來。
所以說,“靜觀其變”指的是這個!?
無奈,蘇陽只得繼續查看情況。
賽特下馬跑到一間屋子前,似乎在大喊什麽,但監視水鏡沒辦法傳遞這麽遠距離的聲音。
視角随着他進入屋內。這裏大概是賽特的家,沒見到他的家裏人,房間每個角落都被翻得亂七八糟。賽特神情緊張地跑了出去,敲隔壁人家的門,沒有回應,又去敲其他人家。
然而一個個找過來,村民們都是房門緊閉,并不理他。
賽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家中。
說實話,蘇陽已經想到了最糟糕的情況,不外乎是村民沒了食物,将人家裏的孤兒寡母吃了。
這不是不可能的,畢竟田裏粒米無收,人在餓極了的情況下,會失去身為人的下限。
但賽特……不一定能想到這些,如此殘酷的事,已經超越了他能預計的範圍……他跟着蘇陽的時候,從來沒遇到過食水短缺的問題。尤其還有個大胃王貝妮,頓頓都吃那麽多。賽特就算知道外面鬧了幹旱,也不知道情況具體有多嚴重。瑞百威到蘭姆斯,那時候災情還沒有很大,這兩座城市又極端繁華,沒有受到影響。這大大誤導了賽特。
就是蘇陽,在此之前,也沒考慮過這些在她看來與自己無關的事。
蘇陽除了觀察賽特,也觀察着村內其他人的動向。她發現那些人在賽特重新回到家裏後,悄悄聚集了起來,在商談什麽。
然而蘇陽無法奪回身體的掌控權,她只能看。精神觸手在她周邊的地面,刮出一條又一條實質的深痕,卻無法拖動她身體哪怕一厘米。
那些村民商談的時候,有人很激烈地說着些什麽,又被其他人壓制住,似乎是被勸服的樣子。他們談完,女人們全部回家,男人們集體來到了賽特家。
蘇陽眼睜睜看着賽特被人拖出家中,帶到了村後的一塊空地上。
她注意到那塊空地豎着好幾根形狀不規則的黑色柱子。
賽特此刻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盯着那些柱子,震驚?恐懼?憤怒?仇恨?蘇陽說不出來,好像全部集雜在一起,扭曲得很。
他的表情使得蘇陽拉近了視角,查看起柱子來。
很快,蘇陽知道那是什麽了……
——是人。是被綁在石柱上燒得焦黑的屍體。
村民中走出一個穿着簡陋祭司服飾的老太婆,她站到了一邊的祭臺上,高聲念着什麽。其他村民則是緊拽着賽特,準備将他綁上一根石柱。
蘇陽動不了,因為選項的關系,她只能看。殺人,怕殺錯人;放人,怕放錯人。系統仿佛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她不該有什麽重視的存在,那只會影響她的判斷,讓她得到後悔的結果。
當初莫莉的事情,讓她趕上了,她沒有失去莫莉。
那賽特呢?她能趕得及去救人嗎?
現在蘇陽無法行動,賽特卻是危在旦夕。
系統究竟想做什麽?
蘇陽似乎感到了憤怒,又似乎內心一片平靜。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賽特找到機會,掙脫了束縛,拿出她之前給的魔法炮,對着那些村民狂射。
那個魔法炮算是比較成功的試驗品,能放出風刃,但外形直通通一條,握在手中不方便瞄準,按鈕也容易被誤觸。功效夠了,在使用上還有待改良。
賽特瘋狂地殺光了在場的村民,包括那個祭司老太婆。然後又沖回村子,踢開每一扇房門,屠殺房間內的女人、小孩。
有其他人聽到動靜,出來查看,發現了惡鬼一般的賽特,想要逃跑的時候,被賽特射殺。
即使殺光了所有能見到的活人,賽特亦沒能停下來,拿着魔法炮到處破壞,将本來就荒僻的小村莊,夷為平地。
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