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禾苗從浴室裏出來,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除了長發是被打濕盤在一塊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香豔的畫面可講。
她坐在床邊解開頭巾,拿着吹風機準備吹頭發。
長長的頭發披下來,看上去又黑又軟,輕輕地擦了一遍又一遍,等頭發微幹之後,她雙手甩了甩頭發,再用吹風機吹頭發。
何歧明就看着禾苗坐在前面低着頭吹頭發,她的樣子很安靜認真,小臉上平靜的像一汪靜水,是那麽的祥和而純粹,那一霎,那樣的神色将他看呆了,心口仿佛有那麽一點點的悸動。
他看她吹不到後面的頭發,手一直舉着很高,看上去也有點累,他裝作随意地說:
“要不要我幫你。”
“不……”
用這個字還沒說出口,禾苗還沒想好怎麽拒絕,她手上的吹風機就被奪了過去,男人自然地接過,并且幫她吹發,發梢撩過脖頸,癢癢的。
“你以前不是也總是幫我梳頭發。”他站起身來,一只腿半擱在床沿邊上,微垂頭顱,眼睑半斂,只看得見長長睫毛覆在清冷的臉上投射出一片陰影,穿着灰黑色的睡衣,多了幾分淩厲,二十五歲的年紀正是男人該有的意氣驕傲。
“就當我長大了,回報你的。”
“……”
“禾苗,”何歧明的雙手極其完美,巧奪天工的手指根根有力,皓腕至指尖所露的皮膚白皙,指甲修剪的幹淨又齊整,指尖在她發尾繞了兩圈,轉到胸前,他收回手,“好了。”
少年時的何歧明喜歡跟着她。
成年後的何歧明依舊纏着她。
都是清清冷冷的,從嘴裏念出“禾苗”那兩字,卻是不被人所察覺的溫柔。
一直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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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酸酸脹脹的。
跟之前一樣微微的刺痛,卻不是那麽令人難受的痛,是甜苦甜苦的味道。
這幾天何岐明嫌棄睡在地板上硬,到了半夜都是捧着個被子,板着一張臉推推她,看着她一臉被打擾的困意,他一點兒也沒覺得有絲毫的內疚,拿着被子就翻了上來,挨着一塊睡。睡着睡着,他們倆就自然而然地睡在同一張床上。
雖然禾苗其實很想伸出腿把他踹下去,也就想想,沒敢做。
他躺在不大的床上,長長的睫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樣子,安靜的睡得那麽香,清冷的臉上難得露出柔和的表情,好像在做什麽美夢。
真是貴少爺的身子,哪裏有窮酸的命喲。
禾苗腹诽,卻抵不住困意,兩只眼睛眨了幾下,也管不了他,又沉沉睡去了。
但是男人也不是每次都是安安穩穩,老實的睡去的。
比如禾苗知道,何歧明躺着躺着偶爾會起了反應,床本就不大,挨着腿邊的□□在薄毯中散發着灼熱,讓人想要刻意去忽視都做不到。
她穿着是帶紐扣的襯衫睡衣,男人偷偷看她了一眼,似乎做了很強烈的思想鬥争後,悄悄想要解開她鎖骨下的扣子。
禾苗覺得自己要是現在睜開眼,兩個人第二天面對面實在尴尬。
于是她就故意裝作自己沒睡醒,不知道他的動作,不經意間撓了撓手臂,閉着眼睛繼續睡覺。
但是何歧明只是消停了一陣兒,見她又睡沉之後,又悄悄伸出手,小心謹慎的撥動她的紐扣,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不得手不罷休,固執地得令人驚嘆他不要臉的程度,不管禾苗怎麽裝睡動動手,撓撓腿,轉轉身子,企圖阻止他的動作,他都能繼續堅持不懈地想要解開她的紐扣。
男人一旦被欲望沖昏了頭腦,就是這麽锲而不舍,耐心超長的生物。
竟做些跟那張禁欲寡淡的臉不符合的事情。
禾苗皺了皺眉,睜開眼。
卻發現何歧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他戲谑道:“不裝睡了?”
他薄薄的唇勾起風光月霁的微笑,卻又在掀眉間帶上了絲詭異的妖冶,柔亮的黑色卷發在額前滑落幾縷,他說:
“你要是像以前,早就推開我了。”
“你在一點一點接受我。”
他眼睛晶晶亮,“我等着。”
兩個人挨着睡,比一個人睡覺要好。
至少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床,也不用半夜驚醒過來,看見樹影像惡魔的枯爪倒映在牆上。
身邊有着平穩的呼吸聲,傳達過來的溫度持續的傳達。
顯得不再寂寞和孤單。
禾苗別過臉去,輕輕說,“胡說八道。”
—
“禾老師,謝謝你啊,這兩個禮拜辛苦你了……”七班的班主任孫老師結束了産假,恢複上班,她過來特地感謝禾苗,孫老師剛生完孩子,中等身材,一張和藹可親的面龐眯眼笑,她拎了個水果籃子送給禾苗,還怕她不收,直接就擺在她的桌子上。
賀老師湊了過來,打趣孫老師,“就沒給我帶一份啊?”
孫老師揚了揚兩道柳眉,兩個人本來就關系不錯,她說:“行啊,你來我辦公室拿,你看着挑。”
兩個人玩笑開完,孫老師突然拍了拍禾苗的肩膀,表情有些驚奇道:“我聽說,那個王蒙,之前跟個混世魔王的樣,現在怎麽你一來,一下子就老實了,課也不逃了。”禾苗低頭給自己的紅筆換了個芯子,含蓄地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知道。”
“可能男孩子就是愛玩了點,稍微懂事了,也就讓我們省點心了。”
孫老師點了點頭,想想之前這麽個混世魔王,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跟他在那過招,現在倒是一下子變了好,不管是什麽原因,總歸是好事呗,她也沒有多問。
“哎,今天辦公室裏的空調怎麽回事,熱死人了,怎麽開都不涼快。”盛夏來得那麽的急,沒幾天,就深刻的體會到什麽叫酷熱難耐了。
窗外大街上的柏油路在太陽的炙烤下變的軟軟的,學校的梧桐樹像一把巨大的遮陽傘,來供上體育課的學生偶爾偷懶一下。
賀老師覺得熱,在椅子上坐不下去,站起來,時不時去看空調有沒有吹出風來,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上滴下來,她伸手抹了抹,一手的汗。
禾苗也感覺今天的空調吹出來的風沒之前涼快,長長及腰的頭發悶的厲害,她整張臉都發紅,衣領子都滲出了汗。
她找了找橡皮筋,打算将頭發紮個丸子頭。
賀老師看見了,反應誇張,“哇,禾老師,你頭發養這麽長,不打算去剪剪嗎?”她啧啧嘴,又道,“真的太長了,夏天洗頭發都麻煩。”
禾苗覺得也是,于是下班之後,她沒有回家,先獨自跑去一家理發店剪了頭發。
理發師是以前的大學同學,陳聰,她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他,他倒也不覺得變扭,笑呵呵的說,這家店是他畢業後自己攢錢開的,因為起步沒多久,請不起很多人,所以人忙的時候,他自己就出來幫忙了。
陳聰身段高而修長,有一根筆直挺起的鼻子,唇上蓄着濃密的胡子,雙眼細長,臉上常常帶上一種病态的黃色。
因為是老同學,店長親自操刀。
禾苗沒五六年沒再剪過頭發,都是叫理發師削薄點,剪齊整些,像這次一刀剪到鎖骨下兩三寸,還沒有過。
陳聰安慰她,“沒事,你放心,你發質挺好的,又黑又軟,看看你面容,這種長度的頭發也蠻适合你的。”
他嘟囔一句,“要知道我讀書那會兒,對你也有過意思呢。”
禾苗愣了一下,沒敢搭話。
還好陳聰就當玩笑話般,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開始幫她的頭發分層,控制長度。
她就低頭看着自己辛辛苦苦養長的頭發一縷縷的從上面飄了下來。
“好了,你看看。”陳聰對自己的作品感到滿意,想讓她擡頭看看。
禾苗一擡頭,鏡子裏的自己臉盤白白淨淨,标準的瓜子臉,眉眼清清亮亮。她含蓄的笑了笑嘴瓣兒像恬靜的彎月,眼睛黑漆漆的,像浸在清水裏,眼波流轉,從這個角度看顯得靈動俏媚。
頭發短短的,剛好到她鎖骨的長度。
初看有些別扭,說不出的奇怪。
不過至少不怎麽熱了,整個人也輕松了很多。
她這樣想。
“多少錢啊?”她站起來,掏出錢包準備付錢。
“老同學老同學,收什麽錢,以後常來光顧就行啦!”陳聰笑呵呵地說。
等禾苗回到家的時候,天暗得不行,她光顧着剪頭發,沒接到何歧明打來的幾個電話,估計他又要發脾氣了,她摸了摸鼻子,覺得後背有些涼飕飕的,猶猶豫豫地開門進去。
何歧明就在客廳站着,就跟妻子打算對着晚回家的丈夫算賬一樣,他涼飕飕的瞄了眼她的頭發,“你把頭發剪了?”
“嗯。”
“不好看?”她随口問。
“不接我電話就剪了這個頭,你難道覺得好看?”
“我看也就一般。”他淡淡說完這句話,轉身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