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
在月光下,他就現在那樣高的地方俯視着秦笙,讓秦笙幾乎屏住了呼吸,他的眸子是通紅的,比那鮮血染就的琉璃瓦還要紅,他手裏握着殘血劍,殘血本該是嗜血的劍,而如今從那劍身上還能潺潺的滾落下鮮血來,他喜着黑衣,可是那身黑衣卻又透着那樣濃重的紅。
這一切的一切,幾乎刺傷了秦笙的眼睛,讓他幾欲落淚,為什麽要将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呢。
“笙兒,你願意回來了麽?”他臉上帶着那樣惡意的笑,聲音卻是秦笙最熟悉的冷冽而溫柔。
以前秦笙總說他是冰塊臉,木頭臉,千方百計的要逗他笑,可是無論他努力了多少次,他即便是笑了,也是隐藏在那幽深的眸中不易察覺,而如今,秦笙卻不希望他笑了,明明是那樣的充滿惡意,他卻能感受到那眸底的憂傷,滿身的憂傷。
“蕭哥哥,”秦笙有些難過的喊道,一切還能回到以前麽?
“嗯。”蕭旭還是應了,他仿佛因為秦笙的那句稱呼再次回歸了往日的他,只除了那雙眸子仍然是鮮紅一片,蕭旭終于還是收起了殘血劍,一步一步的走了下來。
衣襟冽冽,在秋風中揚起灑脫的弧度,他血紅的眸子凝視着秦笙,明明像是一尊殺神,秦笙卻能感覺到他的溫度,不會因為外貌改變而散失掉的溫度。
終于他從那上面下來了,然後在秦笙注視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終于站定,他伸出手來摩挲着秦笙的側頰,那雙手上還沾着血跡,秦笙卻毫不猶豫的覆上了那雙手,蕭旭似乎笑了,他反手拉過秦笙的手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懷抱。
那個懷抱有着濃濃的讓秦笙不适的血腥味,可是秦笙選擇待在那裏,只要能安撫他的心,讓他不再那樣憂傷的仿佛被世界所遺棄。
可是…他的耳畔想起了他帶笑的聲音,“抓住你了!”秦笙心中一驚,這才察覺到自己已被緊緊的禁锢在這個懷裏,而手臂上的臂環,已經在之前的那一握之下碎成了粉末。原來之前的變化都只是錯覺而已,他想要伸出手臂抱緊他告訴他他再也不會離開,卻恍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秦笙醒來的時候有些嘲諷的笑了笑,他最近似乎總是不斷的昏迷,然後再醒轉,而每一次都會給他巨大的驚喜,讓他痛不欲生。如今他正躺在一張巨大的血玉床上,四肢被長長金鏈所縛,四周是潺潺的流水,在那穹頂之上鑲嵌了無數的夜明珠,讓這密閉的空間恍如白晝,真是一個又奢靡又适合養寵物的地方。
可是四周竟然沒有人,他這只寵物是被丢棄在這裏麽?
“當然不是”有人替他做了回答。秦笙扭頭看去,正是蕭旭,他換了一身衣服,卻并非往日的黑色,而是鮮紅,奢靡的紅,襯着他血紅發黑的眼睛有一種邪肆與暴虐的感覺。
秦笙看着他走過來喃喃道“蕭哥哥。”
蕭旭卻加快了步伐,只是一個閃身,他坐在床邊道“叫錯了,我名竺顼,笙兒你喚的蕭哥哥是誰?”
秦笙有幾分呆滞,他這樣是要抹去蕭旭的存在麽,不,不能,若是抹去了蕭旭的存在,那麽他愛的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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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顼挑起了秦笙的下颌道“笙兒難過了,別難過,我一直陪着你呢。”他那樣的肆意而不同于蕭旭的內斂深沉,讓秦笙有些抗拒的側過了臉。
竺顼瞳孔微縮,卻勾起了唇角,他再次用手捏住了秦笙的下颌,然後不容他拒絕的将唇覆了上去,輾轉碾壓,而另一只手将他緊緊的拉入自己的懷中。
衣帶被緩緩的解下,而這樣的竺顼,讓秦笙有一種在被別人侵犯的感覺,那樣的令人抗拒,他想要反抗,可是所有的反抗都被他輕描淡寫的化解。
“笙兒這麽抗拒我的親近麽?”他惡劣的在他的耳畔輕咬,讓秦笙渾身發軟,秦笙憎恨着自己被這樣輕而易舉的攻陷,卻又貪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笙兒……”連耳畔的聲音都那般的熟悉。他的動作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強勢和溫柔,讓秦笙不自覺的摟上了他的脖頸,感受着衣衫被緩緩的除去,然後肌膚相親……可是,惡夢又怎會輕而易舉的停止,這個惡夢讓秦笙連血液都幾乎凝滞起來。
“笙兒,我覺得你染上鮮血的樣子很漂亮。”他近乎迷戀的擁抱着秦笙,口中卻吐出這樣的話。
只是這樣秦笙還是很冷靜,他冷靜的聽着自己說道“你想要殺了我麽?”
“你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覺?”竺顼微妙的看着他道。
“如果不是,那……”秦笙的話戛然而止,他瞪大了雙眼看着竺顼手腕上的鮮血流下來,順着他的肩頭,透着溫熱,一路向下滑去。
“瞧,多漂亮,之前我就覺得很漂亮,可是那些人的血實在是太髒了,怎麽配沾染上我這麽漂亮的笙兒。”竺顼順着秦笙身上滑過的血跡慢慢劃下道,他的眸中閃過癡迷,被鮮血染紅的人兒,就仿佛被他拉入了同樣的地獄,再也恢複不了純潔幹淨,就那麽永永遠遠的屬于他一個人。
秦笙被那微癢的觸感醒過神來,他幾乎慌亂的撿起衣服捂住了竺顼的手腕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別這樣傷害自己”
“笙兒,你在為我擔心麽?”竺顼親親他的臉頰道“別擔心,只是這樣不會死的。”他這樣說着,卻強硬的拉開了秦笙的手,鮮血再次流下來,一片狼藉。
秦笙有些呆滞的坐在那裏不說話,他就那樣坐在那裏,任憑着他鮮血直流,卻仿佛再無觸動。
“笙兒真狠心。”竺顼笑了笑再次将他摟入了懷裏,壓在了身下,血玉做的床映襯的身下的人兒極為的漂亮,真是讓人食指大動。讓竺顼想要狠狠的憐愛他。
“你該殺了我的。”而身下的秦笙卻空洞着眼睛喃喃道“我才是你最大的仇人。”
“你想要尋死麽?”竺顼的呼吸變得粗重。
秦笙不管他的反應徑自道“六歲,六歲開始我就知道蕭家村會被滅,你會身陷離火宮,會中血魂丹的毒,會因為功法殘缺而傷及己身,我都知道但是我卻沒有阻止你。”最後這句秦笙是看着竺顼的眼睛說的,讓竺顼連想要說他是說謊都辦不到。
“你為何會知道?”
“這是一本書的世界,而我是一個讀者,我知道你所有的命運。”我為你而來,秦笙閉了閉眼道“你該恨我的,畢竟是我親手将你所有的幸福都毀掉了。”所以別再為了我這樣的人折騰自己了。
“你以為我會信?”竺顼凝視着秦笙,薄唇種幾乎是擠出這樣的話來。
秦笙閉目不答,剛才的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從此以後,這個人不會再給他絲毫的憐惜,不會再有絲毫的愛意,能剩下的終究只有仇恨,他自己種下的因,便應該由他親自來嘗這個果。
讀者,書,他蕭旭竟然只是一本書中的人物,而秦笙卻是一個讀者,那他這二十幾年的人生竟然都只是按着寫這本書的人安排的軌跡麽,怎麽可能,蕭旭近乎癡迷的凝望着秦笙,半饷起身往外走去,如果連他的存在都是假的,那麽所謂的仇恨又不是什麽?
聽着蕭旭離開的沉重的腳步聲,秦笙的唇角勾起笑來,蕭郎陌路,不外如是,可是他明明在笑,為什麽眼淚總是不聽話的往外跑。
……
旭笙醫館,又是一樣的日暮西沉,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秦笙獨自收拾着藥箱。
“老板,我先走了。”小夥計收拾好了藥櫃對秦笙說道。
“嗯,去吧。”他也要關門了。
如四年中的每一日一樣,送走了小夥計,由秦笙親手關上那扇醫館的大門。
是的,已經過了四年了,從蕭旭離開他,從竺瑾的人将他從那裏帶出送回這個地方已經四年了。而這四年,這個地方,真真正正的只剩下他一個人。
四年前他回到這裏的時候,醫館還是舊日的樣子,他與蕭旭的寝居卻是灰飛煙滅,而他只能憑着記憶中的樣子一點一點的重建,可是新的就是新的,哪怕修建的一模一樣,也沒有了昔日舊人的影子。
四年前他重開旭笙醫館,人仍然很少,可是疑難的病症卻很多,他打聽了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寒非當年以自己得名義與各個醫館協商,平常的病人由他們醫治,而難以診斷的由他來醫治,師父,終究是師父,即使被他傷成那樣,仍然是事事為他考慮,可是那件事後,寒非卻再也沒有出現過,而他從竺瑾的信中知道他再次回了禁地,這一生都不會再來尋他了,寒醫聖手終究是隐退了,而他這個鬼醫佛手的名聲卻一日更勝一日。
四年來,他還是能聽到不少江湖上的聲音的,畢竟,來得人那樣的多,他知道竺瑾連同當今太子一步一步的奪得了問花宮,蕭桀身死,卻将問花宮這一宮之位傳給了蕭旭,而對于這件事,江湖上可謂是議論紛紛,本來問花宮之位不知花落誰家,可是偏偏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蕭旭給占了,一個20多的年輕人,本來應該頗受質疑的,可是他偏偏能以雷霆手段讓整個問花宮臣服,無一敢有所違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