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個人也沒走遠,就去了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随便找了個長椅坐下。
剛坐下,張新雅就說:“想先聽什麽?你問吧。”
既然張新雅直入主題,那麽于暮之也就不跟她迂回了:“你和付澤到底是什麽關系?”
“兄妹關系,沒有血緣的那種。”張新雅将落在頰邊的頭發別回耳後,“一開始我确實喜歡他,但他對我沒意思,我就放棄了。後來我媽認他做了幹兒子,我就喊他哥了。”
“你媽為什麽會認付澤做幹兒子?”
張新雅微微側身,直視于暮之:“因為他救了我。”
張新雅長得好看是毋庸置疑的,當時還是外國語學院的院花。好看就會招來愛慕者,而愛慕者多并不是件好事。
當年追張新雅的人力有一個是家境還不錯的纨绔子弟,被張新雅拒絕後覺得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惱羞成怒的他就找了人去堵張新雅。
如果只是言語上的侮辱也就算了,但那夥人竟然給想給張新雅下藥強迫她。付澤出現的時候,張新雅衣服已經被剝了大半,她哭着在喊不要,求求他們放過自己。
付澤沒有猶豫,直接上去和那幾個人渣打架。付澤從小學開始就和混混打交道,他打架的路子野得狠,那幾個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最後那幾個人撂下狠話讓付澤等着之後就跑了,付澤脫下外套給張新雅蓋上。那會張新雅已經全身無力了,付澤只好将人抱起來。她這個樣子也沒辦法送回學校,付澤就抱着她打車去了醫院。
“他再晚來一步,我就被輪J了。”張新雅笑了笑,但笑意未達眼底。
當時付澤抱着她上車的畫面,于暮之看到了,但他沒有追上去,也不知道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見于暮之沒說話,張新雅又說:“你當時看到了對嗎?而且你也問過付澤是怎麽回事,但是付澤沒說,對吧?”
全中。
看于暮之的表情,張新雅就知道自己說對了:“他當然不會說,這是我的私事又關乎我的名譽。他那樣的人,怎麽會告訴你他只是救了一個被剝光了衣服差點被強J的女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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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于暮之喘息的機會,張新雅繼續說:“後來你應該也看到我在學校裏挽着他的手了吧?現在你能猜到原因了嗎?”
于暮之猜到了:“那些人在盯着你,你只好找付澤保護你。”她沒辦法找別人,因為只有付澤知道事情的始末。
“對,”時隔六年,張新雅對着于暮之袒露了她當時陰暗的小心思,“但你不知道吧,我當時知道你看到了誤會了,但我故意裝作不知道。因為那會我喜歡付澤,我私心裏希望你們能分手,這樣我就有機會了。”
于暮之不算太驚訝,這也是他當時誤會付澤的原因之一。他都能看得出來張新雅喜歡付澤,付澤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而付澤以往對于其他追求者都是一概不理的,這次卻任由張新雅湊在他身邊,甚至還讓張新雅碰觸他,因此于暮之沒有辦法堅定地告訴自己,付澤對張新雅沒有一點意思。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張新雅語帶自嘲,“你當時就看出來了吧?”
“嗯。”于暮之點頭,“你看我的眼神,太直白了。”情敵的目光他不至于分辨不出來。
張新雅:“我還真是傻啊,竟然覺得自己隐藏得很好。算了,問下一個問題吧。”
“那年五一,你為什麽會和付澤一起回家?”于暮之問的是大二上學期那年的五一。
張新雅:“我和他老家在一個地方,隔壁村,回去的路線是一樣的。本來五一我沒打算回去,但知道他要回去後,我偷偷打聽了他回家的車次,特意買的和他一樣的。”
“你們那幾天在一起,是嗎?”于暮之問。
張新雅:“其實就那一天,我爸媽知道了我的事情後,就帶着我去他們家道謝。我們家條件也一般,沒什麽拿的出手的禮物,就讓我認了他媽媽當幹媽,說讓我以後孝敬她。幹媽覺得沒必要,但我爸媽堅持,那幹媽就說讓付澤也認我爸媽當幹爸幹媽吧,以後兄妹倆在外面也可以互相照顧。他們家就他們兩個,我爸媽就邀請他們一起吃飯,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們正在吃飯。”
不等于暮之問,張新雅就自動說了下去:“我知道打電話的是你,我故意出聲的。但你知道嗎,挂了電話之後幹媽問他是誰,我以為他會說同學,但他說那是男朋友。那時候我才真的意識到我沒戲了,他是真的愛你,也在我爸媽面前用最不傷害我的方式告訴我,我不可能的。從那天晚上起,我就真的開始叫他哥了。”
于暮之的雙手交疊握緊,力氣大到指尖泛白。在他懷疑付澤出軌的那晚,付澤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家長面前承認了他們的關系。
“他媽媽……”再開口時,于暮之的聲音有些沙啞,“什麽時候去世的?那年國慶嗎?”
張新雅說是,說起付澤媽媽,她也紅了眼眶:“幹媽是過勞猝死,去世得突然。那時候國慶,回家的車票早就買不到了,我們輾轉了幾趟車花了一天才到家。在舉國歡度國慶的時候,我們站在醫院停屍間裏,見到了幹媽。”
“幹媽的後事是我們家幫着一起操辦的,哥他在靈堂裏跪了整整三天。”
農村的習俗,人去世後遺體要在靈堂裏擺三天才能火化,而子女要在靈堂前守夜。有兄弟姐妹的可以輪替,但付澤只有一個人。
“他家那堆極品親戚還天天上門,不是來送幹媽的,是來要債的。在老家的這個人死了,他們怕以後找不到我哥要債,可笑吧?你應該想象不到那個畫面吧,你跪在你媽的床前,身後是一堆親戚叽叽喳喳地問你,你媽死了你拿什麽還錢。”
張新雅一家當時在幫着攔人,但人那麽多他們三個人哪來攔得住?一群人沖進靈堂,指着跪在地上的付澤要錢,眼神都沒分給過去世的人一眼。有人甚至在問,你給你媽的排場搞得這麽大不可能沒錢。
付澤一直沒說話,就有人沖上去要推他,付澤已經跪了一天了,反應慢,一下子被他推倒在地上。
張媽都氣哭了,上去把人推開,又扶着付澤坐起來。
“我會還,”付澤還是跪着,連頭都沒回,“我知道付健借錢的時候都會給你們簽借條,只要拿着借條來的人錢我都會還。”
衆人還沒來得高興,就聽背對着他們的少年又說:“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否則你們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一群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了靈堂。
于暮之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在輕顫,他确實無法想象那個場景,但張新雅只言片語描繪的場景以及足夠他難受。
“我給付澤打電話的時候……他在做什麽?”過了許久,于暮之才問出這句話。
張新雅皺眉:“你什麽時候給他打過電話?從我們到家之後,哥就一直在忙後事,後來跪在靈堂裏他就沒……等下,你是不是5號早上打的電話?!”
“對,”那天對于暮之來說太重要了,他記得一清二楚,“我那個時候明明聽到了你的聲音啊,你喊他哥。”
“你,”張新雅像是要哭了,“你那天跟他說的分手,對不對?”
于暮之低聲嗯了一聲。
“難怪啊,難怪我說他那天怎麽那麽不對勁。”張新雅咬着牙說,“你知道你打電話的時候他在幹嘛嗎?我們在殡儀館,等着他媽火化的骨灰!你聽到我喊他哥,那你聽到後半句了嗎?後半句是我在跟他說,媽媽的骨灰出來了!”
“于暮之,你怎麽能,怎麽能那天跟他分手啊?你知不知道那天回去,他差點把幹媽的骨灰盒摔了?”
“我不知道……”于暮之此刻比誰都痛苦,“他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他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付澤的媽媽去世了,不知道他那天再等着媽媽的骨灰,也不住知道他早就把自己介紹給了他的家人,他更不知道的是,為什麽付澤連媽媽去世這麽重要的事情都要瞞着他?
“于暮之,你不知道為什麽嗎?”張新雅說,“可是連我都能猜到他為什麽不告訴你,你真的一點也不了解他。于暮之,你自己想想,如果當時你知道了幹媽的死訊,你會不顧一切地找過去嗎?面對着那群極品親戚要債,你會選擇靜靜地站在他身邊還是站出來說你來還呢?”
于暮之沒有回答,但他清楚當時的自己會怎麽選。
他會選後者。
“真可笑啊,”張新雅仰起頭看着夜空,“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要坐在你身邊,引導你去明白付澤的心思。也是啊,一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大少爺,怎麽能明白我們這種小市民拼命想要在戀人面前保留最後一點體面的心情呢。”
張新雅站起身:“盡管我真的很讨厭你,但是我承認,你們會分開并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付澤也有錯。而最大的錯誤就是,你們一開始就不應該在一起,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本來這些事情不該是我來說的,但他現在沒有機會跟你說這些了,所以只能我來當個壞人了。”
“你要留着照顧他,我阻止不了你,但是于暮之,你又能堅持多久呢?如果到最後還是要抛棄他,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招惹他。”
張新雅走後,于暮之将自己蜷縮在長椅的角落裏,坐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 害呀求評論求收藏,卑微.jpg。不然不讓我們付澤醒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