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霍焰趕到紫玉山莊的時候, 老管家正焦心地等在門口。
“霍總,您總算來了。我們家三公子都好幾天沒好好吃過東西了,他一直将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 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知道。”霍焰說着,敲了敲徐蘭庭卧室的門。
裏面一絲動靜都無。
姜瑜也站在房間門口,一臉焦急地拍門:“徐蘭庭, 你到底怎麽了?”
她知道徐蘭庭陷了進去, 卻沒想到他能陷得這麽深。
女人無法想象自己一手培養的徐家掌門人,有朝一日會将整個家族都抛在腦後!
“徐蘭庭, 你真的要為了一個毛頭小子, 放棄自己的這麽多年的事業嗎?你知道徐家現在都亂成什麽樣了——”
“阿姨。”霍焰制止了女人的抱怨, “您先回避一下,我來。”
說完,霍焰撞了撞門, 門鎖随之顫動。
“徐蘭庭, 等會我撞開門你要是跟我動手, 我随時奉陪。”霍焰說着,又狠狠地将門一撞。
在那扇門搖搖欲墜的時刻,門鎖終于輕輕轉動。
門打開的一瞬間,霍焰幾乎以為自己看錯。
他從未見過徐蘭庭這樣落魄的模樣。男人眼中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眼下一抹烏青——不過幾個月沒見,徐蘭庭就已經瘦得不成樣子, 形容憔悴。
“你,”霍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他一向不善言辭,更不善于安慰人,“你他媽…”
徐蘭庭微微避過身, 讓他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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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霍焰才察覺這兒似乎并不是徐蘭庭的主卧,房間裏溫馨得過分,明黃的色調并不是徐蘭庭一貫的風格。
徐蘭庭雖憔悴得不像樣子,但到底沒有霍焰想象中的崩潰失控。
男人徐徐走到桌邊,給他倒了杯水,“今天你來得正好。”
霍焰看着徐蘭庭冷靜得有些詭異的模樣,說:“徐蘭庭,你确定你沒事?”
“我能有什麽事兒。”徐蘭庭輕輕放下水壺,扯起一個淡淡的笑,“又死不了。”
“你——”
“好了,我不會有事。”徐蘭庭在沙發上坐下,雙手交握,姿态還算輕松。
可他說的話卻并不那麽輕松,“有一件事,你得幫幫我。”
霍焰:“關于陳竹?”
“嗯。”提起陳竹,男人心裏一緊,他深深吸了口氣,接着說,“我想請你幫我盯着他。”
霍焰眉頭緊皺,“徐蘭庭,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不是。”徐蘭庭幽幽說,“我只是想讓你看顧他的安全。他現在一個人孤身在國外,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危險…我只是,想讓你确保他還好好的,沒有受傷,沒有生病,沒有遇到什麽過不去的難關。”
霍焰:“首先,他是一個成年人,而且我覺得他的性子不會是一個怕吃苦的人;再者,你為什麽不自己做這些?”
“嗯,道理我都懂。”徐蘭庭看了霍焰一眼,“但是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你應該,也深有體會。”
霍焰頓了頓,沒有說話。
徐蘭庭接着說:“我不能再去打擾他…”說着,他隐隐頭疼起來,心裏的燥郁幾乎将他淹沒,“我不能。”
男人微微低下頭,嘆息,“我不能再去找他,我得從他的世界消失…”
“所以,”徐蘭庭擡眼,眼底是死寂一片,“霍焰,你幫幫我。”
“好。”霍焰還是答應下來。
徐蘭庭鄭重地說:“就算哪天我拿刀指着你,你也別把他的行蹤告訴我。”
男人的聲音絕望又無力,“算我求你。”
他只有将自己所有的眼線都斬斷,将那只不受控制、貪婪的猛獸關起來——将他自己關起來,陳竹才是安全的。
霍焰看着徐蘭庭這副樣子,無奈地說:“知道了。還有,徐家你還管不管?”
說到徐家,徐蘭庭眼眸裏終于露出一絲兇狠,“當然。”
正好他閑得很,心裏的陰鸷無處發/洩。
眼下,徐蘭庭便打算拿些個上竄下跳的老頭子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接下來一個月,徐蘭庭三下五除解決了公司裏幾個聯名要召開股東會議的人。
他一邊懲治異心之人,一邊殺雞儆猴,安撫那些個搖擺不定的牆頭草,叫公司內部的高層再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徐永連被送進監獄的事情鬧得太大,幾乎成了家族醜聞。
徐老爺子被氣得進了醫院,徐家的股票也一落千丈。
但很快,徐蘭庭不顧徐老爺子的意願,将徐家同徐永連徹底切割。
一篇堪稱大義滅親的報道很快出現在公衆視野。
徐蘭庭甚至在采訪中坦言,是自己在徐永連親自送進了監獄。
“任何違反國家法律法規的人都應該受到相應的處罰。沒有人能夠游走在法律之外。”
翌日,業界嘩然,輿論沸騰,徐家股票終于停止了跌幅。
徐蘭庭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将徐家從危險的邊緣重新拉了回來。
不僅如此,他還以巧妙的言辭勸服了徐老爺子,半是威脅,半是安撫地讓徐老爺子放棄了對徐永連一案的上訴。
徐蘭庭似乎生來就善于籠絡人心、引領輿論。短短一個月,一場不小的風暴漸漸停歇。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軌。
只是,沒有誰會知道,那個白日裏圓滑周到、能言善辯的徐氏大佬,會在夜深人靜抱着一條破舊的毯子,一夜夜地失眠。
沒有人會知道,徐氏那個強勢的掌權人,總會深夜驅車去到一個破舊的老房區,一夜又一夜地沉浸在痛苦中。
一遍又一遍地在回憶裏自找苦吃。
“真的麽。”陳竹躬身縮在電話亭裏,聽着方旭描述這幾天徐家的動靜,“徐蘭庭,真的打算放過我?”
方旭也有些意外,不過他仔仔細細地查過了,确信徐蘭庭已經沒有再出國尋找陳竹的打算。
就連,徐蘭庭安排在他們家附近的那幾個眼線,這幾天也都沒有再出現過。
“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先別回來。”方旭說,“誰知道這不是那個老狐貍的什麽…什麽緩兵之計呢?”
跟方旭通話總能讓陳竹不由心生笑意,他聽着方旭生搬硬套的成語,輕輕一笑,“嗯,我知道。”
陳竹說:“爺爺他們都還好嗎?”
方旭說拍拍胸脯,高聲說:“你放心,有我在呢。就是學校的老師…你知道咱們年紀的那個教導主任嗎?平時看着挺兇一女的,聽說你沒有上大學,連着跑了好幾次教育局要求保留你的學籍,還有校長也是,想盡辦法地将你的學籍保留了下來——”
沒由來地一陣鼻酸,陳竹吸吸鼻子,“謝謝。”
通話結束後,陳竹緩步行走在墨爾本寂靜的街頭。
眼前都是陌生的面孔,耳邊皆是陳竹聽得一知半解的語言,不同的文化也讓陳竹頗為不适應。
不過陳竹沒有停下腳步,他的身後有家人,有老師,有朋友,有那麽多支撐着他前行的動力。
前往下一個國家的機票他已經買好,沒有了徐蘭庭的阻礙,陳竹的步伐愈加堅定。
他生來就落在貧瘠的土壤裏,早已習慣了從困境中汲取養分努力成長,所以,對于未來的不确定,陳竹并沒有多少忐忑。
他甚至,充滿鬥志和期盼。
正如陳文國所教導他的,只要知道自己的來路、知道自己的根在何處,就不會在困境中迷失方向,就能夠堅定地走向自己的未來。
夜晚,果園主人舉辦了一場晚宴派對,犒勞辛苦了兩個月的一群人。
陳竹前所未有地放松下來,他坐在熱鬧的人群中,冰涼可口的果汁、焦香四溢的烤肉、舒緩的音樂都讓人心情愉悅。
當然,還有熱情洋溢的金發小甜心。
即使離別在即,葉熙也依舊笑得十分燦爛,他一一跟桌上的人擁抱,一張甜嘴讓果園主人笑得合不攏嘴。
“summer,你真是個開心果!”果園主人笑着說,臉上洋溢着被哄開心後的喜悅。
“那是我的榮幸。”葉熙說着,躬身行了個紳士禮,逗得在場的人都樂呵呵笑起來。
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不少人都開始相邀跳舞。
看着熱鬧的人群,陳竹會心一笑。
說實話他也挺喜歡葉熙,陽光、燦爛、開朗又大方,笑起來的時候十分有感染力,似乎能驅散所有的陰霾。
跟葉熙相處,陳竹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雖然有時候會制造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麻煩,但陳竹還挺喜歡他這個朋友。
跟所有人都擁抱過後,葉熙耳尖一紅,他走到陳竹身邊,輕聲說:“陳竹,輪到我們的擁抱了。”
陳竹起身,原本打算輕輕抱抱這個可愛的朋友,不曾想卻被那雙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似乎,仿佛…葉熙剛才跟別人的擁抱不是這樣的…
陳竹掙了掙,隔着薄薄的衣料,他都能感受到葉熙身上堅實的肌肉,和熱乎乎的體溫。
“葉熙?”陳竹察覺出了葉熙意外的沉默,有些莫名。
過了一會兒,陳竹肩上一陣濕潤。
他聽見葉熙帶着哭腔的聲音,“哥哥,我舍不得你。”
作者有話要說:葉熙:悲傷的眼淚從嘴角流了出來(竹兒實在是太香了,可把孩子饞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