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玩而已

第89章

夜色漸深，華燈初上，蕭安歌站在熱鬧的商業廣場，臉上帶着一絲淺笑，等着沈嘉樹。他想起來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簡單的約會，吃飯，看電影……他的心情說不上是雀躍，但至少是愉快的。

于是，陸戎找到蕭安歌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的微笑，他在人群就像是有着一種光芒，僅僅是一個背影，陸戎就找到了他。

陸戎眼前一直是模糊的，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淚，承受不住的傷心，他下了車，朝着那個背影走去，越走的近了，越不敢去觸碰。一步步地靠近了，卻覺得蕭安歌離自己越來越遠。

蕭安歌背對着陸戎正在打電話，并沒有察覺到什麽。直到陸戎與他的距離只有咫尺，他才感覺身後有一個身影在向他靠近，他還來不及轉身，背後那個人突然張開了雙臂用力地抱住了他。

蕭安歌突然被吓了一跳，那個懷抱的溫度很是熱烈，非常用力，就像是要把他的骨頭都給揉碎了一樣。

蕭安歌吓得不輕，這大街上這麽多人看着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以為是沈嘉樹，有些窘迫地道：“嘉樹……”

叫出名字的同時蕭安歌便側頭去看，結果，映入眼簾的那張臉頓時讓他有些懵。

抱住他的雙臂立刻便僵硬了，然後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似的，陸戎臉色鐵青，松開了雙手慢慢地退後。

“蕭安歌……”陸戎這一聲叫的很是委屈，眼淚又開始像是關不住閘門似的淌下來。他知道自己這樣很難看，很丢臉，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看到蕭安歌便覺得心疼地直抽抽，他一想到蕭安歌一個人孤獨地在黑暗中這麽多年，他就忍不住連靈魂都在刺痛。太殘酷了，為什麽要讓蕭安歌承受那麽多？

他多想保護蕭安歌……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這個資格。

蕭安歌完全被陸戎這個樣子鎮住了，他臉色慘白，眼神中的痛苦讓人心顫，他身上還穿着病號服，頭上纏着的繃帶，一副凄慘的模樣。

他還在哭，哭的剛肝腸寸斷的模樣。蕭安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陸戎，心不自覺便悸動、難受。

他如今這樣，是因為自己嗎？

蕭安歌怔怔地看着他，開口問道：“你……你這是怎麽回事？”

陸戎痛苦地搖搖頭，道：“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是我的錯……我不該……蕭安歌，你別走好不好，你不要走，我用什麽補償你都可以……”

蕭安歌看着陸戎的眼睛，突然有些慌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可以說心靈的契合，這一刻他真的能感受到陸戎那鋪天蓋地的悲傷，以及看着自己時，眼神裏滿滿的愧疚與心疼，蕭安歌覺得自己都能感受到，甚至……他隐約覺得能猜到陸戎為何而悲傷。

蕭安歌的眼神是沉了下去，如深海般不可捉摸，他死死地盯着陸戎，試探地問道：“你都知道了？”

陸戎再也忍不住，再次上前一把抱住了蕭安歌，把臉埋在蕭安歌的頸窩裏不顧一切地流淚。他太難受了，他甚至不願意再想一次那些畫面。

蕭安歌渾身都麻木了，他都沒有力氣來推開陸戎的懷抱，他滿腦子都回想着一個可怕的聲音：他知道了，他知道了。那些他自己不想回憶的可恥的秘密，怎麽會讓陸戎都知道了？他們都結束了，為什麽陸戎會知道，為什麽他會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陸戎抱着蕭安歌不停地重複着這句話。他曾經得意于自己年輕，無所牽挂，可這個時候他卻無比地怨恨自己的年輕。他太年輕了，他錯過了蕭安歌過去的歲月，他痛恨自己沒能在他最無助的時候保護他。而他們相遇之後，他又依仗着自己年輕的借口，做了那麽多幼稚而混蛋的事情，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蕭安歌能原諒他嗎？

陸戎只能盡量地抱住這個人，用眼淚訴說自己的悔意。

一瞬間蕭安歌的腦子裏閃現了無數過去的畫面，陸戎的任性、陸戎的無賴，陸戎給他的甜蜜的回憶，還有那些讓他煩躁的幼稚的舉動。這一刻陸戎的滅頂般的悲痛他感受到了，他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他突然想起有人說過，他只是看着強硬，其實他很心軟。

這些話都是對的。

當陸戎的眼淚弄濕了他的肩頭時，他知道自己已經控制不住地原諒他了。

“別哭了。”蕭安歌擡手輕輕拍了一下着陸戎的背，聲音裏沒有絲毫的溫度，“行了，我接受你的道歉。陸戎，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陸戎渾身抖了一下，固執地抱住蕭安歌不願意放手。他知道蕭安歌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蕭安歌在和他告別。他原諒自己了，但他也不會在接受自己了。

“蕭安歌，你別這樣對我，我錯了……我真的意識到了，你讓我陪你好不好？我補償你好不好，我什麽都願意做，只要你別離開我。”他更加用力地抱住蕭安歌，好像生怕他會走一樣。

蕭安歌嘆了口氣，擡起手用力把陸戎給推開了。而後用一種冷冽的目光看着他，問道：“你是不是在跟蹤我？”

陸戎避了一下目光沒有答話。蕭安歌不接他的電話，他急于找到蕭安歌，于是便定位了蕭安歌的手機，這就迅速地找到了他。

蕭安歌深吸一口氣，又道：“那麽，撬了我公寓門的，也是你？”

“我找不到你，我很擔心……”陸戎說着便又哽咽了。他現在知道那時候蕭安歌怎麽會突然地消失，可他知道地太晚了，他沒能幫他任何事。

“陸戎，你不用擔心我了。你走吧，不要再做這些事情，這沒有意義。我們結束了。”蕭安歌輕輕地，有些沒有力氣地開口。他現在是平靜了，他也不想和陸戎争吵，也不願計較陸戎是否真的愛過他，他原諒了陸戎，他要往前走了。

“蕭安歌，我……”

“你聽我說。你知道了那件事，我們就再也沒有可能。那是我最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事情，更何況是我的愛人，我真的沒法面對你，沒法面對那些過去……陸戎，我承認我是愛過你，也恨過你。但這都過去了，向前看吧，你我都還年輕，在這裏結束，回憶起對方想起來都是美好的畫面。就這樣把，等我們垂垂暮年，說不定還能坦然相見。而現在，我們只能到這裏了，你走吧。”

陸戎用嘶啞的聲音道：“不，我不相信，蕭安歌，你對我還有感情的對不對，你還愛我對不對？”

蕭安歌看着陸戎，徹底地平靜了。愛與不愛，現在對他來說已經沒有那麽多意義，他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傻瓜。”蕭安歌沖陸戎擺擺手，目光如水地看着他。他的好，他的壞，他的撒嬌，他的任性，他無賴地闖進自己的生活，又殘忍地離開……這些都一點點地封存在了蕭安歌的記憶之中，他要徹底地放下陸戎了。

“我不想再一次給你留下一個背影，這次，我讓你先走。”

蕭安歌微微垂眉，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這是他對曾經愛過的人，最後的溫柔。

陸戎的世界完全熄滅了，他想張口叫蕭安歌，喉嚨卻像是堵住了，他想伸手去拉蕭安歌，手臂卻不聽使喚地擡不起來。他覺得自己好像在雲端越飛越遠，越來越抓不住蕭安歌。

結束了，你走吧。

在這人頭攢動的商業廣場上，突然響起了音樂，一場抽獎活動就在他們的不遠處開始，人群朝那個方向湧了過去，每個人臉上都是歡樂的笑臉，沒有人注意到陸戎的心碎。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推撞擁擠着，把倆人分開，然後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将他們沖散，他們的臉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對方。

蕭安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人給擠了出來的，他有些擔憂地四下張望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

不論如何，陸戎是個成年人了，應該能為他自己的行為和語言負責，他們已經結束了，他就不應該想的太多。

蕭安歌拿出手機，給沈嘉樹撥了過去，笑的有些不自然：“我先去餐廳裏等着你吧，廣場上人太多了。嗯……沒關系，我剛到。”

有一會兒沈嘉樹就到了，他抱歉地簡直很不等給蕭安歌鞠躬了，不住地道歉道：“蕭哥，我說了去接你的……結果自己還遲到了，實在是對不起。”

“沒事，學業要緊，聽老師話才是好孩子。”蕭安歌看着沈嘉樹笑。其實他心裏都還有些沒從剛才見到陸戎的心情中緩過來，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可他又顧忌着沈嘉樹的感受，自己只能壓着那些情緒，語氣很是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