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對峙
所謂的“疊碼仔”,說得通俗一點就是賭場的工作人員。如果是正經賭場的疊碼仔,就可以看做中介,負責拉攏客戶來到賭場來賭錢從中獲得提成的人。
在賭城,這算是一個正經的職業。這種拉人下水抽成的人古已有之,而原身父親碰上的,恰恰是個狐朋狗友,而且效力的賭場還不是正經的,屬于地下産業。
這幫子黑賭場裏疊碼仔,那說是無惡不作,根本就沒有良心。拉熟人下水随後挖坑往裏跳,一手包辦各種高利貸,把你身家掃蕩的幹幹淨淨,全部揣進了自己的腰包。這幫人可是得意洋洋,在他們看來這叫本事!
欠給地下賭場的債,那追債人上門可以說是任何手段都用上。
而有些欠下賭債,但已經完全“家破人亡,無比潦倒”這樣的賭客,賬收不上來,有些會采取強制手段,有些則是在評估之後,這些賭債可以轉賣給他人第三方。
這些賭債信息轉賣的價格并不貴,而一旦轉手出去,要到多少就是這個第三方自己的事情了。這種手段多見于國外的“信用卡收債人”,他們買下信用卡欠債信息,非不得已不使用暴力手段,甚至為了要錢能夠每天每戶始終跟着你,下跪,哭泣,祈求無所不用其極來達成收債的目的。
孫智就是私自買下了原身父親賭債的“收債人”,但是他買下這賭債的欠條,可以說是十分的低廉,一般在百分之一左右。現在這賭債是轉到他身上了,要的來孫智就賺了,要不來就是他自己的虧損。
他受着黑賭場的耳濡目染,自然也是看見共別人如何上門要債的,他顯然并不是那些聰明人。
他前來收債,仍然大手大腳,以為有着賭場作為自己的後臺。
上一次來找茬的時候便是大張旗鼓,這一次更是身後跟了幾個人,看起來身高體壯光頭不好惹的樣子,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
今天是大年初八,洛櫻确信他就是挑着這個日子過來的。
一年開市吉利的日子,基本上店鋪都開門,這麽多客人在這看着,孫智這一遭活生生是要毀了洛櫻的名聲。
不論什麽前因後果,或者這錢合不合法,在大多數世人的眼中,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誰家沒有借出過去錢?讨債不易,非常容易令人共情。
疊碼仔孫智帶着身後的一幫人一進門,店裏吃早飯的客人們都下意識地把凳子往裏邊挪一挪。
甚至這話一出口,有人見勢不妙,趕緊往嘴裏塞着飯準備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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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都是人之常情。
金嘉又低下了頭,她是真沒想到自己出來吃個早飯還能碰上這。
她的餘光已經看到有人拿出來手機,不知道是要拍攝視頻直播還是報警,無論如何,金嘉都不想自己吃個飯還上熱搜,成了圍觀群衆的一員。
只是如今金嘉她坐的位置是靠着最裏邊竈間的桌子,那些人堵在了門口,她現在是想走也走不成。
只是金嘉在心底暗自念叨着,她昨晚就想着,這一個店面,小老板娘看着實在是年輕,裏裏外外只有一個人忙活,還以為是自己創業,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遭。
爹媽欠債三百萬,如今債主上門,看起來實在不是善茬,對方這明擺着不懷好意,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報警。
霍元白四人原本正低頭喝着粥,那山藥餅來的晚了,就剩下兩個,他們四個人每人才分了半個。山藥餅本來就小,半個就跟一口吃下去了沒什麽區別。
他們才開始吃飯,就被打了岔。
“喲,我說小洛櫻,你這生意是真不錯,這大年初八的一個個都跑外邊來吃飯啊。”
“我也算是你叔叔,從小看着你長大的,叔叔我啊也是實在沒辦法,我們家還有那一家老小得吃飯呢。我也不想逼着你,我給你兩個法子,第一,你把這門面給我,這小門面也就一百多平,在居民區裏不值錢,市價兩百萬。”
“你把這門面給我,你爸媽欠着那三百萬就算頂上了,這就算頂賬房,啊,都是自家的侄女,叔叔寧可自己吃點虧不是?”
孫智手裏還拿了一把扇子,在屋子裏左看右看,發出啧啧的聲音。
他身後的人還跟着挑刺附和起來。
“孫先生,您看這牆都掉皮了,這老房子多少年了,哪兒值這麽多錢呀?她這不開着店,看看現在這人,肯定不少掙錢,要我說啊,這一套門面哪夠啊,起碼再添上幾十萬塊錢。”
“有理有理。”
“是啊老孫,你說這三百萬的欠條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咱們說欠債還錢,那古往今來都是應該的。三百萬不是個小數目,你給她免個十萬就夠意思了。”
孫智帶來的人和他一唱一和,這言語之間的意思……只要你一棟門面都是好大的面子了,還是叔叔我照顧你,還不跪下來謝恩?
馮瑩瑩縮在一張桌子上,手機裏的妖妖靈馬上就要撥通,但張叔卻按黑了屏幕。
這件事如何處理,具體還要看洛櫻怎麽辦。
張叔在影視城中混跡多年,一眼就看出這來人不是正道。
上次來的時候,老張叔不在場,還是聽其他食客後來說的。現在看了這人,老張叔的心裏擔憂着,報警很簡單,一個電話就撥出去了,甚至他手機裏可以直接聯系到影視城的熟人。
只是這件事具體的處理不好辦。
父債子還這規定在法律上并不存在,但在不少人的心裏還是這麽認定的。
報警固然能解決現在的問題,但對方沒有實際行動,只是三言兩語說話挑釁,頂多是調解口頭教育一下就放出來了。
一次解決不了,就像是那牛皮癬一樣一直黏在身上,惡心人。如果對方做出來點過激的舉動也是誰也預料不到的。
“當然了,小洛櫻,叔叔我也知道這門面是你爸媽唯一給你留的東西了,叔叔善解人意,也不忍心讓你留宿街頭。”
“這樣吧,我看你這生意還不錯,我再給你第二種選擇,這門面你也不用給我,每個月你的流水抛去成本,剩下的利潤都給我,我看你這小早餐店這生意怎麽地也比那早餐攤強吧?早餐攤一個月還能掙一兩萬呢,你一個月給我兩萬塊錢,不過分吧?”
“我算算啊,一個月兩萬,一年就是二十四萬,你爸媽欠我三百萬,我要求不高,再給你點優惠,你給我十年就行,二百四十萬。這通貨膨脹物價上漲我也不算了,你就當給我打工十年,咱來簽個協議,這門面轉到我手裏十年,等十年之後這門面還是你的,你現在年輕,過了十年三十出頭,這大好年紀,還有個門面,到時候找個人嫁了不是挺好的?”
孫智的算盤是打的啪啪響,一口一個為了洛櫻着想,句句都離不開錢。
眼下店裏面已經是一片的靜默,只能聽到孫智的說話聲,和他身後人的符合聲。
孫智身後的幾個高個光頭壯漢,這個敲敲桌子,那個甩一甩手裏的刀。
店內的食客們連吃飯也顧不上,紛紛到邊角避開來。
如今巴掌小方桌,只有金嘉繼續低頭喝粥,張叔馮瑩瑩那一桌開着手機,還有霍元白一行人,仿佛是沒有看見這一場鬧劇一般,繼續吃。
不過霍元白他們四人組雖然在吃,但進食的速度倒是比以往慢了許多。
娃娃臉在這一口糖餅一口綠豆粥,長頭發吃口豆腐,再吃口皮蛋,霍元白更是老幹部似的慢悠悠端碗喝粥,甚至還看向孫智這群人。
一邊聽着他們講話,一邊繼續吃飯。
小眼睛手裏轉了一根筷子,別人不知道這幾個進來的人什麽招數,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說混黑都是擡舉了,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市井流氓潑皮無賴。
看着人高馬大在這裝腔作勢的,真要有什麽事立馬就跑了。
小眼睛看了看自家頭還有哥幾個,看着都在慢悠悠地吃飯,這幾個不速之客要是真敢有什麽動作,手裏的筷子碗就直接飛過去了。
按道理說,這旁人遇上這種他人要債的情況,一般都是見勢不妙裝作沒看見,亦或者敬而遠之慢慢看戲。
就算是江湖上的規矩,咱們各走各的路,誰也不礙着誰。
只不過對于四人組來說,即便是個陌生人遇上眼下的形式也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何況這是投喂了幾人多少天的老板娘了。
老板娘人美心善廚藝好,連吃了這麽多天臉都沒變過,時不時的還額外送菜。
這不就是自己人了嗎?
自己人遇上事兒了怎麽辦?
肯定得上!
孫智甩着手裏的折扇走到牆邊,用扇子柄敲了敲牆。
他的嘴裏啧啧不斷:“這怎麽裝修的,都用的什麽材料啊,怎麽這牆一敲溜空的,我看這門面的質量是真不行。”
“怎麽樣,小洛櫻,你考慮好了沒有?是選第一種方案還是第二種?”
孫智的上半身依靠在牆上,斜對着看着走到竈間門口的洛櫻。
“要麽呢,把這門面直接給我。”
“要麽咱倆簽個合同,門面歸我十年,每個月給我兩萬塊錢,你老洛家好歹祖上是禦廚,你爸可是沒少跟我吹牛。你堂堂禦廚傳人,不會連這麽點錢都拿不出來吧?”
孫智看着洛櫻攏了攏頭發,饒有興致地等她說話。
是選第一種,還是第二種?
不管怎麽樣,這門面他今天都是要定了!
啧啧,不得不說,這老洛倒是會生,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送進賭場裏,這錢嘛幾年也就掙回來了,就看她識不識趣了。
“孫智?”
孫智聽到洛櫻叫他,正要開口。
只聽得洛櫻嗤笑一聲,“你想當我孫子,我可不願意當你奶奶。”
孫智面色一變,他的名字從小到大都沒少被人取笑。如今他人到中年,稍微得了點勢,更是将自己名字的笑話視為禁忌。比他強的人他忍了,可比他弱的人,要他怎麽忍?
娃娃臉噗地笑了出來,真是沒看出來,老板娘平時一臉冷淡不愛說話的樣子,開起嘲諷來居然也不差。霍元白喝粥都差點嗆着,長頭發一臉驚愕地看着洛櫻,老板娘這話說的拽啊!
孫智本就有些不耐煩,被洛櫻這一句話激得瞬間面黑,孫子,他這輩子最惡心別人叫他孫子。他擡起手上的折扇就是一展,那幾個跟班瞬間接到信號動作起來。
大個子拿起凳子就往桌子上砸,光頭直接要開鬧。
霍元白幾人倏地動了,娃娃臉直接起身踹倒一個,長頭發手裏的碗砸到那光頭的身上……還有看熱鬧的食客趕緊退避往外撤,但這都沒有洛櫻的動作惹人眼。
幾乎就在孫智展開扇子的一瞬之間,一把尖刀驟然出現在半空中,直接沖向位于牆邊展着扇子的孫智。
孫智幾乎是立刻往右躲閃開來,那尖刀已然地插在牆上,正是剛才孫智站立位置的頭頂。
如果他還站在那裏,那刀将會生生地插在孫智的腦袋頂上。
店內靜得連掉落一根針都聽得見,金嘉有些呆愣,錢老師可沒說過老板娘還會這一手,馮瑩瑩甚至聽到了身邊老張叔的心跳聲,砰砰,砰砰,砰砰。
那尖刀細細看來,應該是一把廚刀,但就這麽生生地紮進了牆上,入牆三分。
不光是馮瑩瑩,連楊田也覺得有些魔幻。老板娘……她是小李飛刀的傳人嗎?
連霍元白四人都驚住了,娃娃臉在心中腹诽,本以為會是英雄救美,不曾想是位能獨自抗搶上戰場的女英雄!吃了這麽多天飯也沒看出來老板娘有這個本事啊。
孫智看着牆上的刀,還有洛櫻那張凜如寒梅的面孔,手一哆嗦,折扇頓時掉落在了地上。
他媽的,老洛家祖上不是禦廚嗎?不是将軍大俠吧?
洛櫻看着那被她飛出的廚刀,她這具身體的力量較之前世自己還是弱許多,即便是自從來了便鍛煉也抵不上前世。
這要是有順手的飛刀在,還能紮得更深一些。
如果沈湛在這裏,便是一把廚刀也能令人當場斃命。
可惜了,如今是現代社會,處處有法律限制,當初沈湛教給她的不少東西都沒法用,不然這般渣滓,哪裏需得她如此費事。
洛櫻的手裏還在轉着一把刀,她目光定在孫智的身上,似乎是想要繼續進行瞄準。
上上下下打量着,仿佛在尋找飛到哪一塊比較好。
孫智此刻覺得自己仿佛一只待宰的豬,正被屠夫研究着,是先紮心髒,還是直接取血,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