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遇 姑娘可願意入畫?
秦落柔冷冷一笑,“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怎會如此一問?你現在說的這番話,就是逾越!”
“我……”秦落嬌轉頭用一雙淚眼看着秦老夫人。
“好了好了。”秦老夫人揉着太陽穴說道,“我今日原本是想……算了,你們都回去吧。”
秦落柔心中清楚祖母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麽,她想用親情捆綁自己,因為她曾經傻兮兮的把整個奉國公府中的親人都當成自己的責任,真心為他們所有人考慮過。
不再停留,秦落柔率先走了出來。等在門口的秋靈忙上前接過她手裏的托盤。
看着衣着單薄的秋靈雙手凍得通紅,她有點生氣,“都說讓你在屋裏等我了,出來了怎麽也不穿厚一些。”
“出來急,沒顧上。”
秦落柔快走兩步,“那我們走快些,你別着涼了才好。”
主仆兩人加快腳步往前走去,剛走過長廊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姐姐慢些。”
秦落柔回頭,看清誰人後,不禁自語:“落婉?”
這三房家的人,往日裏在家宴上都只是客套話,自己壓根不同他們來往。
秦落婉快走兩步,來到她面前,“姐姐慢走,我有兩句話想對姐姐說。”
秦落婉下意識看了看凍得瑟瑟發抖的秋靈,對秦落婉說道:“若是勸我不要退婚,就不必開口了。”
“不是,我是來告訴姐姐,我支持姐姐退婚。”秦落婉堅定的語氣讓秦落柔停住了離開的腳步,轉頭對秋靈說道:“秋靈,你先回去。”
然後從秦落婉身邊擦肩,往回走了兩步,靠在了長廊的柱子上,“說吧。”
秦落婉咬了咬下唇,“我記得那日姐姐說過,今後我們誰都別打誰的主意,若是能互惠互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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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落柔點着頭,“繼續。”
“我父親雖性格懦弱,但卻很勤勞,若姐姐能幫父親多争取幾處田産,我今後任由姐姐差遣,絕無二話。”
秦落柔擡眉,“你是看出我退婚心意已決,三年內你也無法成親,想着自己的退路吧,家底豐厚一些,到時候說婚事也有利。還有,我不缺差遣之人。”
說完,擡腳就要走,秦落婉卻攔住她的去路,“林氏非我和落妍生母,今後不管有多少家産,都是弟弟的,與我姐妹無關。只是,這十多年來,我看着父親,心疼,看着病弱的妹妹,心疼……”
聲音漸漸哽咽,秦落婉閉眼,使勁吸了一口氣,“這些日子看着姐姐退婚的勇氣,聽着姐姐說的那些真話,反而覺得你不再如從前那般冰冷,這才鬥膽來請求。”
秦落柔愣住,冰冷?原來前世把他們當做責任的自己是冰冷的,現在只為自己着想反而溫暖了嗎?
看見秦落柔發愣,秦落婉以為她不同意,好不容易鼓一次勇氣,可不能半途而廢,繼續說道:“姐姐一直高高在上,所有的一切,就像是黑夜的月亮,初一是新月,十五是滿月,按照固有的規律,從不曾有誤。而如今更像是黑夜的燭火,靈動跳躍,有了溫度。”
冰冷的月亮,溫暖的燭火,原來是這樣。
秦落柔搖頭輕笑,有些五味雜陳,擡頭看着這個說着心疼父親,心疼妹妹的女子,“因為我,你三年不能成親,不恨我?”
“三年。”秦落婉也輕笑,“娶我之人倘若真心,又怎麽會連三年都不願等,我又如何托付自己的一生。”
秦落柔望向她的眼睛,清透又堅定,心道,這樣的女子也是難得。
“好!我答應你。但争取田産不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我既已答應就不會反悔,而你需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但憑姐姐吩咐,刀山火海絕無二話。”
秦落柔不再多言,轉身離去。她不知道這個并不熟悉的妹妹能信任幾分,就當是一顆閑置的棋子也不錯。至于田産一事,她早看着二房的不順眼,那就不必讓他們過得太舒服。
第二日,秦落柔一出門,秦老夫人也出了門,直奔着護國将軍府去,和孟夫人單獨交談良久,用過了晚飯才回府。
而秦落柔在遠郊的宅子裏,和工匠一同商議修葺事宜,待到晌午,她看着雖未修葺完善但已經初見雛形的宅子,想着今後自由自在的日子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就想要小酌兩杯,遂帶着秋靈往臨江樓走去。
此時,臨江樓二樓坐着一人,不過是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卻猛然心頭一緊,但仍然鎮定身姿,屏退了周圍的侍衛,撕破了自己的衣衫,撒上一些茶漬,取下白玉發冠,只用一根筷子束發,從包廂走出,拿着酒壺癱坐在了二樓最顯眼的位置。
眯着眼睛,故作酒醉,眼神卻一刻都不離開二樓階梯口。
秦落柔身着藕荷色的交領齊腰襦裙,梳着燕尾髻,只簡單的佩戴了一只玉簪,淡雅又清冷。
進了臨江樓剛要邁步上二樓,掌櫃忙上前攔住,“姑娘留步,樓上已經包圓了。”
秦落柔挑挑眉,沒說話,轉身往外走去,既然沒辦法一邊飲酒一邊俯瞰逸江,還不如另換地方。
癱坐的男子算計着時間,在意識到不對勁後,即刻起身往樓下看去,只見他要等的人,已經走出了臨江樓,頓時心急如焚,險些追出去,但就在擡腳間他看到了自己身上撕破的衣袍,這才冷靜了下來,也想起進廂房前吩咐不讓任何人打擾,懊惱沮喪的情緒一下子湧了上來,大喊道:“林瑞,去把這條街的酒樓都包圓了。”
侍衛林瑞立刻小跑出來,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小跟在主子身邊,主子的心思他一般都能猜測個八|九不離十,但是這會他想破頭也沒想明白。
“……這,是。”
“算了,不用包圓了。”長久的穩健性情還是讓他沖動片刻後理智起來,“你去找個人,應該還沒走遠,她在哪裏,你就守在那裏,派人來傳話。”
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給林瑞。
林瑞接過來,展開,愣了一愣,紙上畫的是一張小像,穿着男子的服飾,梳着男子的發飾,卻是細眉小臉,瞧着更似女子,他一時不知是男是女,這樣尋人有些不易。
男子見林瑞接過畫仔細看了起來,卻不去尋人,忽然說道:“覺得有趣,随手畫的,随手。”
林瑞更懵了,什麽時候主子吩咐事宜,竟然同自己做起解釋來,這麽多年頭一遭呀,再者這事也犯不着和他說呀。
他覺察出今天的主子很不一樣,遂小心問道:“殿下,此人是男是女。”
男子頓了一頓,搖頭自嘲的笑了笑,“是女子。”
林瑞帶着幾個侍衛出了臨江樓,男子走到樓臺邊,靠在栅欄旁,看着遠方良久,遂輕嘆一聲,低頭瞧着自己一身破衣,自語道:“實在有趣。”
很快林瑞就來報,說要找的人就在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小酒館裏。
“都不必跟着。”說完男子轉身離去。
林瑞不放心,還是跟了上去。
秦落柔喝着小酒,聽着說書先生講故事,剝着花生粒,覺得十分惬意。
剛把一顆花生粒扔進嘴裏,就聽着右邊角落裏喧嚣了起來,她沒在意,事不關已,還是故事好聽,但奈何聲音越來越大,由不得她不在意。
“你這人怎麽回事,沒銀子吃飯就別進來,晦氣!”
小二突然拔高了聲音。
“我給你們作畫當飯錢可好?”
這個聲音聽不出一點氣惱和歉意,反而透着些優雅,秦落柔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感覺莫名的熟悉。
是在哪裏聽過呢,冰冷中帶着些深沉,如此的獨特。
起身,往那喧嚣處走去。從幾個看熱鬧的人空隙處看去,她只能瞧見一男子的背影,端正的坐着。
往前走了走,不料後面有人一推,她被推到了前面,趕忙往後看了秋靈一眼,示意不用擔心,自己很好。
在轉過頭的時候,她呆住了,剛才說話的人,這人……
怪不得聲音如此耳熟。
不知為何,她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但男子的目光已經飄了過來,同她遇了個正着,她條件反射一般想要打招呼,但男子就像是不認識她一樣,很快回轉了頭,看着小二繼續說道:“請拿紙筆過來。”
要打招呼的想法瞬間壓了下去。
“你當你是誰呀,你作的畫值錢嗎?”小二斜着眼撇着嘴,一臉不相信,但又不自覺的打量起來,面容白淨,想必沒有風吹日曬,衣衫雖然撕破了,但卻是上好的錦緞,皇城腳下,哪怕是街邊乞讨的都有眼力,小二一思索,估摸着這人極有可能是落沒世家的落魄公子,說不定還是有些才華的。
“你等着,我喊掌櫃的過來。”
小二一走,圍着的人都議論了起來。而男子的目光又落回到秦落柔身上,只是靜靜看着,不說話也不動作。
秦落柔被看的心裏有些發毛,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花生剝了起來,但心思全然不在花生上,剝了半天還沒剝開一個花生。
顯然男子已經認出了她,但為何要裝作不認識,既然要裝不認識,剛才又為何盯着自己看,這是何意呀?她猜不透。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掌櫃就來了,身後的小二拿着筆墨紙硯。
“鄙人雖是粗人,但很喜歡畫作,若是閣下作的畫合我的心意,這頓飯就免了。公子請。”
男子這才從凳子上起身,看着不遠處的秦落柔,淡淡問道:“掌櫃,請代我問問,那位姑娘可願意入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