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別無選擇
出事才知道, 不僅載着他們的馬車朝小路行駛,便連跟在馬車後的車隊,也早在大雨磅礴聲中不見蹤跡。
巨樹離上面的土路有一段距離, 山坡被雨水浸濕,想要将昏迷中的白承珏安全的帶到平路上, 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香蓮攙着白承珏, 拿起落在樹旁腦袋大小的石塊,神情更為凝重,攥着石塊的五指怕不得将其碾碎。
“不是山石。”說完她望向昏迷不醒的白承珏, 笑得凄涼,“爺,這不是山石。”
未有應答, 只是那握着石塊的手微微發顫。
不是大雨造成的山體崩塌,是從車隊行駛向南闵縣之初,已被人埋藏好的殺機。
薛北望看了一眼香蓮的石塊,低聲道:“先想如何将人帶上去,再尋個避雨的地方。”
“嗯。”
白承止在濕滑的土路上淋的渾身濕透, 手攙扶着路旁的樹木, 大聲喊道:“你們能上來嗎?”
香蓮道:“爺暈過去了, 泥路濕滑不太容易上來。”
“我将我外袍扔下來,你們撕成布條, 把小十七綁在那大個子身上背上來。”白承止邊說邊脫下身上濕透的外袍的,“我要丢了你們接好。”
巨大的雨幕下, 白承止的外袍穩穩的落到薛北望手中, 香蓮在旁協助,總算将白承珏牢牢的固定在薛北望背上。
薛北望依靠着周圍的樹木向上爬行,那鐵面緊貼着他的側頸, 伴随着雨水淅淅瀝瀝的聲響,耳畔依稀能聽到輕的将要止住的呼吸聲。
沾有血跡的綢布緊貼着薛北望的頸部,帶有令人不适的濕黏感。
二人在平地站穩,白承止看着白承珏後背小臂長的劃傷倒吸了口涼氣。
于他而言白承珏不僅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還是那些真相未纰漏時他曾癡情過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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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的指端想要觸上白承珏後背血淋淋的傷口,又無力的收回,像是自問般低語道:“怎會傷的這麽厲害。”
薛北望看向神色不佳的二人,皺眉道:“現下先找地方避雨,他的傷勢再淋下去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香蓮道:“這荒山野嶺的哪有能歇腳的地方。”
薛北望低聲道:“我知道在哪,你們過來把他從我背上接下來,抱在懷裏後背的傷口不易再淋濕。”
雨勢漸弱,竟在薛北望的帶領下在林中尋到一間破廟,廟內年久失修,立在佛堂中央的怒目羅漢金身破裂,手中握着的法器在經年累月下頂端斷裂處已無處可尋。
蒲團輕拍便揚起一層薄灰,蛛網密布,就連窗上的紗面一個個泛黃陳舊的破口。
白承止若有所思的看着薛北望未曾言語。
香蓮道:“軒王殿下既然現下已找到落腳處,不然我們先回馬車旁把餘生不多的行李取回來,包裏還有傷藥。”
白承止雙眼微眯,沉聲道:“将小十七留給一個來路不明之人看着?”
“算不得來路不明,你也知道他……”
薛北望起身打斷道:“放心不下那我便同你們一道去。”
香蓮趕忙搖頭,拉着白承止往外走:“王爺現在的情況也當有個人看着,我與軒王殿下一道前去便可。”
白承止本還想掙紮,卻拗不過香蓮的體力,他硬生生的被一個姑娘家拖拽的老遠。
離破廟有一段距離後,白承止才得以一把将香蓮的手甩開。
白承止揉着自己吃痛的手腕,嚴聲道:“他可是外鄉人,為何知道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有破廟?我看他本就和扔石塊的那些人是一夥的!”
“可那些東西拿不回來爺也撐不下去。”香蓮咬了咬口腔內壁的軟肉,一把抓住白承止的衣襟,“我想過,你死了,爺脫不了幹系,可若他知道爺的身份,應當舍不得下手吧……”
破廟內,薛北望抽下墊在頸部的綢布,濃重的血腥味在破廟中散開。
白承珏毫無知覺的倚在破舊的佛龛前,薛北望帶有劍繭的手摩擦過白承珏白皙細膩的脖頸,那些不久前留下的細微擦傷,現下已沒了蹤跡。
指端不由扣緊白承珏的咽喉,按壓着側頸的指腹感覺到脈搏的跳動。
思緒回到進入闵王府前。
燕王與他說了此次沿路的布局,小皇帝就因為一句闵王色令君昏,叔侄後宮茍且的虛言,同意讓燕王的人随行。
薛北望道:“以現下吳國的局勢,他就不擔心嗎?”
“興許于小皇帝來說,一個先皇都厭惡的皇子,死了便死了呗……”燕王笑了笑身體懶散的倚着座位,“聽聞那賤種的生母豔絕後宮,他模樣比其生母更甚,難說那賤人當真臉面都不要,不顧叔侄關系雌//伏于小皇帝身下呢?”
燕王拿起茶盞小啜,慵懶的看向薛北望,笑容輕蔑。
“若他命大還能活着,就勞煩使者親自了結了他。”
回到此時,薛北望緩緩使力,氣若游絲的人連在窒息感掙紮力氣都沒有,指端不住蜷縮,身體全然無力反抗。
腦海中又想到鐵面下那雙眼睛。
薛北望松開手,吐出一口涼氣,雙手克制不住的想要揭開這張鐵面,看看鐵面下究竟會是怎樣一張面孔。
“使者。”
要拉開白承珏鐵面的手随着一聲輕喚趕忙松開。
四個男子走入破廟內,為首的男子,先一步走到薛北望跟前,欠身道:“屬下前來查探闵王情況。”
薛北望起身,男子走到白承珏頸部按壓後眉頭微蹙:“沒想到居然還有氣,按照之前使者與殿下的約定,使者動手吧。”
薛北望走到白承珏身邊,拔出腰間的配劍。
劍花舞動下,鮮血四濺,四具仍有餘溫的屍體倒在白承珏身旁,眼神不甘的望着薛北望。
他木楞的站在白承珏跟前,手中滴血的劍指向白承珏的咽喉,只需往前一推便可将柔軟的脖頸刺穿。
鮮血噴濺下,呼吸也會永遠止住。
——既然要殺死他,為什麽要将盟友派來的人全部殺死。
手中的劍緩緩收回,薛北望蹲在白承止跟前眉心緊蹙,帶有劍繭的手指再度摸上白承珏側頸的脈搏。
“剛才你為我舍命,這就當我們兩清了……”
為什麽不殺他?
薛北望再問心裏問自己。
最終除了兩清這樣荒唐的說法外,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若死了,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