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一大早的沈家就有人敲門了。林景醒的早，圍着院子跑了幾圈熱身，就聽到“得得得”的敲門聲。林景想着誰那麽早就來敲門了，快步跑到大門，提聲問了句：“誰呀？”
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傳進來，“長壽啊，開門，我是爺爺。”
林景驚喜地拉開插銷，把大門給打開，“爺爺你回來了。”說着撲到沈振海的懷裏。
沈振海高興地抱起自己的孫子，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爺爺的長壽，爺爺可想死你了。”
沈振海今年53歲，在古代都是知天命的年紀了，可沈振海一點都不顯老，除了臉上因為年歲不可避免出現的幾條褶子之外，看起來就像四十多的中年男人。身體也很硬朗，扛個一百斤的東西一點都不嫌重。
沈廣志是沈家三個兒子裏最像他的，可想而知沈振海的顏值有多高。當然林景他兩個伯伯也不差，就是沒他爹看起來好看就是了。
林景看到地上有一堆物品，知道這是他爺爺帶回來的，“爺爺，快放我下來，我要幫爺爺拿東西進去。”
“哎呦，爺爺的長壽可真懂事。”沈振海依言把他放下，不過沒有讓他拿東西，而是自己把東西全提手上。即使林景再次自告奮勇要幫忙也只是遞給他一包糕點，可不能累着我的孫子。
兩人一齊回了正房。沈陳氏這時已經起來了，正收拾這床鋪呢，看見自己當家的和寶貝孫子，臉上都是笑，“老頭子，你回來了。哎呦奶奶的長壽可真懂事還幫着爺爺拿東西。”
林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沈陳氏幫着沈振海把東西放好，沈振海将小人書和新鞋子用布包起來塞到林景懷裏，神秘地說：“這是爺爺給長壽帶的禮物。可不能讓你幾個哥哥姐姐知道。”
林景看着自己爺爺一副地下黨接頭的模樣，特別配合地說：“長壽知道了，長壽這就把東西給拿回去。”說着把東西給塞肚子裏，輕手輕腳的出了門，沒看見有人立馬抱着肚子跑回房。
沈振海孺子可教的點點頭，不愧是我孫子。
沈陳氏在一旁看得眼角抽搐，給沈振海端了一碗溫水回來，沈振海“咕嚕”一口就喝完了。沈陳氏接過碗放下，有些躊躇地看着他。
“怎麽了？”見自己媳婦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沈振海有些疑惑地問。
“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日子出了什麽大事兒。長壽被你二兒子家的二妞推河裏去了，差點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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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沈振海急得一把從座位上站起，“長壽被推下河裏。那他”
沈振海想問孫子有沒有事，這才想起剛才還見着活蹦亂跳的孫子呢。沈振海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你具體給我說說是怎麽一回事兒。”
沈陳氏見他生氣了，想着或許分家不會很麻煩，“就是十天前，長壽和大妞大柱他們出去玩，沒多久廣育就抱着渾身濕透的長壽回來說長壽掉河裏了，我們急得趕緊給他找大夫，大夫說長壽可能會得風寒，當晚長壽就發起了高燒。一連好幾天長壽都是溫度才降了一些又開始發熱，就算去了縣裏，大夫開了藥吃了也沒有用。後來大夫就說沒救了要我們給長壽準備後事。”
說着說着沈陳氏就想起了當時痛苦絕望的心情，抹了抹眼淚才繼續往下說，“我們都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一直哭喊長壽的名字。可能是長壽舍不得我們，竟然開口說話了，他叫我們別哭。”
沈陳氏聲音已經哽咽了，沈振海心酸的攬着她的肩，盡管事情已經過去了，沈陳氏還是不能釋懷，她眼裏充滿了恨意，“若不是二妞那個小賤人推長壽下水，長壽怎麽會遭那麽大的罪。”
沈振海氣得紅了臉，他也是知道的，因為三個兒子不是同出一母的緣故，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總是看三兒子不順眼，還老是欺負三兒子。在三兒子還小的時候還經常在他面前說三兒子的壞話。
他一開始還以為兩個兒子說的是真的，他一向看重三兒子，一聽說他學壞了就心痛得要死，很是結實的揍了兒子幾次。可是次數一多，他就覺察到不對勁了，特意跟在三個兒子的身後，看他們平日裏是如何表現的。沒想到在外頭三兒子一直被兩個大兒子欺負，他就恨得要死，本來還打算不要遷怒兩個兒子的，沒想到他們的心思全部用在如何挑撥離間他和三兒的父子感情上面，如此婦人手段，怎麽能叫他不厭惡。
他本就怨恨他前頭的妻子，這下連前頭妻子留下的兩個兒子也不喜了。只是三兒也因為他兩個哥哥的挑撥誤會了自己，他是想和兒子說些軟話，可一見他冷着的臉，話到嘴邊也說不出來了，怎麽他也是當爹的，難道還要他這個做爹的去哄兒子嗎？
也是他拉不下臉來，家裏的人一直誤會他不喜歡三兒，偏心兩個大兒子。兩個兒媳也一直對三兒和三兒媳婦态度很差，連帶着他兩個大兒子的孩子也對三兒一家沒有好态度。若是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他何必為了面子一直不願低頭。
“出了這樣的事，三兒是個什麽想法？”他對三兒了解得很，他一定不會再和兩個哥哥過日子，分家是分定了。
沈陳氏不知道他的想法，偷偷看了他幾眼，才道。
“三兒是想分家呢。你想二妞對長壽惡意那麽大，其中肯定有她爹娘的緣故。若不是沈劉氏他們的教唆，二妞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她是沈振海的枕邊人多少也了解一些他的想法，當家的對三兒絕對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不喜，沒見當家的對長壽那麽疼愛麽。而且她嫁給當家的那麽多年，當家的對自己一直很好，家裏的事都是自己一手抓，沒可能當家的喜歡她，卻不喜歡她的兒子啊。所以她覺得分家不會很艱難。
“既然三兒想分家，那就分吧。”
沈振海也是贊成分家的，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分了家才能安心過日子。而且他也是知道的，三兒能幹，每個月都能交很多工錢到公中，他兩個哥哥可不是一直打公中錢的主意，他是不會讓這兩個兒子拖累三兒的，事實上就算三兒不提分家，以後他也是要把兩個大兒子分出去的。
“你同意。那行，我這就去把人都叫來。”沈陳氏眼睛一亮，急匆匆地出了屋子去叫人。
“這老婆子”沈振海搖了搖頭，走到裏間，搬開床底下的一塊磚頭，兩個鐵盒子就靜靜地待在那裏。沈振海想了一下把小的鐵盒子拿了起來，大的鐵盒子用磚頭蓋住。
等沈振海從房間了出來走到大廳，家裏三房人都齊了。
“爹，你回來了”衆人七嘴八舌的開口。
沈廣福和沈廣昌對視一眼，沒想到爹竟然答應了分家的事，那我們只能挑撥着爹讓他把沈廣志淨身出戶。
“爹，我知道是二妞的錯，我和她娘也揍了她一頓，你看她現在還虛弱着呢。這分家的事能不能算了。”
沈廣昌打起了感情牌，衆人順着他的手看去，就見到二妞鼻青臉腫的站在一旁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可林景卻敏銳的察覺到二妞正悄悄的打量着自己，那掃過來的視線裏充滿了同情？和鄙夷。他有什麽好同情、鄙夷的？正當他想看清楚一些的時候，二妞發現了林景在看自己，不敢再擡頭。林景只能作罷。
而沈廣志他們毫無反應，若不是二妞還小，他們都想讓二妞給長壽償命。
看沈廣志他們不接招，沈廣福也站出來了，“爹，都說父母在不分家，這三弟鬧着要分家不就是不孝麽。”
“就是就是，三弟心胸小的很，前兩天還把我婆娘打了一頓。他要分家可以，但是不能這麽便宜他。”
沈廣福兩兄弟這一唱一和的，林景都要笑了，唱戲呢這是，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錢。
沈振海懶得聽兩個大兒子的話，“分家不是小事，裏正他們去請了嗎？”
“去了，我叫立秋去的。估計要回來了。”沈李氏話音剛落，就見立秋和裏正還有幾個沈家村的高位長輩回來了。
“三叔，幾位叔公，你們來了。”衆人站起身，請幾位長輩入座。“這次分家就要勞煩幾位長輩給我們做個見證了”
沈正德也就是裏正在椅子上坐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們，“怎麽振海你才回來就要分家了。”
說着不滿地看着沈振海的三個兒子，“難道是你們做小輩的在鬧事？”
沈廣昌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告狀，“三叔公，不是我和大哥鬧分家，是沈廣志他們一家在鬧分家。”
“廣志，你怎麽鬧着要分家了？這長壽病才剛好，可別讓他累着。”
沈正德有些疑惑，這前兩天長壽還病着呢，這振海也是才回家。怎麽就開始鬧分家了呢？
“這，”沈廣昌也有些說不出話來了，怎麽說都是他女兒犯的錯。
“讓我來說吧。”沈振海不滿地等了一眼二兒子，“這也是我們沈家的一件醜事。”
他嘆了口氣，把林景拉到自己跟前，“我一向疼我這個孫子。他前些天掉河裏生了一場大病的事兒想必沈家村的人都知道。”
裏正和幾位長輩都點點頭，村子裏誰家有點風吹草動，全村的人都能知道。這長壽病了那麽多天的事兒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不過這和醜事有什麽關系。
“這長壽不是自己貪玩去河裏玩水才掉河裏的，是我這二兒子家的二妞在長壽背後狠狠地推了一把，長壽這才掉河裏去的。”
沈振海說着鋒利的眼神就刮向二妞，他不是個重男輕女的人，對家裏的孫子女，除了偏心長壽，別的都是一碗水端平。二妞被自己的爹娘不喜，打罵，他也曾說過二兒子和二兒媳，但是他們聽不進耳，就是嫌棄女孩，他還能怎麽辦？他只是二妞的爺爺，不是二妞的爹娘，護不了她一輩子。自己被爹娘打罵不想着怎麽反抗，竟然嫉恨起自己的弟弟來了。二妞會推長壽下水除了沈劉氏的挑撥，還有她內心的嫉妒。長壽被爹娘寵着，奶奶爺爺也寵着，二妞怎麽可能不會去妒忌。所以她才會狠心把長壽推下河去。
二妞被爺爺憎恨的眼神看着，臉色一白。內心卻越發翻湧起來，恨吧恨吧，你肯定不知道你現在護着的孫子日後會讓你們絕望。想起自己長壽堂弟未來堕落流連青樓，不斷找家裏人要銀子的敗家事跡，二妞心裏痛快得很。
林景看到了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心裏更奇怪了，怎麽二妞和記憶裏的她不一樣啊。記憶裏二妞經常被爹娘，整個人怯懦得很，現在的她雖然低着頭，可怎麽也不會和怯懦這個詞沾邊。看來他需要花點心思在她身上了。
“這，這，傳了出去我們沈家村的女兒都不用嫁人了。”沈正德和幾位長輩都聳然變色。
古代是宗法制度，家族觀念強，很多時候你不只代表你自己，更多的是代表你是這個家族的人。你的一舉一動都關系到家族的名聲，畢竟古代講究連坐，你一個人的名聲壞了也意味着這個家族的名聲壞了。所以裏正他們才會如此震驚。
“沈廣昌你們就是這樣教養女兒的嗎？”沈正德指着沈廣昌夫妻倆氣得手都抖了。
沈廣昌這時也想不起要沈廣志淨身出戶的事情了，若是自己女兒的事情傳了出去，她嫁不出去還好，若是村子裏的姑娘也被連累得嫁不出去，他就是全村的罪人了。
“這，我也是沒想到二妞會做這樣的事情，裏正你看她膽子那麽小，怎麽就？”
沈振海冷靜下來也知道這件事是不能傳出去的，他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三叔，幾位叔公。這件事我們不會讓它傳出去的。總之這次分家是分定了。勞煩你們做個見證。”
沈振海把鐵盒子打開，“這裏面是我們家這些年存着的銀錢還有家裏的房契，地契。”
“我三個兒子雖然分別住在東西廂房，可現在是住不到一起了。我和我媳婦以後跟三兒過活。”
沈振海一說到這，沈廣昌兩兄弟就急了，“爹，我們兩個才是哥哥，你怎麽也是和我們過活呀。”
若是爹不和他們一起過活，他們怎麽得錢？
沈廣志也有些驚訝，他還以為爹要和沈廣福一起過呢。
沈振海哼了一聲，“我和哪個兒子過是我的自由。三兒你是想繼續住在老宅還是另起新宅子？”
沈廣志毫不猶豫：“另起新的宅子。二哥一家住過的地方我才不願住。”
“行。那老宅就是老大和老二一起住。這房契就交到你們手上。不過這新起宅子也要時間，我們先住着老宅，等新宅子建好我們再搬出去。至于這地契，我們家一共有15畝上田和5畝中田。我和你們娘算一份，你們三兄弟一家一份。我和你們娘就吃虧一些，要5畝中田。剩下的你們三兄弟平分。然後就是公中的錢，你們這些年也不是賺多少就交多少上來，畢竟你們也要花銷。所以老大老二在我這裏的錢不多。”
“爹，不是，這沈廣志的錢呢，不算公中的？”沈劉氏一聽就急了。怎麽只算大哥和當家的，沈廣志的不包括在裏面。
沈廣福兩兄弟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這可真好笑，你們都30的人了，還巴望着弟弟養你們不成。”沈振海被氣笑了，當自己不知道呢，老大老二一直想着自己偏心他們，就算他們偷偷來問自己要錢，自己也給他們。他又不是傻，公中的錢大部分都是三兒賺的，他們來問錢，自己給的都是他們交上來的，三兒賺的一個銅板都沒給他們。
“這公中的錢不是大家一起用的嗎？之前長壽看病可是花了十兩銀子的。”沈劉氏顯然對這件事還耿耿于懷。
“誰規定公中的錢就是一起用的，你們三兄弟交上來的錢我都是分開放着的，家裏的花費我記在另外的賬本上，花了多少就從你們交上來的錢裏分別拿三分之一。所以算下來老大在我這還有37兩銀子，老二有36兩銀子。另外家裏的鍋碗瓢盆還有雞和豬這些都平分。”
“至于我和你們娘就靠你們三弟養了，以後你們過年的時候給點米面和布匹就行了，就不用你們怎麽孝敬了。”
“這已經算多了，你看誰家分家能有幾十兩銀子還有幾畝上田的？還不要你們搬走，你們就知足吧。”
一番話下來，沈廣福和沈廣昌兩家人臉色怪異得很，爹怎麽不按設想的來啊？沈廣志賺的錢他們是一分都沒得。爹不是一向偏心我們的嗎？
沈廣志有些呆愣的看着他爹，怎麽感覺爹的人設崩了啊？他還以為這次分家自己要大出血才能分成功呢。
林景表示：意料之中。
沈正德看他們都商量好了，把他們商量的結果寫紙上讓他們按手印。沈廣昌兩兄弟心不甘情不願的按下手印，沈廣志則是心情很好的按下手印。
沈振海把三份契書一人分一份，“這家就分好了，出了二妞的事情，你們兄弟情誼估計也沒有了。三兒以後是不想和你們來往了的，你們沒什麽事就不要來找我們。好了，各回各房吧。”
說着他朝兩個兒子揮手，轉身走到沈正德身旁，“三叔，這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我們對外都會說兒子大了才分的家。二妞的事就不要提了。”
“這當然，我們就當不知道這回事兒，我們家裏也是有姑娘還沒嫁人的。”沈正德擺擺手，和幾位長輩回去了。
沈廣志在一旁呼了一口氣，這家終于分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