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紐約抵達
早上四點鐘,一點光線不見,丁穎一就已經起床忙活。
去廚房裏準備很多食材,細心地攪拌,烹饪,想煮一頓有營養的早餐,給丁耜提高一點免疫力,畢竟要去的是那麽危險的地方。
五點鐘時,神奇地竟然聽到了雞叫。丁穎一觀察着烤箱,聽見雞叫,不由愣了三秒鐘,而後驚喜地一笑。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活的公雞報曉,以前,要麽是因為賴床成習慣,要麽是住得太現代化,根本不給公雞抵達的機會。
丁耜不知怎麽,今天也起得格外早,可能是聽見了廚房這裏的動靜。
他披衣起床,迷迷糊糊地過來問,“天還沒亮呢,怎麽就起來了?”
丁穎一說:“哎呀,你再去睡會,今天趕路會很累的。放心,七點鐘會叫你的。”
丁耜:“那你在幹嘛?”
丁穎一:“做早飯。”
丁耜朦朦胧胧地也在笑,“神經病,早飯需要那麽早?過來陪我一起睡。”
丁穎一:“不行不行,烤箱裏有蛋撻呢,我得守着。乖,自己去睡啊,七點鐘叫你。”
丁耜:“好吧。”
這位夢游一般踏着步子回房,還在念叨,“老婆真好。”
丁穎一站在背後聽見,不由又笑了一聲。
七點鐘人肉鬧鈴主動去叫他,丁耜已經又陷入睡眠,丁穎一瞧見,便不忍心叫,想了想,再讓他睡二十分鐘,反正一切都收拾好了,九點鐘出發就行。
這位便拖到七點二十再去喊。丁耜很快爬起來。
兩人吃完一頓堪稱十全大補的早餐,時間還早得很,才八點鐘不到。
外頭太陽漸漸耀升出熱度,透過白窗簾的光也變出暖色調了。
丁耜給自己把手表戴上,一切行李放在門口,剩下的事,便是專心地抱着老婆,兩人膩歪在沙發上。
兩人的右手相扣着,腰被環住,丁耜微微低頭地問,“在家裏會不會乖?”
丁穎一心頭是很複雜的,但既然人還在眼前,那就一切尚可容後再議,順從地答,“會乖的。”
丁耜的烙下來,兩人呼吸交纏。
“老婆,我還想要,怎麽辦。”丁耜有些急促。
丁穎一慌亂地望了望鐘,“會遲的吧?”
丁耜迫不,沙發,強悍的力道,陷下去一塊,“不會,我抓緊。”
丁穎一心中風起雲湧,有很多東西彙聚到一起,把他的心牢牢揪住。他想,也許......這是自己和丁耜的最後一次了。
主動,抱着丁耜,賣力。
丁耜,極限,力氣,沙發,丁穎一裏裏外外。事後兩人還久久不肯分地粘膩在一起,丁穎一眼睛紅着,小心地取抽紙為他,“到了國外,一定要小心安全,不可以染新冠,也不可以受傷,我看新聞說gem那個事有人策劃要占領華爾街,你要是經過,一定避讓些,別被誤傷。”
丁耜将他深深的吻了又吻,過了好久才說話,“我不想去了老婆,我不想去。”
丁穎一将他扶正坐好,又主動坐上,很大的淚水直接砸落下來,“怎麽像小孩子?要去的。你看,九點都快到了。”
兩人終于分離開,已經是九點十分,丁穎一顧不上給自己清理,先是取紙巾好好給丁耜擦了身子,又服侍他把全身衣物穿好,丁耜一刻不離地着迷地望着他。
送到門口時,有的話丁耜終于敢問。
“不會走的吧?”
一個站在門外,一個站在門內。
丁穎一的目光變作那一種孩子般的純淨湛藍,如有柔柔雲團般的棉絮倒映其中,久久地看着他,不發一言。
丁耜又問,“真的不會走的吧?”
丁穎一久久地笑。他若不說點什麽,恐怕這人到十點都不肯下樓的了。
丁穎一說:“嗯,不走。”
丁耜扔下箱子,狠狠地抱住丁穎一,“不準馬拉松,不準繞城牆!骊山不準去!哪裏都不可以去!”
丁穎一被他抱得太緊,身子都跟着發顫,在他望不見的視線裏,淚水成串而下。“嗯!嗯!”
丁耜:“用繩子把自己綁起來,每天視頻檢查!”
丁穎一:“嗯,會的,會的!”
九點二十,丁耜終于拎着箱子消失在樓道中。
丁耜不在了,家裏的滿地狼藉便好像瓦礫場一般,未受室外風吹,卻給人西風殘照的悲涼。
丁穎一回到沙發,指尖顫抖,觸摸那些他留下的痕跡,竟然不舍得拭去。
十點二十分,洗完澡,又收拾完沙發和地面,滑開手機看,丁耜已經發來好幾條微信。
“在幹嘛?”
“我上出租車了。”
“上公路了。”
“今天不堵,應該很快能到。”
“寶寶,回話。”
“拉開窗簾看看,今天陽光真好。你可以去陽臺曬一整天。”
“寶寶,在幹嘛呢,一直不回話,又睡覺去了?小懶貓。”
丁穎一發紅的眼睛又這麽破功地笑了出來。
你才小懶貓呢。我四點鐘就起床了好不好。
他懶洋洋地發過去:在收拾某人留下的攤子呢,哎呀,真是,好難收拾,腰都直不起來了呢。
那邊光速地回複:難收拾就別收拾了,卷起來放在一邊,等我回來洗。你去睡覺,今天實在起太早了。
丁穎一暗笑一陣子,暗戳戳地發:祝今天旅程愉快哦,多認識些美女帥哥,丁先生。
那邊光速二次方地發:你想什麽呢?接着就是一大堆的解釋,自己是來交流學習的,不是出軌的,不會加別人微信,更不會和別人上床,回家給檢查手機等等一大堆。
丁穎一看得笑意如春漪蕩漾。
如丁耜所說,今天的陽光格外好,臨走前被他打開一扇的客廳窗戶裏透來清新的晨風,很輕地,也裹了梅花的香味。原來不知不覺,冬天已經快過去了。
柔柔的晨光照映着他的面龐,他就這麽窩在沙發裏,和丁耜進行着幼稚的對話,在他們的手機裏,那裏好像存在另一個次元,讓人只是看着它,就忘卻所有煩惱。
一瞬即永恒。他讓自己努力去适應這個句子。
十二點半,丁耜順利見到兩個同行,那兩人也是男的,年紀稍大些,其中有一個在上次導師追悼會上見過,三人簡單認識後就一起去了候機室,飛往浦東機場的飛機一點半起飛,去到上海得三點半了。
丁耜坐去角落,微笑着打開手機,又低下頭打字。
“寶寶,我見到他們兩了,現在在一起候機。”
丁穎一立馬回過來:去買點東西吃,很快就要上飛機了。
丁耜回複:我不餓,你早上把我喂的那麽飽。
丁穎一這邊瞪着這一行字,臉忽然就一臊,他說的喂飽,到底是哪種喂飽
他正經地回複:那好吧,等到了上海轉機時再吃也行。
丁穎一:兩個同行還行嗎?
丁耜:看上去挺專業的。
丁穎一:有你專業嗎?
丁耜:當然沒有。
丁穎一抱着手機又開始狂笑。
這人,他怎麽每天每時每刻都這麽自信。
丁穎一:那他們多大了?人品怎麽樣?
丁耜:一個32,一個34,人品不清楚,交淺不言深。
丁穎一:你別矜持啊,之前在嘉賓休息室時看你轉的挺勤的啊,現在怎麽就交淺不言深了?既然決定後年創業,這兩年要多認識點有實力的朋友,知道嗎?
丁耜彎起嘴角笑起來:我那次為什麽轉的勤,你沒有點數?
丁穎一收到這條信息,反應了三秒鐘,心口才後知後覺地滾燙起來。
這......随時随地說情話,這誰受得了?
他窩在沙發裏拍了拍臉,又把手機放下,好好地拍了拍,提醒自己不能被糖衣炮彈禍亂心智。
丁穎一的回複顯得高端而嚴肅:不要岔開話題到不正經的地方,小丁同學。我現在嚴重地交代你,去美國,好好學習,好好交流,拿一份漂亮的成績單回家,知道嗎?
丁耜微笑着回複:知道你個頭。準備視頻通話。
丁穎一陡然從沙發裏跳起來,“哎呀,視頻通話?我繩子還沒綁呢!”
他趕緊匆匆忙忙去取紅繩子,像模像樣地往腿上捆,捆了兩道了發現褲子沒脫,不合格,那貨不喜歡,趕緊又把捆好的解下來,扒掉褲子重新捆。
就在這時,視頻通話申請如約響起來。丁穎一乖乖巧巧地接起。
電話裏,聲音倒是軟糯的,既不高端,也不嚴肅,怕生的兔子般。
丁耜那頭背景音不算嘈雜,他身處的是一個僻靜的休息室,整間房子的最後一排座位,左右前排都沒人。
丁耜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望着那頭的大白腿失神。
丁穎一不習慣被他這麽隔着屏幕盯着,怪害羞的,便用抱枕将腿藏了藏,貼近屏幕笑着說,“休息室裏怎麽樣?暖氣夠嗎?要不要先睡一覺,等快登機時我打電話喊你?”
丁耜的聲音有些低,“等上了飛機再睡覺,現在只想看我老婆。”
丁穎一姣好的面容映在泛藍屏幕上,剔透的眸子清亮得如水晶一般,眨着眼睛笑一笑,丁耜這裏的嘈雜背景音就不存在了,落地玻璃外停着的十幾架飛機好像一齊轟隆隆起飛,他的世界裏再沒旁的。
雖然這裏是人來人往的公衆場合,他還是呼吸急促起來,到底是隔了一個屏幕,沒本事做別的,只能燥熱地扯自己的領帶。
丁穎一在沙發裏望着,不由又微笑起來,雙眸彎作一對新月。
手指撫住屏幕的邊緣,觸到那人晃動的發絲,就好像真的觸到他這個人一般。
“你剛才要是答應讓我一起來就好了。”
丁耜說:“不行,你開車不熟練。”
“我也可以不開車,我們打車來,然後我打車回去。”
丁耜:“不行,你一個人,回去的路上不安全。”
丁穎一笑起來,手指不住地撫摸着,眼眶越來越紅,“那現在怎麽辦嘛,我才離開你四個小時,就已經好難熬了。”
丁耜才要說什麽,那兩個同行卻走過來,”丁耜,怎麽坐去後面了?微信上的邀請看到沒?華東區的他們拉了個群,你也進來。“
丁耜把手機捂在兩掌間,不讓別人看到自己老婆的腿,“哦好,馬上。”
32歲的那個性情活躍,看到他這麽緊張,不由地打趣起來,“在和誰聊天呢?還不讓人看了?”
丁耜:“我老婆。”
那兩個就一臉笑地,“哦~”
待兩人總算走後,丁耜趕緊把手機點亮,發現視頻通話已經被結束了。
底下幾行字發來:
我都聽見啦,你去加群看看吧。
別忘了,找點志同道合的朋友,為将來創業做準備。
丁耜的眉目撇了一撇,只好先去加群。
三點三十七,飛機抵達上海浦東機場,丁耜一解除飛行模式就給丁穎一發消息:到上海了。
那邊回複叫他去吃點東西。
丁耜便喊上那兩人一起去二樓覓食。很快用完餐,丁耜又一個人跑出來,找了個偏僻座位,微笑地點開手機。
微信上,丁耜:我吃完了,你在幹嘛?
丁穎一笑眯眯地給他回:在拖地。我是不是很勤勞?
丁耜:今天地不是很髒吧,別拖了。
丁穎一:你不知道,你走之後一陣子,樓底下刮上來好大的風,窗口撲進來不少灰塵,對了,今天空氣裏的味道好像都不一樣了,連鳥叫都變多了,難道是到春天了。
丁耜笑着回:沒感覺到。
丁穎一:因為你一直在封閉空間裏啊,這種氣候轉變,要到大自然裏去才能感受到的。
丁耜想起來,回複:對了,前天是立春,我忘了告訴你了。
丁穎一:哦,難怪。
丁穎一:行程安排的緊嗎?有時間去紐約中央公園轉轉嗎?
丁耜回顧了一下,回複:挺緊的,本來時間也不多,不可能再去公園轉。而且疫情會造成很多不便,我們能按時回國就不錯了。
丁穎一:那好吧,回來後你再轉。大明宮公園也挺好的。
兩人正聊着,突然那兩個同行又來喊丁耜,走老遠就看見這一位仍然在握着手機微笑,不免頓了頓步子,咳嗽一聲才敢靠近。
“丁耜,華東和華中的到了,喊我們去集合。”
丁耜哦了一聲,便把情況通報給丁穎一,随後跟着兩人去入口處集合。
在浦東停留大約三小時,所有參與行程的人員都抵達了,整支隊伍是十七人,随行還配備了兩個醫生一個翻譯,有一套十分齊全的防護設施。
從上海飛往紐約需要十五個小時,晚上六點半時衆人上飛機,北京時間早晨九點半抵達肯尼迪國際機場。丁耜把手機上時間調成紐約時區,這裏便又回到了晚上八點半,而手表上的北京時間沒有做調整。
機場內燈火通明,處處人頭攢動。一群人在出口處見到了本地的接待人員,接待簡單地講了下後面幾天的行程安排,就安排包車把大家送回酒店。自機場駛向馬路,夜色漸深,街市的燈景越發明亮起來,丁耜朝車外看,秩序還好,走路的人不多,基本每個人都戴口罩了。拜登上臺後,市區畫面和去年截然不同。
回到曼哈頓區的一座五星酒店,衆人拖着行李箱道別,各自回到自己房間。丁耜的時差倒得不算好,頭有些不舒服,但是睡覺已經在飛機上睡夠了,他暫時不大想睡覺。
他看看手機上紐約時間,是夜裏十二點,再看表上的北京時間,下午一點。
便微笑着一個電話打過去。那邊很快地接起來。
丁穎一很驚喜地,“到啦?”
丁耜:“嗯。”
“那是沒開微信嗎?我在微信上問你你一直沒回我,還以為你們航班延誤了呢。”
丁耜泛起笑,聲音很輕,“不是,之前一直在跟本地的接待交流,他給我們講這幾天的事情,還有紐約的防疫工作。”
丁穎一哦了一聲,“頭暈嗎?現在已經十二點了吧?還睡得着嗎?”
丁耜:“不是很想睡。”
丁穎一說:“那明天早上需要幾點鐘出發?”
丁耜:“早上八點。先開車去我們交流的機構,然後下午去布魯克林的一所大學。”
丁穎一:“那還是要盡量睡會。你洗過澡沒?先去給自己洗個澡,然後回來你把行李箱打開,上層靠左邊有個系繩子的灰色口袋,裏面是五毫升薰衣草精油,我查過了,可以助眠的,你房間裏有加濕器嗎”
丁耜看了一圈,找到一個正在噴霧的白色加濕器。“有。”
丁穎一說:“擠兩滴到加濕器裏,對睡眠會有幫助的。這幾天晚上要好好休息,美國的環境太危險了,不能讓自己疲憊,給病毒可乘之機。”
丁耜聽着,然後聽見那人話語結束後安靜的呼吸聲,漾起一些笑意,朝着麥克風輕吻一聲。
那邊咳嗽了兩下,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丁耜:“那我先去洗澡?”
丁穎一:“嗯,你快去吧。我也該做沙拉了。”
丁耜:“回來我要看做好的沙拉。”
丁穎一:“不行,今天不給你看,你得睡覺,聽見沒。等你睡醒了,就能看見我的沙拉圖了。”
丁耜微微撇嘴,只好挂了電話去乖乖洗澡了。
紐約的氣候比西安寒冷,西安的牆角已經有春風吹進,這裏還是天寒地凍一片。市民全都穿着厚衣服,地上還有幾天前下的沒化完的殘雪,雪已經髒了,并不好看。
路上人不多,基本是快速行走的上班族,閑人少見,人人戴着口罩,面色嚴峻。
流浪漢的數量也比以前少很多,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疫情。
團隊八點鐘在五樓某房間集合,進來一個叫羅賓遜的美國博士,和大家逐一問好,後來又進來一個姓王的中國人,這是在國內金融供應鏈研發行業知名的大佬,隊伍裏有不少人研讀過他的案例,一行人詳細交流後,便跟着這兩人正式開啓這幾天的活動。乘車出發後,路上王先生重之又重地強調了防疫問題,國內來的這些人不敢大意,全都把自己裝備得很嚴實。
開車路過華爾街時,看見标志性的銅牛被裹上了藍布,一車人都驚奇地回頭望,羅賓遜給大家解釋,丁耜則拍下一張照片,打開微信傳給丁穎一。
丁穎一那裏是夜裏一點半,他本來抱着手機就要睡着了,突然亮了一下,他立馬睜開眼睛看。
“什麽東西?”
丁耜靠在窗邊,微笑着回,“還沒睡着?”
丁穎一:沒呢,你到哪兒了呀?這是什麽東西啊?
丁耜:華爾街的銅牛,正路過這裏。
丁穎一:哦,還蓋布,怕它冷給它穿衣裳啊?
丁耜笑了出來,幹脆按住語音,把車上羅賓遜及翻譯講解的內容傳給他聽。
這銅牛也是最近才穿新衣的,就是因為這一周游戲驿站事件造成美國股市震蕩,當局怕有人再去砍砸銅牛,所以給它裹上布。
丁穎一聽着那哇嗚哇嗚的英文,和不太清楚的翻譯,頭疼地思考了半天,撇去一大堆美國人自以為幽默的玩笑話,才弄明白是個怎麽回事。
丁穎一:這幾天全都要聽英文啊?你聽得懂嗎?
丁耜:聽不懂,但是有翻譯。
丁穎一:可是好像這個翻譯也挺要命的啊......
丁耜笑着留神了一會,發覺他自己聽覺得還行,回複說:可能是你那裏音量小,我聽是能聽明白的。
丁穎一:那就好,你認真聽吧。這幾天別挂心我,我在家裏挺好的,別人說的話你都留神聽進去,別遺漏什麽,畢竟機會難得。
丁耜:嗯。
丁穎一不再回複,應該是睡覺了。丁耜望着屏幕又發會呆,鍵盤是打開狀态,手指也很想移動上去,再發些什麽。路過麥迪遜大道時,車速減慢,這裏行人比較多,有一兩個奇裝異服的人在街邊雜耍,吸引了車上人注意,車內嘈雜起來,丁耜把手機熄屏,放回了口袋。