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合奏 他當她是心上人,她……
秦落柔忙拿出帕子走了過去, 半蹲着身子,給坐着的李青奕胡亂擦着嘴。
“你怎麽和我兄長小時候一樣,那時候我一做鬼臉逗他, 他就是這樣, 嘴裏不論吃了什麽都要往外噴一噴。”
剛才那句話,可不就和做了個鬼臉一樣, 把他吓得不輕。感情自己隐藏身份屈居于此,費心費力用美人計幫她退婚,還搬了這許多銀兩,都白費了呗, 這句孤獨終老險些沒讓他背過氣去。
李青奕真是太不服氣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姑娘方才可是在說笑?”
秦落柔很自然的把手抽出來,将帕子放回袖筒, 笑了起來, “我同你說笑做什麽,我說的是真話。”
好嘛, 李青奕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破碎,心裏窪涼窪涼的, 此時此刻,他覺得有一句話非常适合自己:自作多情。
還好秦落柔并沒有察覺,只當自己做這麽多都是為了報恩, 要不然, 非把他趕出這宅子不可。
由此可見,秦落柔這顆心,硬得很,冷得很, 到現在怕是還一點都沒捂熱呢,實在是任重道遠。但他相信來日方長,人遲早得是他的,切不可太心急,把人吓跑了。
“對了,嚴公子,別總說我,你在家中可有親事?”秦落柔同他面對面坐下。
“沒有。”
“那嚴公子可有喜歡的人?”秦落柔問這話的時候,心裏莫名發酸,但只一瞬間就消失了。
李青奕指腹在茶杯邊上來回摩擦,半晌不說話,總覺得面對着想要孤獨終老的秦落柔,他既不想說有,更不想說沒有。
秦落柔見他如此,嘆了口氣問道:“公子離家多日,此時怕是思念的緊吧。”
李青奕猛然擡頭,他分明沒說話,秦落柔是怎麽看出來他在相思呢?
秦落柔根本沒注意到李青奕已經發黑的臉,繼續說道:“你有沒有給她去信?如果沒有明日就寫了信拿去驿站,如果有,就最好不過了,公子若真心對那女子,切不可冷落了她,想你來都城趕考這一趟,得半載有餘,再加上等放榜和路途,差不多就一年了。話本子上都說,相思最是入骨入心,還可能生了那相思病。”
“對了,你畫作如此好,不如作一幅那女子的畫像讓我瞧瞧?公子你長的這般俊美,想來喜歡的女子一定也很美,小女可有幸一睹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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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奕嘴角抽了抽,他是越聽心越涼,不知道該高興她說自己俊美,還是該哀傷她絲毫沒有醋意,不由苦笑道:“不知那日在下為姑娘作的畫在何處?”
秦落柔随口應道:“我房中多寶閣上。”
“姑娘沒挂起來?”李青奕有些不快。
“挂起來幹嘛,我天天都在銅鏡中見我自己,已經見夠了。”
李青奕覺得悶得慌,站起身走到窗邊透了透氣。
“那我天天都……都在心中見我喜歡的女子,這樣我覺得很好,就算是畫出來也沒什麽用。”
“我想看看呀,我自出生以來還沒出過都城呢,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女子都長什麽樣,你從南地來,牡丹姑娘也從南地來,你們都這麽好看,想來南地人傑地靈,你喜歡的那位姑娘是不是比牡丹姑娘還美呀?”
秦落柔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讓李青奕喝口茶都覺得噎得慌。
他捏了捏手裏的茶杯,“秦姑娘覺得自己美不美?”
秦落柔低頭看了看自己,走到李青奕身邊,擡頭從窗外看去。此時輕風和煦,天空萬裏無雲,如碧玉一般澄澈,若不是有冷風從窗口吹過,還真覺得是在溫暖的春季。
“有人喜歡冬天,有人喜歡夏天,有人喜歡晴空萬裏,有人喜歡陰雨綿綿,喜歡什麽,什麽就是美的,我喜歡如今的自己,所以在我心裏,當然是美的。”
李青奕看着這個趴在窗邊,額前碎發随風飄動的女子,心想,今日自己是不是有些急切了,能這樣陪着她也好。這麽一想,心中的煩悶在一瞬間就被風吹散了。
秦落柔看着院子裏的桂花樹,悠悠地說道:“十三歲那年,母親教我釀桂花酒,每年秋天桂樹開花的時候,我都會采摘了釀成酒,埋在桂花樹下,過年再挖出來喝。只是今年秋天我病着沒有釀,也不知道明年此時公子在何處,能不能同飲一杯我釀的桂花酒。”
她手肘撐着窗棂,歪着頭問李青奕:“嚴公子,我們現在算不算君子之交?”
他當她是心上人,她卻只想和他談友情。李青奕勉強笑笑:“當然算。”
“今日風清雲靜,陽光明麗,公子可否彈奏一曲?”
李青奕卻不動作,看着秦落柔道:“姑娘既然說我們是君子之交,那便同奏一曲如何?”
說完走到七弦琴邊拿出一個玉笛,“姑娘是選琴還是選笛?”
“我想聽公子吹笛。”
李青奕笑笑,将玉笛放在唇邊,婉轉悠揚的笛聲緩緩而出。
秦落柔眉頭一挑,坐到七弦琴前,深深呼吸,閉目片刻,擡手撫琴,琴音流淌,盡力配合着笛聲。
卻聽笛音的節奏慢了下來,變成了副調。
秦落柔不明所以擡頭看去,只見李青奕對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又看看七弦琴,她立刻就明白了什麽意思。
琴弦撥動,突然想起那晚李青奕奏的曲調,憑着記憶彈了出來。禁足那段日子,她曾不止一次彈奏這個曲調,但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對,今天就再試一次吧。
笛音一頓,李青奕有些驚訝的看一眼秦落柔。
秦落柔調皮地對他眨眼,惹的李青奕搖頭輕笑,拿起玉笛又吹奏起來,起先跟着秦落柔的節奏,後來在曲調有誤時改變節奏或曲調給她糾正,磕磕絆絆結束了一曲。
對于第一次合奏,且秦落柔不熟悉曲調的情況下,已經很不錯了。
李青奕剛把玉笛放下來,卻聽琴音又起。
秦落柔對着他歪歪頭,擡擡下巴示意他繼續。
依然是剛才曲調,只是這次秦落柔不需要他用笛聲為她指引,李青奕則用更加輕柔的調子為她做副。
從窗邊傳出的琴笛和鳴天衣無縫,琴聲悠揚連綿,笛聲純淨柔美,似是和這天地相融到了一起。
秦落柔越彈心中越開闊,似乎有一個人在用力包容着自己,讓她可以任性而為。
李青奕此生第一次同人合奏,卻一點也沒有覺得困難,這個曲調本是自己所作,沒想到秦落柔只聽了一次,就能這麽容易彈奏下來,實在難得。
曲畢,兩人望着對方,誰都不願打破這份沉浸的心情,那琴聲笛聲還萦繞耳邊,餘音缭繞久久不願散去。
最終還是秦落柔起身,走到李青奕面前,“公子音律極佳,小女自嘆不如。”
“秦姑娘也不錯,有幸能與姑娘合奏,榮幸之至。”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秦落柔看了一眼天色,“沒想到快要日暮了,答應四公主要回宮陪她一起用晚膳,我該走了。”
上次見她時渾身是血,不管如何擔憂如何想念,都不能踏進她養傷的房間半步,十多天了,現在見她安好,本應該知足,但人總是不知足的,他想要日日夜夜都看見她。
李青奕十分不舍,但也深知留她不住,
“還有十多日就是除夕了,姑娘什麽時候出宮?”
“四公主說,等陛下回宮會召見我,若不召見,四公主也會幫我見陛下,到時候,向陛下說明同三公主之事,請旨退婚後就出宮。”
李青奕點點頭,“有四公主幫忙,姑娘不要擔心,一定會順利的。下人和醫館,在下會同賀大娘商議,姑娘安心。”
秦落柔有些不好意思,“說來是我救了你,但現在看來,似乎是公子為我做的更多,公子還真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我自願如此,姑娘別有負擔,我送姑娘一程吧。”
李青奕打開房門,側身等秦落柔,兩人并肩出了院落。
賀大娘在院中等他們,秦落柔辭別賀大娘。
來時的馬還拴在樹下,她走過去解開缰繩,一躍而上。
“嚴公子不用送了,等我出宮後,還要教公子騎馬呢。”
說完,缰繩一拉,“駕——”一聲揚長而去。
馬蹄聲漸遠,李青奕站在原地,覺得心裏空了一大塊。
很快到了臘月二十五,皇帝回宮,第二日一早便召見了秦落柔。
李夢蕊陪着秦落柔到了紫宸殿,卻被門口的小太監攔住,“四公主留步,陛下只召見了平武縣主。”
“那你現在就去通禀,說我也要一同觐見。”小太監有些難為,“可是陛下特意吩咐了,只讓平武縣主一人觐見。”
“你這個小太監,還沒通禀怎麽知道父皇不會見我?”
小太監額上出了汗,只是攔在殿門口,卻不敢再說話。
秦落柔剛要勸李夢蕊,就聽殿內傳出聲音:“有段時間沒見四公主了,看着像是長高了些。”
裏面走出一個兩鬓發白的太監,面相雖和善卻有一種難以親近之感。
“王公公,父皇為何不見我?”
在德光帝身邊伺候最久的老太監王平,不論是誰都要給他三分薄面,李夢蕊看見他,态度頓時軟了很多。
“四公主最得陛下寵愛,陛下怎會不見四公主,只是有關逝去的奉國公,陛下有話要單獨同平武縣主說。四公主可稍等片刻,等候陛下宣召。”
王平如此說,李夢蕊只好點頭。
“平武縣主,走吧。”王平一伸胳膊,秦落柔趕忙福禮,“公公請。”
王平看着秦落柔點點頭,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