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陣風
第51陣風
這個世界很大,茫茫人海,幾年甚至都碰不到熟人。可這個世界又很小,一轉身,遇見的都是熟人。
司濛很意外竟然會在這麽個鄉下小店碰到汪雪涵。
汪雪涵穿了一身黑,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闊腿褲,黑色的馬丁靴,氣場冷硬,全然不似她平日裏那般軟萌可愛。
聽見司濛的聲音,汪雪涵的目光投轉到她身上,連忙站起來,驚詫道:“大大,你怎麽會在這裏?”
司濛驚訝道:“我還意外在這裏碰到你呢。今天冬至,我去掃墓。你呢?”
“一樣的,我也掃墓。”
“親人?”
汪雪涵的目光落在窗外,近乎呢喃:“一個很重要的人。”
晏竟寧仔細看了兩眼汪雪涵,靜默不語。
司濛招呼道:“既然碰到了,就坐一起吧。”
晏竟寧和袁叔點點頭,異口同聲:“好。”
“雪涵,你點了什麽?”司濛問道。
汪雪涵揚起臉,輕聲說:“牛肉湯粉。”
司濛叫來服務員,“那我也要一份牛肉湯粉。”
袁叔點了碗肥腸面,晏竟寧則點了份三鮮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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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飯店,食客倒挺多,說話聲不斷,周遭的環境鬧哄哄的。
司濛問:“雪涵,你男朋友沒陪你一起來嗎?”
汪雪涵:“他要上班,就我一個人過來。”
“怎麽來的?”
“包了輛車過來的。”
“回去呢?”
“也打算包車。”
“這裏不好叫車,你坐我們的車一起回市區吧。”司濛建議。
“會不會麻煩啊?”
“這有什麽麻煩的,坐得下。”
汪雪涵面露感激,“那太感謝了。”
沒過一會兒服務員就把面端上來了。
這麽冷的天氣,吃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粉,別提多舒暢了。
司濛大口吃粉,酣暢淋漓,鼻尖不知不覺就開始冒汗了。
太爽了!
晏竟寧把碗裏的蝦和香菇都挑給司濛,目光卻落在汪雪涵身上,狀似不經意地問:“汪小姐每年都來掃墓嗎?”
“對。”汪雪涵安靜吃面,“每年清明冬至都會來。”
“那看來是很重要的人吶!”
汪雪涵:“确實很重要,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
晏竟寧埋頭吃面,沒再多問了。
汪雪涵和司濛閑聊:“大大,你今天去看什麽人?”
司濛低頭想了想,回答:“我妹妹。”
時隔多年,她終于有勇氣在別人面前提起司潆了。
“你妹妹?”汪雪涵猛地擡頭,臉上遍布驚訝:“大大你還有妹妹啊?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司濛笑了笑,“你也沒問過我的家人啊!”
汪雪涵:“……”
汪雪涵啞然失笑,“也是。”
幾人幾下就吃完了面。司濛更是将那碗牛肉湯粉吃了個精光,連湯都沒帶剩下的。
晏竟寧頗有些哭笑不得,“濛濛,你在家不是吃了飯的麽?怎麽還這麽餓?”
司濛低頭瞅一眼空蕩蕩的大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胃口突然變得這麽好了,吃多少都覺得餓。”
汪雪涵抿嘴笑起來,“大大,冬天可是長膘的季節,當心變胖哦!”
司濛很憂傷,攤攤手,無奈道:“我也想少吃點,可就是管不住嘴。”
袁叔和藹一笑,“四小姐胃口好是好事啊,能吃是福!”
她嘻嘻一笑,“袁叔,您老這話我愛聽。”
一群人吃完坐了一會兒,就準備回程了。汪雪涵搭他們的車一起回市區。
兩個姑娘一人一把黑傘,先出了店門。晏竟寧和袁叔墊後。
一推開門,撲面而來的冷風。
“真冷啊!”兩個姑娘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迎着風口,兩人的衣角簌簌擺動。
就是前後腳的功夫,汪雪涵大衣的口袋裏鑽出了一片東西,被風吹到了地上。又被吹到了晏竟寧跟前。他不經意間低頭,恰巧看到了。
那是一片葉子。
他俯身撿了起來,拿在手裏細細地瞅兩眼。是冬青樹的葉子,葉片顏色鮮亮,脈絡清晰。很明顯不是自然脫落,而是被人為的從樹上摘下來的。而且剛摘不久。
他看着那片冬青葉子,若有所思。
電光石火之間似乎聯想到了什麽。
袁叔正打算繞到車前開門。卻被晏竟寧突然叫住:“袁叔。”
老人家腳步一頓,“姑爺怎麽了?”
晏竟寧揚了揚眉,壓低聲音問:“司潆墓兩旁種的是冬青吧?”
男人站在路旁,身形挺拔料峭,黑色的大衣被長風撩起,裏頭白色的毛衣一閃而過。
袁叔聽完直點頭,“是冬青沒錯啊!冬青比松樹名貴,當年太太就找人栽了兩棵冬青。”
在墓兩旁栽種樹木,是宛丘、橫桑、青陵等地的習俗。據說這樹是給離開的人蔭蔽的。一般種的都是四季常青的冬青和松柏。
“這山上冬青多嗎?”晏竟寧複問。
袁叔說:“這一帶冬青很少,松樹和柏樹倒是挺多的。”
一瞬間,晏竟寧的眸色深了一深。
“姑爺你怎麽了?”袁叔見晏竟寧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
晏竟寧藏在大衣下面的左手不自覺握緊拳頭,“沒什麽,就随口問問。”
司濛凍得直跺腳,卻見那兩人站在一旁說話,袁叔遲遲不來開車門。她趕緊催促:“你倆說什麽呢?快上車啊!”
袁叔趕緊小跑了兩步,解了鎖,把車門打開。
汪雪涵自然地擰開車後座,卻聽見耳畔響起男人輕輕冷冷的嗓音,“汪小姐,還煩請你坐副駕。”
她的手觸到門把,手一頓,忙縮了回來,微微一笑,“好的。”
司濛不明所以,“你怎麽讓人家女孩子坐副駕,我還想和雪涵說話呢。”
晏竟寧:“聽我的就沒錯。”
只這麽一句,不容置喙,旁的卻再也不願多說了。
司濛心裏困惑,倒也沒計較太多。
回程四十分鐘的車程。司濛上車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
枕着晏竟寧的肩膀,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心滿意足地睡着了。
晏竟寧拿來毯子給她蓋上,動作輕柔,唯恐吵醒她。
她這段時間是真的嗜睡,擱哪兒都能睡着。而且一睡就能睡很久。過去那個頻繁失眠的失眠真的不見了。
快到市區的時候司濛才醒。剛醒來那瞬,她睡眼惺忪,看什麽都是模糊的。
“我怎麽又睡着了?”她揉着眼睛,嗓音暗啞,“到哪兒了?”
她這麽容易睡着,晏竟寧早就已經習慣了。
晏竟寧說:“馬上就快到了。”
汪雪涵坐在副駕上擺弄手機,無比安靜。
司濛這才想起問她的行程,“雪涵,你今天直接回橫桑嗎?”
“是這樣打算的。”扭頭看着司濛,眼神清澈。
司濛:“票買了嗎?”
“還沒。”
司濛拉過晏竟寧的手,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
冬日白晝短,這個點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細雨迷蒙,暗淡的燈光之下,車廂裏昏沉沉的。
“你明天有什麽安排嗎?”司濛繼續問。
汪雪涵答:“明天周天,休息。”
“那就去我家住一晚吧,今天也挺晚的了,趕回橫桑太累了。在我家住一晚,明早再回去。”她當即決定下來。
“濛濛!”晏竟寧突然叫司濛的名字,倚身湊到她耳旁,悄悄地告訴她:“今天冬至,叫人去家裏不太好的。”
司濛不禁笑起來,“竟寧,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迷信了?”
“不是我迷信,是歷來就有這種說法。冬至是鬼節,在這麽特殊的日子,是人都得注意點。你在今天把人家叫到家裏,萬一出點什麽事呢。你這不是好心辦壞事嘛!你說是不是?”晏竟寧溫聲細語,慢條斯理,耐着十二分性子,試圖和司濛講道理。
“能出什麽事啊?”司濛根本就沒有深想,絲毫沒在意,“讓她一個女孩子冬至在外面才容易出事。”
“司濛你聽我說……”晏竟寧還想再說,司濛卻不願繼續聽了。
兩人明顯不在一個頻道上。司濛是真切的把汪雪涵當朋友,她一直都挺喜歡這個姑娘,既軟萌,又可愛,為人處世都沒話說,辦事還盡職盡責。不說別的,單就是最近幾場畫展,她就非常負責,凡事親力親為,辦得很好。主辦方負責人私下和司濛溝通,對汪雪涵都是贊不絕口,說她很幸運,能有這麽一個負責任的好編輯。
司濛這人懂得感恩。別人對她好,她就會加倍對人家好。對于汪雪涵,她一直都心懷感激。如今既然碰到了,這麽晚,還是這麽個惡劣的天氣,哪有放任不管的道理。不過就是邀請汪雪涵到家裏住一晚,無根本傷大雅。再說父母熱情好客,向來不太在乎這些細節,斷然不會怪她帶朋友回家的。
她壓根兒就沒往深處想,也沒那心思。
她不再看晏竟寧,而是對汪雪涵說:“就這麽定了,今晚就去我家住。”
“大大,這……不太好吧?”汪雪涵努努嘴,略顯局促。她又不傻,不會看不出晏竟寧臉上浮現出的拒絕之意。
“有什麽不好的。”司濛卻不容汪雪涵拒絕,豪情萬丈地說:“你難得來宛丘,總得讓我這個東道主盡下地主之誼吧。”
“大大……可是……”汪雪涵仍舊猶疑不決。
“別可是了,就這麽定了。”司濛一錘定音,幹脆利落。
晏竟寧:“……”
晏竟寧能怎麽辦?只能在心底嘆一口氣,媳婦兒聽不進去他的話,很無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