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誰掃落花

第14章

周西宇遇害的那天晚上，他轉身看見了彭七子。彭七子是沒殺過人的，端着槍的手都在抖。

彭七子的槍，他是避的開的，可是避的開又如何？自他認出彭七子拳路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天勢必會來。師兄的心胸太狹隘，他容不下自己，容不下猿擊術外洩。這段恩怨，就像個解不開的死結。

彭家太極門對他有養育之恩，他手上的蜘蛛紋身時刻在提醒着他這件事。所以他永遠不可能殺了彭乾吾或者彭七子……所以，他只有受了那三槍。

子彈旋轉着穿透了他的身體，帶起的氣浪，将他的五髒六腑全都攪在一起，血液從那三個窟窿裏潺潺流出。那三槍的時間好像很短，卻又好像一個世紀那麽長。

有人說，人要死的時候，他的過往會像走馬燈一樣從眼前轉過。周西宇躺在冰涼的地上，太極門的蜘蛛經幡在眼前一晃而過，陪着自己長大的彭家太極門在他的記憶裏，早已經模糊不清。他眼前一幅幅轉過的，竟然都只有和查英在山上的三年。原來他的人生，自遇到查英之後，才算真的開始。一開始，就不是他救了查英，而是查英……救了他。

周西宇的墳立在長明觀內桃花樹下，上面的土還是新的，墳前一塊新碑，上面只簡簡單單拿紅字刻着“周西宇之墓”，孤零零的矗立在風中。

查英提着一壺清酒走過來坐下，擺了兩個杯子，就像和老朋友敘舊一般，滿上兩杯酒。

“我們好像重來沒在一起喝過一杯。今天不如不醉不歸。”查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精淩冽的味道他喉間流過，燒灼的滋味從嘴裏一直漫到胃裏。

查英望着眼前的墓碑，柔聲說到：“周西宇，彭乾吾死了。我知道殺你的人是彭七子，但我到底，還是沒殺他。你不想傷他，我也不會做你不想做的事。”

查英本來沒想取彭乾吾的命，是彭乾吾搶了他的槍，貫穿了自己的身體。他怕查英殺了彭七子，所以一命抵一命。這彭乾吾，哪怕要死的時候，還是那樣的厚顏無恥，他要彭七子拜查英為師，學習猿擊術。這人和周西宇的師父一模一樣，死都要死了，還在為自己的兒子謀前程。

可無論怎麽說，殺人償命，周西宇的仇，也算是報了。周西宇不忍下手殺的彭七子，查英也沒有下手。因為查英懂他，恩怨恩怨，有恩才有怨，彭家太極門于他周西宇有養育之恩，周西宇到死也不願說出殺他的人是誰，是因為他記得彭家的恩。可也許，也有彭七子拿出那把沒有裝子彈的槍的原因吧。彭七子到底不是彭乾吾。

查英将周西宇那杯酒端起，略微傾斜着酒杯在空中劃了個半圈，将酒灑在了地上。然後再給彼此滿上，繼續輕聲說道，“周西宇……我去見過如松師父了。他說你最後想見我，是想告訴我，你後悔了。”

周西宇後悔了，他不該駐足不前，如松師父說的沒錯，他才是誤在紅塵裏最深的人。他一世都被困在恩怨情仇、世俗成見之中。他傻傻的躲在這道觀裏過了三年，錯過了他與查英本該最快樂的三年。直到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只想見查英，什麽猿擊術，什麽太極門，什麽流言蜚語，都是比不上查英重要的，可惜……可惜他發現的太晚了。

“其實我才真的後悔了。”查英又是一杯，一飲而盡。這酒真烈，他好像有些醉了，恍惚之間，周西宇好像就在他的面前，還是那麽超凡脫俗溫潤如玉的模樣，如月光溫柔的灑滿大地。

查英輕輕撫上周西宇的面龐，輕輕笑了一記：“你知道嗎？我才是真的後悔，後悔我為什麽要這麽驕傲。我以為我們有的是時間，我以為我們耗得起……如果早知道是這樣，就算你拿着掃帚趕，我也不會離開你一步……”

他們兩個都是太過驕傲的人，一個等，一個耗。命運随緣轉，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些什麽。就只是這麽一步的陰差陽錯，兩人就錯過了一輩子，今生今世，此生此處，蒼茫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一個周西宇。

“對了，我還想和你說，我要帶着你的徒弟何安下上山了，去我們曾經住過的那個山洞，把猿擊術教給他。不過你也不要擔心，何安下也是日練。等他哪日學成，我就放他下山去找彭七子，他們一起壯大太極門，也算是把猿擊術還給彭家了。我這麽安排，你可還滿意？”

查英恍惚之間看見周西宇對他溫柔的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查英也笑了，然後憋了太久的眼淚終于決堤……

那夜，查英喝了很多的酒，也說了很多的話，最後直接醉倒在了周西宇的墳前。何安下找來搖醒他的時候，已是淩晨。

查英負手在周西宇的墳前最後站了一會，轉身離開。何安下最後在他墳前跪下，拜了三拜，然後起身追着查英一起離開。

晨光透過雲層照在他的墓碑上，“周西宇之墓”右側多了兩行小字，前面一行是“未亡人：查英”，後一行“不孝徒弟：何安下”。

--END

作者有話要說： 《道士下山》點映我就去了，看完之後除了查老板的顏就只剩下我在微博和朋友圈的吐槽，吐槽陳導裝。

可是真正當我寫這篇同人，将道士下山反反複複看了十幾遍之後，我覺得我應該向他道歉。

裏面的細節細細品味之後才覺得心驚。陳導想表達的太多，在裏面埋下的伏筆也太多，等我細細品味之後，我再也不敢說這是一部爛片，他裏面的細節生生的讓我只準備最多10章結束的同人文，足足寫了十四章。長明觀，查老板手裏的掃帚柄，一切的細節早就已經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他當之無愧三年磨一劍。在這爛片成堆，故事不夠顏來湊，顏值不夠特效湊的年代，他真的很用心很用心的拍了這部《道士下山》。

現在讓我打分，我覺得應該打四星。商業和藝術的平衡太難，如果不顧及商業性的話，就可以打上五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