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一次三個人順順利利地出了迷宮,洞口外月明星稀,地上是叢生的荒草,沒有寒風,沒有積雪。
這裏已經是人族自由之地的地界。
秋闌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忍不住笑起來,彎着眼睛轉向忍冬,道謝的話憋在嘴巴沒說出來,笑容凝固了。
忍冬有一頭耀眼的銀發,五官線條淩厲,眉飛入鬓,深邃的眼窩裏是雙經風歷雪的星眸,這張臉即使放在雪族也是極出衆的。
據說雪族人的容貌與力量挂鈎,越強的人長得越好。
可秋闌沒想到忍冬是個雪族,還是個似乎很強大的雪族,他并不太想和雪族再搭上關系,說話時表情便有些僵硬:“多謝忍冬公子帶我們出來。”
按理說接下來該分道揚镳了,本就是無意相遇的路人,而且不是一路人,可這話不能由他說出來。
幸好此時維薩打圓場:“咱們走了這麽久,都餓了,我身上還帶着些吃的,要不就地起鍋吃點東西?”
尋常傲慢的雪族并不屑與人族結交,此時就會離開,沒想到忍冬沒走,雖未說話,但要蹭上一頓飯的意圖明顯,直接席地而坐,挺直的脊梁沉默又冷凝。
維薩的笑意都僵了,顯然也沒想到,和秋闌對視一眼,從儲物戒指裏拿出吃飯的家什。
自由之地大概剛入秋,夜間氣溫涼,三人圍坐在火堆旁,臉被火光照得通紅,氣氛有些尴尬。
維薩閑不住,努力挑起話題,問秋闌:“我在雪族行走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要離開雪族的人族,沈公子為何不留在雪族,你容貌出挑,說不得能找到一個雪族妻子,豈不美哉?”
秋闌尴尬,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忍冬,才道:“我更想找人族做伴侶,雪族……可能不太合适。”
維薩打哈哈:“也是,咱們人族跟雪族是沒什麽共同話題。”
忍冬的側臉在火光照耀下莫名陰沉,看向秋闌質問:“為什麽不合适?”
怎麽會不合适?
秋闌性子軟,哭鬧着要東西,要玩,他都可以耐心帶着他。
秋闌那麽笨,離開他就會被欺負,他要把他囚在自己畫出的安全界限裏,護着他。
他們在雪神樹下接吻,秋闌乖巧縮在他懷裏,是剛好契合的姿勢。
哪裏不合适?忍冬不高興聽到這話,覺得秋闌又不知為何跟他使脾氣,說出小性子的話來,可他又毫無頭緒,不知道該怎麽哄秋闌。
忍冬的話帶着交淺言深的意味,秋闌礙于他恩人的面子不好不回,只好敷衍:“我覺得雪族人性格都太強勢,不太習慣。”
再多的也不敢說了,對着一個雪族評判雪族,這樣的場面很是奇怪。
忍冬終于不再追問,垂下眸子,認真思索秋闌到底是為何鬧脾氣,強勢?是不是……那兩次□□,自己動作太急切,太粗魯,傷到他,亦或吓着他了?
秋闌若知道忍冬此刻的想法,恐怕會下意識捂住屁股。
吃完東西,便要各走各路,維薩已經遵守交易,将秋闌成功帶到自由之地,雖然中間出了些意外,但是個好結果。
維薩收拾好東西就匆匆告別,他給秋闌使了個眼色,将人拉到一邊小聲道:“你小心點他。”
秋闌沒聽懂,只見維薩賊眉鼠眼地将眼睛斜了斜忍冬的方向,解釋:“迷宮裏的情況複雜,他出現的時機太過蹊跷,總之你注意着點就是。”
還有些話維薩沒直說,比如那雪族看着秋闌的眼神,像是要吃了秋闌,充滿占有欲,直白地不加掩飾。
後背突然傳來陣陣涼意,維薩打了個激靈,回頭,果然那個雪族正冷冷盯着自己,目光中暗含警告,随之而來的還有讓人窒息的威壓,他一個上階修士,在這威壓之下居然差點跪下去,出了一頭冷汗。
維薩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了,直說要先走。
秋闌接收到維薩的善意,心裏感激,再三道謝,揮揮手道:“祝你生意越做越好。”
等維薩走遠了,一回頭,忍冬還盤腿坐在原地,豐神俊朗,似乎不等他開口就打定主意不說話,他這樣子讓秋闌有些無措,忍冬不像維薩,維薩和秋闌是有交易,到地了自然而然就散,可忍冬救了他,他總不好晾着恩人。
秋闌問:“忍冬公子,你也要去自由之地嗎?”
忍冬頓了頓,轉頭靜靜看着秋闌,點頭:“我要去找我的妻子,但對這裏不熟悉。”暗示的意味可謂非常明顯,讓秋闌想裝作聽不懂都難。
秋闌:“?”
秋闌試探:“你的妻子是人族?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嗯,不知道。”
“那你們一定非常恩愛。”才不遠萬裏特意來找。
“嗯。”
不知道是不是秋闌的錯覺,忍冬看他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長。
話說到這份上,秋闌只能配合地問:“你的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我可以幫你找找,但我也沒去過很多地方,不能保證……”
話還沒說話,就被忍冬打斷,很急切似的:“好,謝謝你。”
秋闌:“……”總覺得被忽悠了。
忍冬突然站起身,走到秋闌面前,高大的身形像一棵挺直的松柏,向愛而生,黑沉沉的眸盯着秋闌,裏面是只為一人而化的春水,細細描摹愛人的臉。
“他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他很漂亮,長了一雙杏眼,很無辜。”
秋闌驚了,他沒想到這位忍冬公子,不止找了個人族做妻子,妻子居然還是個男人?!
而且這描述,跟沒說有什麽區別?這樣的人走在自由之地的路上都能一抓一大把,他上哪兒找忍冬的妻子,萬一一直找不到,難道要一直陪他一起找嗎?
秋闌笑的臉有點僵:“他是個修士嗎?什麽品階?”
忍冬擰了擰眉,看了秋闌一眼:“下階吧。”
“或是中階。”
“也可能是上階。”
秋闌:“??”你在說什麽?
忍冬又恢複沉默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秋闌再問又一句話都不再多說,只能帶着他先走進有人煙的地方。
雪族人鮮少出現在自由之地,忍冬一頭銀發太過引人注意,秋闌現在最怕的就是引人注意,于是央着忍冬變幻發色,一頭銀發變成黑色,束起來。
然而忍冬站在那裏還是一股卓然氣質,俊美高大,走在路上像個天然的發光體,熠熠生輝,讓這偏僻地方全村的男女老少全部前來圍觀。
“好俊的公子啊。”
“看這氣派,一定是個修士,說不得是哪個名門世家的公子。”
“也不知道有無婚配,我老姨家的二妞今年還沒說親嘞。”
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離得又不遠,足夠傳到秋闌和忍冬耳邊。
說着說着,幾個面善的中年婦女笑意盈盈地迎上來:“兩位公子自何處來?可是要去參加一年一度的修界大比?”
秋闌松了口氣,他方才差點直接說自己和忍冬都已有婚配,生怕這些熱心的人要給他們牽紅線。
接着他心念一動,注意到婦女說的修界大比,這可是自由之地的盛事,每年整個自由之地五洲的少年少女們彙聚一處,進行修為比拼,沒想到他們來的時間這麽巧,正趕上這樁盛事。
忍冬一直沉默地站在他身邊,并不打算說話,秋闌笑笑,瞎編起來:“我們是東洲方圓派的弟子,游歷時無意來到此處,并不知要舉辦修界大比,敢問這裏是?”
秋闌是東洲人,自然知道東洲并沒有一個叫做方圓派的大門派,但不知名的小門派數不勝數,一個個數過去都能數上幾天幾夜,就算東洲真有個叫方圓派,也必然是不知道哪個旮旯角沒人知道的。
秋闌一笑,周圍所有人都屏息了一瞬,看着那張燦若春花的笑臉,有些呆滞,他們也不會用什麽詞彙,只是費解,方才都沒注意到,全被另一個俊美公子哥吸引了視線,這位小公子也長得好漂亮啊!
半晌沒人答話,秋闌迷茫地看看面前的婦女,忍冬卻突然站到他前面,話也不說,跟個山似的擋住來自四面八方的癡迷視線。
婦女終于回神,紅着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哎呀,公子別介意,咱沒見過兩位公子這麽出色的人,這裏是西洲的邊界傍山村,此次修界大比就在咱們西洲舉行呢。”
那感情好,來修界大比的人那麽多,還都是少年修士,難保裏面就有忍冬的妻子,秋闌打得一手好算盤,連忙點頭:“對,我們也要去參加修界大比。”
說完側頭觀察了一下忍冬,看他神色平靜,看起來并無異議。
也該無異議,不都是為了給他找妻子,他再有異議,秋闌還想撂挑子不幹了。
婦女聽過秋闌的話,突然高興地拍手:“真是湊了巧了,咱們傍山村旁邊的傍山派,沒去過修界大比,趕上這次也想去湊湊熱鬧,不若兩位公子和傍山派的修士們一起去吧!”
雖然這兩位公子的門派是沒聽過的野雞小門派,但她進城裏見到那些世家公子,也難比過這兩位的通身氣派,她兒子也是傍山派的弟子,她們村出來的修者大多都沒什麽出息,就在傍山派裏修行,若是能與這兩位公子同行,說不得是搭上了什麽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